第20章

第二十章

“謝翊。”

謝翊從背後抱着葉雪青，他握着她的手，用她的指尖，在空中畫出一道道筆觸：“這麽寫。”

他在教她龍語裏，謝翊二字的寫法。

幾天過去，葉雪青頭腦清晰了，謝翊便執着于這件事。

只有龍的伴侶，有權知道龍的名字。

葉雪青還很茫然，怎麽就幾天了，她簡直不敢回想，便蜷起指尖，道：“好難，我不想學。”

謝翊：“得學。”

她回過身，盯着謝翊，試圖蒙混過關。

只是，見她眼睛漉漉，嘴唇濕潤殷紅，脖頸白皙，謝翊眼底一黯，道：“已經好了？”

葉雪青知道他在惦記什麽“好了”，忙說：“沒有！”

她心驚肉跳，不是才剛結束嗎，她還沒喘口氣呢！

她有點害怕，不是因為難受，而是無法控制，令人忍不住向下沉溺，堕落。

在這方面，龍也太作弊了，不止一學就會，還舉一反三，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可她最開始，需要的只是一場迷醉，一晌貪歡。

明明龍應該看不上人族呀。

然而，事情發展的方向，越來越離譜，葉雪青心底打鼓，拒絕學謝翊的名字，就像在延長自己下墜的過程。

因為她不知道，墜到底部後，迎接她的，會是桃源，還是煉獄。

謝翊卻不肯罷休：“多寫幾次，就能記住了。”

葉雪青問：“我為什麽要學？”

見她警惕，謝翊悶聲笑了：“我的名字也是陣法。”

龍名也是極其強大的陣法，危急時刻，可以保命。

頓時，葉雪青沒了抗拒，打疊精神，勾起謝翊的筆畫。

她指頭細細的，在半空劃拉，寫自己的名字，謝翊頗覺有趣，便問：“你的名字怎麽寫？”

葉雪青疑惑：“龍君不是知道？”

謝翊：“我聽得懂，不會寫你們人族語。”

很好，她扒拉兩畫，寫了個“呆子龍”，随便糊弄他一下。

謝翊又不傻：“‘龍’字，我還是認得的。”

葉雪青：“啧。”

謝翊伸出手，示意她重新把自己的名字，寫在自己的掌心。

等葉雪青寫完，謝翊握住她的手指，拉到自己唇邊，輕輕啃噬，然後被葉雪青貼着他的臉頰，一把推開。

謝翊：“還沒好？”

葉雪青快氣笑了：“才過去多久！”

她在現在的事情上，就和最開始親吻不會呼吸那樣，他們總是過幾日，就要給她休息半日。

而對龍來說，自然是不需要休息的。

過去，謝翊從來不知道，時間可以時快時慢，直到這時，不休息時，幾日如白駒過隙，休息時，片刻足以抵一年。

這種感覺會被無限延長。

于是，他一次比一次，喂葉雪青喝更多的血。

葉雪青沉溺了一天又一天，直到有一次，她清醒過來，顧不得其他，把他從床上踹下去。

龍君坐在地上，手臂靠在床沿，腦袋一偏，睜着一雙淺金色的漂亮眼眸，望着她，顯得分外無辜。

葉雪青：“你下次喂我喝血前，能先問問我麽？”

謝翊：“不喝你會受不住。”

葉雪青：“不是這個意思，是……你要問我，願不願意。”

謝翊：“你不願意？”

葉雪青沉默了。

龍根本就沒想過，她有所謂“意願”，自然，不能怪謝翊這麽想，世界上，無人不樂意承受龍的雨露，幾乎成為常識。

龍實在太高高在上了。

她實在不知道，自己後果會如何，只是，只要沒有別的問題，就……行吧？

她用別的辦法打發他，只說：“我渴了。”

謝翊什麽稀世寶貝沒有，他要從戒指掏東西，葉雪青卻搖搖頭：“我要喝新鮮的露珠。”

“要桃樹上最嫩的桃花花瓣上的露珠，不是剛采摘的，我不要。”

謝翊盯着她想了想，出去了。

葉雪青得意一笑，被她氣走了吧。

這段時日來，她頭次保持頭腦清明，睡了一覺，起來後渾身幹燥舒适，賴在床上許久。

只是，謝翊從出去後，一日沒回來，她突然好奇狗龍去幹嘛。

之前他們在洞穴度過一個多月，又去深山密林過四個月，如今，他們住在一座海島上。

葉雪青喜歡海風，謝翊也很久沒搬了。

最開始，葉雪青還會去記時間，但現在回想，加上前面的幾個月，應當早就過去一年了，發情期還沒結束！

想起謝翊一開始說只要一年，果然是诳她的。

她走到門口，越想越氣，本想回去補眠，卻嗅到一股花香。

但這是無主的海島，她記得剛來時，光禿禿的，沒有任何亮眼的地方。

她帶着疑惑，推開大門。

恍惚之間，目之所及之處，千樹萬樹，桃花灼灼，鮮豔欲滴。

粉霞中，謝翊披着一襲白衣，他攏起銀發，放在左邊肩頭，幾縷發絲垂落，勾出他肩膀堅毅的線條。

他擡頭，露出一截玉雕似的脖頸，手指托着花柄，往手裏的玉瓶傾倒抖動。

察覺她的目光，謝翊擡眼她，眼中金色光澤流轉，忽而一笑。

好乖。

明知是錯覺，葉雪青還是心一軟。

他端着玉瓶，越過繁花，走到她身邊，道：“露水。”

葉雪青哭笑不得。

她要還只是人類之軀，只怕早就渴死了，只是沒想到，他真的去做了，為此還種了片桃林。

桃樹是仙桃樹，這世上，正常速度百年能長成一棵都不錯，種了這麽大一片，可想而知費了多少心思。

她總是想盡各種辦法敷衍他，他卻從未敷衍過她，一板一眼的，好欺負得很。

葉雪青心內暖融融的。

她牽起他的手，走進桃林之中，他們漫步着，她一邊仰頭欣賞桃花，摘了一朵，別在謝翊發邊。

謝翊扶了扶鬓邊的花朵。

這一刻又變得很短，惬意得讓他眯起眼睛。

一陣風過，花瓣簌簌。

葉雪青踮起腳尖，在他耳畔悄悄說：“謝翊，我有沒有說過，你也很漂亮。”

他眼睫忽的一動。

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他的伴侶，在呼喚他。

謝翊感知到來自神魂共鳴的顫動，很微妙的感觸，似乎他幾萬年的等待，只為這一刻，長久缺憾的東西，得以圓滿。

他喉頭微動，捧着葉雪青的臉頰，低頭吻住她。

葉雪青環住謝翊的脖頸，心想，那就再放縱最後一次吧。

事實證明，謝翊某些方面好欺負，某些方面，卻是她被欺負。

……

幾日後，葉雪青在睡覺，謝翊起身，布置幾個結界，化出半人半龍形态，離開屋子，來到半空。

平靜的海面上，剎那間風起雲湧。

以謝長徽為首的紅龍，并青龍、黑龍、紫龍……等，共十一尾龍，盤踞在海島之上的雲端。

從外面看來，這片海域疾風驟雨，靈力與空氣劇烈推扯，海水也成為殺器，海底的生物們瘋狂逃竄，跑得慢的，被湧動的海水絞成肉渣。

謝長徽為了找齊族內這幾條龍，花了小半年，又用近一年時間，才找到謝翊。

有時候，他們都找到謝翊之前的居所，他卻感覺到，搬走了。

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喜熱鬧。

只是如今，見到白龍的模樣，群龍齊齊一愣。

要知道，白龍是迄今為止，最接近神明，也是最強大的龍！竟被奪龍珠，破重生！

他們心內驚詫萬分。

而對為首的紅龍，謝翊還算客氣，道：“叔父。”

但看向其他龍時，他臉色淡漠，金色的雙瞳裏，是對對方踏入自己領地的不滿，若不是顧忌海島，他定會以龍嘯逼他們後退千裏。

這種敵意，其他龍也立刻明白，他在保護他的伴侶。

這是龍的占有欲。

而白龍即使有多重負面影響，實力不如以往，但也足夠令他們心生忌憚。

因此，十條龍後退了些許，盡量不去惹剛度過發情期的白龍。

半空，見謝翊以半龍半人身出現，謝長徽化出人形，難以置信：“照亭啊，你怎麽混成這樣了？是遇到什麽妖魔了麽？”

是了，衆龍龍心憂憂，只怕出現滅世級別的妖魔，謝翊都搞不定，他們更難了。

謝翊：“不是妖魔。”

謝長徽：“那是誰幹的？”

衆龍豎起耳朵。

謝翊：“我的伴侶。”

衆龍：“？？？”

好了，這件事夠他們樂個千年了，當然，沒人敢在這時候龇出大白牙。

既然不是大事，他們也是為謝翊尋伴侶之事而來，謝長徽忍住笑意，說：“這是你們之間的問題，我們不摻和。”

“可是你別忘了，找到伴侶，你現在得回去承天。”

謝翊：“嗯。”

謝長徽：“那走吧。”

謝翊：“等等。”

謝長徽：“？”

謝翊看了眼海島，彎起唇角：“她剛睡着，要五個時辰。”

衆龍：“……”他剛剛笑了對吧？笑了對吧？絕對是在炫耀伴侶吧？是吧？

啧，好不爽啊。

本來打定主意不惹白龍的衆龍，突然又改變主意了。

另一頭，葉雪青睡足了，伸了個懶腰。

她打了個呵欠。

這時候，腦海裏的系統也連接上了，系統：“我，你，他……”

在系統的數據裏，還卡在葉雪青被白龍帶到洞穴，二人第一次接吻，重連後，好家夥，發情中期都過完了。

雪青：“意外，這是意外。”

系統：“讓你和他做對，不是讓你和他做啊！”

雪青咳了咳：“愛情也是對手戲的一種嘛。”

系統無能狂怒：“你怎麽不去隔壁【戀愛攻略計劃組】啊！”

雪青：“你說得對，做完這個我就跳槽。”

系統收回狂怒，只有無能：“對不起我現在閉嘴。”

好不容易【宿敵計劃】終于推進，雖然方式有點詭異，但至少比一進世界，就被謝翊揚了好。

但是龍為什麽會和人類在一起！太離譜了！

系統表示自己很混亂。

謝翊不在屋內，但雪青知道他就在附近。

她舒舒服服泡了個澡，吃花蜜，打算再出去曬會兒太陽，懶懶的，十分舒适。

她推開大門，呆了呆。

哪有什麽溫暖的陽光，只有巨大的夜幕——也不能說夜幕，天空就像被捅破了個洞，破洞的雲層中，疊着幾頭被打壓的龍。

謝翊就高高坐在龍堆上面，屈起一手，另一手搭着膝蓋，神色冷漠。

他金色眼瞳裏，那尚未平息的戰意，看得人心驚膽戰，只想伏低身子，貼在地上以示臣服。

其餘龍圍在他身邊，不敢輕舉妄動。

可是下一刻，他眼眸一動，發現葉雪青。

剎那間，殺意煙消雲散。

他躍下龍堆，一個眨眼，瞬移到葉雪青身邊。

葉雪青：“你們在幹嘛？”

葉雪青不愛殺戮，謝翊面不改，心不跳，說：“兄弟之間，玩玩。”

葉雪青松口氣：“那就好。”

她還以為他們被龍族追殺了，吓得半死。

其餘龍：“……”

你剛剛把我們往死裏揍的時候，不是這樣說的！

不過，瞧着白龍的伴侶，竟是個人類，所有龍都有點微妙。

再看人類的心髒，已是龍珠，那種感覺更微妙了。

他們一邊驚異于還能這麽玩，又忍不住猜測，她用了什麽手段，收服了白龍，不如也用在他們身上，讓他們試試。

因為他們發現，謝翊發情中期徹底結束，躁郁被很好的撫平。

進入到後期，将逐漸過度到他日後的節奏，讓徹底成年的自己，進入平穩的狀态，可以随時啓止，不用一整年都圍繞這事。

再往後，大約百年會發情一次。

龍的成年，以發情期為準，發情期在龍百歲後，就可以被觸發。

唯一等到幾萬歲，仍然沒有發情跡象的，就是白龍。

但第一次發情，就直接定下伴侶，這在龍族中，也是極為罕見的。

龍君們覺得自己也可以。

只是，不怕被謝翊揍進重生期的話，他們大可以說出這個想法。

謝長徽知道這群龍在想什麽，為避免又打起來，他咳了聲，作為長輩出面，道：“行了，大家走吧。”

葉雪青小聲問謝翊：“去哪？”

謝翊：“龍族的領地。”

謝翊拿出一架華麗貴重的大船，船上應有盡有，分外平穩，叫人如履平地，完全感受不到趕路的辛苦。

推開船艙的窗戶，還可以看到，各色龍在雲層間穿梭、游走，充滿奇異與美感。

但只能看兩眼。

她要是再看一眼，謝翊就會出手，把那條龍從空中打下去。

他靠在榻上，懶懶地說：“我有龍珠，也可以化成全龍形，比他們好看。”

葉雪青以前是看過他的龍形态，是很英俊，她也好奇什麽時候能再看一遍，問：“你長一顆龍珠要多久？”

謝翊：“三千年。”

葉雪青：“……”三千年？到時候囑托她兒孫，家祭無忘告乃母是吧。

而謝翊的手指滑到葉雪青的心間。

他看着她：“此行回去，看看拿回龍珠的辦法。”

葉雪青心口猛地一跳。

她險些忘了，謝翊是要取回他的龍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