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終身
終身
第四章：終身
這條道路雖然艱難，但總要有人走下去。
太多的人因為這種不可理喻的事情主動放棄了自己的性命，她要做的，就是盡可能地挽回，既然過去的事情已經無法改變，那就不要讓更多的人重蹈覆轍，這是她自那以後就默默決定好的事。
第二天，蘇美欣一覺睡醒，發現自己回到床上，也知道是什麽原因。
她從床上坐起來，看了眼時間，起床準備洗漱，剛開門就聞到了早餐的香味。
“醒了？我還打算給你一個驚喜的。”
一瞬間，蘇美欣以為自己在做夢，因為丈夫這個平時只會拿槍拿手铐的大老粗竟然在拿刀做飯。
“煎蛋？”
“我學着網上做的愛心煎蛋，不錯吧？”丈夫說到這裏，還微微露出一副求誇誇的表情。
“是溏心煎蛋嗎？”
蘇美欣拿筷子戳了兩下，結果發現蛋黃的部位是空的，蘇美欣愣了一下，用力戳破，發現裏面果然什麽都沒有，不由得詫異：“溏心在哪裏？”
“…可能碎蛋清裏了。”
“愛心的形狀我是看出來了，可這個香腸擺上去以後的表情，看上去好委屈啊。”蘇美欣實在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明明視頻裏別人做出來的效果不是這樣的。”丈夫努力為自己找着理由。
看着丈夫滿臉尴尬又努力找補的樣子，蘇美欣看在眼裏，甜在心裏，明明早上起來還什麽都沒吃，心裏卻已經被塞得滿滿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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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美欣今天早早就來到了自己的心理咨詢室，除了小助手何青青一如既往在那裏，還有一個意料之外的人站在那兒等自己。
“這事我沒有決定的權利，你還是去問美欣姐吧。”何青青略顯為難。
“好的，麻煩你了，謝謝。”對方很有禮貌，不僅明确表達了感謝，還接連鞠了好幾個躬，給何青青弄得是受寵若驚。
蘇美欣一眼認出對方的身份，來人正是昨天被救回來的女孩，沒記錯的話，是叫徐萱。
“徐萱？你怎麽找到我這裏的？來找我有什麽事？如果是想心理咨詢的話，一會兒我可能沒有時間。”
“不是的，蘇老師，我是問了警察才知道你在這裏工作，請問，我可不可以在你這裏工作？”
蘇美欣一愣，沒想到對方千裏迢迢到她這裏竟然是來求職的。
“我辭職了，現在也沒有工作，你這裏只有一位助手，我問過了，青青姐一個人實在忙不過來，我可以不要工資，我只想來這裏幫忙，我之前沒做過這樣的工作，可能沒什麽經驗，但請你相信我，我會努力做好的！”徐萱一臉認真，完全沒有要開玩笑的意思。
“我記得我跟你父母說過，你現在的狀态适合去看心理醫生。”
“已經看過了，醫生說我現在應該多放松放松心情，轉移轉移注意力什麽的，你也知道，我之前去了很多地方旅游，已經沒什麽想看的了，所以我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在你身邊，拜托了。”
徐萱低頭請求她，見她這個樣子，蘇美欣嘆了口氣，轉頭問向何青青：“做我助手的工作很辛苦，對吧，青青？”
“沒錯。”何青青非常配合地點了點頭。
“我不怕辛苦，不，我覺得越辛苦越好，這樣讓我沒有時間再做前世的夢，而且我是親歷者，更能了解那些走上絕路的人的心情，請讓我跟你一起工作吧，老師。”
“你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你覺得我還會拒絕你嗎？”徐萱愣了一下，擡頭看向蘇美欣。
“我錄用你了，以後那個位置就是你的了。”蘇美欣指着何青青座位對面的那套辦公桌椅。
“太好了，從今往後就有人陪我上班聊天了，小萱萱，我跟你講，這張桌子老板她很早以前就準備好了，也不知道是給誰準備的，反正我是一直沒見她用過。”
“是嗎？”
何青青其實也是個話痨，雖然蘇美欣也可以跟她聊，但何青青似乎很抗拒這一點，因為她不想被當做聊天的實驗對象。
見她終于有個伴可以沒事聊聊天，蘇美欣也是感慨萬千，而那兩套她從來到這間心理咨詢室開始就準備到現在的辦公桌椅，終于也都坐滿人了。
蘇美欣心理咨詢室從兩個人變成了三個人，面對這位新來的小萱萱助手，與其說是助手，老板似乎更把她當做繼承人一樣培養，時常教她一些有關心理咨詢的知識，而且為了學得更透徹，小萱萱也買了很多相關書籍回來學習。真看不出來，其實小萱萱她還蠻有天賦的！
“小萱萱，你寫什麽呢？”何青青拎着三杯奶茶湊了過來。
“老師教的一些和來訪者溝通的技巧，我怕忘了，記一下。”徐萱是聽到何青青叫自己才擡頭看向對方的，在這之前，一直低頭認真寫着什麽。
“真認真啊，換我早放棄了！加油，小徐老師！”
“別擡舉我了，青青姐，我還差的遠呢！”
“我可沒有啊，我看人的眼光很準的，來，喝杯奶茶，喝完再接着學，別太累了，注意休息。”何青青說着，将其中一杯奶茶遞給對方。
“是，謝謝青青姐！”徐萱笑着接過。
“青青請客了？是又有什麽事嗎？”蘇美欣走了過來，見何青青手裏還有一杯奶茶，頓時明白這是什麽意思了。
“哪有？老板你別總這麽看我！”何青青湊到老板身邊，獻殷勤道。
“不然呢？這次又是因為什麽，你就直說吧！”蘇美欣已經見識慣了，明顯不吃這一套。
“你先喝奶茶，我再說！”
“什麽事啊？還怕我不答應？”
“你看我明天要出去約會，能不能給我一天假啊，不影響滿勤的那種？”為了提高成功率，何青青不惜出賣色相，對着老板眨了眨眼睛。
“我就知道……”剛要遞到嘴邊的奶茶，聽到這裏，蘇美欣又忍不住給放下了。
見蘇美欣沒喝，何青青頓時一陣後怕，“老板，我給你買的，你可不準浪費！”
何青青趕忙補救上這麽一句話。
蘇美欣頓時僵住了，轉頭眯起眼來盯着她看，何青青被這一個眼神看得心裏毛毛的，連忙轉移視線。
“原本我是想答應你……”
“那！”何青青感覺希望來了，果然積攢了這麽長時間的好助手形象還是有用的。
“現在沒戲了，明天你哪兒也別想去！”
何青青失落地站在原地，低着頭，委屈地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
“青青姐……”徐萱于心不忍，正要起身安慰她，剛靠過去，就聽到她在那兒小聲嘀咕：“結婚的人怎麽可能理解我一直單身渴望愛情的感受，老板你個大豬蹄子，算了，世界毀滅吧，我累了……”
緊接着就是一陣聽不懂的語言，像是咒語，這難道是在詛咒這個世界嗎？！
徐萱表示要收回剛才打算安慰她的想法，但其實老師不讓青青姐出去約會也是有理由的，因為……
徐萱抿了一下嘴唇，正打算說實話的時候，就看到何青青幾步上前攔住蘇美欣的去路。
“青青？”蘇美欣确實被她的這一舉動給吓了一跳。
“老板，難得明天他有空，我就是想和他出去過二人世界，你明天有什麽任務，我保證今天都給你完成！”何青青眼神認真，完全沒有平時嬉笑打鬧的樣子，突然正經起來的何青青打得蘇美欣一個措手不及。
她嘆了口氣，如實說道：“青青，雖然你總說你看人眼光很準，但我還是要說，你選男人的眼光是真不行，你那位男朋友可不是什麽好人！”
“不會的，他…只是看上去不正經，但他不是壞人！”何青青想辯解，替男友說幾句好話，但好像越描越黑。
“青青，這種話騙騙別人也就算了，別真把自己騙過去了。”
“老板，你對他有偏見，就因為你丈夫是警察！”
“我什麽時候提到我丈夫了！”
眼看兩人要吵起來，徐萱趕忙攔在兩人中間：
“老師，青青姐，你們都冷靜一點！”
“不能全怪我，是老板她！”
“我一直都很冷靜，誰讓青青突然！”
“好了好了，其實青青姐，老師沒說錯，因為那天我看到…”
原本何青青是不想聽的，可當徐萱說完，何青青還是忍不住瞪大眼睛。
晚上下班，何青青這邊剛出門口，一個男人一看到何青青出來，就殷勤地湊過去，露出标志性的笑容，甜言蜜語道：“青青，你下班了，明天怎麽樣？有沒有請到假？我們去哪兒玩啊？”
“你跟我說實話，你到底有幾個女人？”
“什麽？”男人愣了一下，以為是自己剛才聽錯了，想要再确認一遍。
“渣男！”何青青話也不多說，直接一巴掌扇在對方臉上。
…我看到青青姐的男朋友送青青姐進心理咨詢室後，轉頭又摟着另一個女人親昵地走了。
“沒有啊，我冤枉！你要相信我啊，寶貝！”男人還不打算放手，拉着何青青的手不讓她走。
“閉嘴，你個騙子！”不願再聽他說話的何青青狠狠一腳踢在他的裆部，男人頓時疼得直不起身，蹲在地上瑟瑟發抖。
“哇，青青姐好帥啊！”一直躲在樓裏看戲的徐萱和蘇美欣忍不住要給何青青點贊。
“哼！別再讓我看到你！”話音未落，何青青就轉頭離開了，一個多餘的眼神也沒給他。
“可惡，臭娘們！好不容易騙到手一個，就差一點！這讨厭的眼神，跟幾年前酒吧裏那個臭娘們如出一轍！遲早有一天，我要讓你們……”何青青走遠後，這個男人才在原地惡狠狠地罵道。
眼神…幾年前…酒吧……
蘇美欣一下就抓住了男人話裏的關鍵詞，轉頭看了那個男人一眼，該不會……
酒吧裏，蘇美欣久久沒有回過神來，她木讷地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外套，這時酒保走了過來。
“小姐，剛才你們兩位的酒錢沒付！”
“啊？”蘇美欣被酒保的一句話給叫醒，原來徐若竹走得匆忙，她連自己的酒錢都沒付，剛才喝得那麽潇灑，還說要請自己的客，結果都是自己付錢啊！
可現在蘇美欣的心思明顯不在這點，讓她付錢，她也沒多想地拿錢包出來付了。
“小姐，請問你是剛才那位小姐的朋友嗎？”
“…是……”不知道為什麽，她現在連回答這麽簡單的問題都要遲疑了。
“之前那位小姐被我們店裏的兩名男客人騷擾，我們酒吧以表歉意，那部分的酒錢不用支付，只需要付……”
酒保這邊正準備操作機器收錢時，蘇美欣那如同連珠炮般的提問吓了他一跳：“被人騷擾？怎麽回事？她在這裏發生什麽事了？”
那個男人是當年的其中一人嗎？
蘇美欣記住了男人的那張臉，和徐萱一起去追何青青了。
青青姐真的是把所有心思都寫在臉上的那種人，這天晚上，她哭得格外傷心，我們一起去吃飯喝酒唱歌，算是安慰她，而她也不負衆望喝得爛醉，最後錢都是由老師付的，人也是老師和我一起送回家的。
回去的路上，我問出了我一直想問的一個問題：“老師，當時你跟我說，你活下去的理由是複仇，你還說要告訴我理由，不知道你還記得嗎？”
聽到這裏的蘇美欣停下了攙扶何青青的步伐，她沉默了幾秒，才轉頭看向徐萱：“我沒忘，只是我不知道應該怎麽跟你說，我承認當時我是為了勸你情急之下臨時說出來的。”
“所以，老師是不打算告訴我了嗎？”徐萱沒有強迫蘇美欣講給自己聽的意思，但如果老師真的願意告訴自己，她會很開心。
“怎麽會，我有兩個版本，一個是簡單的，幾句話就能說清楚，而另一個會有點長，可能要從我上大學…不，或許更久之前開始說起，你想聽哪個？”蘇美欣笑了笑，問向徐萱。
“我都想聽，可以嗎？”
“真貪心啊，行，第一個版本就是這個所謂的夢到前世愛人的事情讓我的好朋友走上了絕路，當時的我什麽也沒做，這讓我很後悔，現在的我就想為她做點什麽，所以想到了報仇，而報複它的最好方法就是從它的手上救回所有因為它而走上絕路的人的性命，最後我要讓它引起關注和重視，讓它在這個世界上變得不可信，用最科學、最理論的方法消滅它，否定它的存在，當然，也會有人選擇相信，可哪怕相信，我也希望相信的人只把它當做一個故事，畢竟沒有人能證實夢裏的那個人真的就是前世的自己。”
蘇美欣的話深深吸引着徐萱，路燈伴随月光照耀在她們身上，此刻這個世界上仿佛只有她們三個人一般寂靜。
過了好一會兒，徐萱才從入迷中慢慢回過神，她的表情也從崇拜變成擔憂：“老師，要實現這個，恐怕很難吧？”
“我也知道，但總要有人去做的。”
蘇美欣擡頭看向天空，看着和當年一樣的景色，心中不免一陣失落，她想了想，接着說道：“而長的版本…我想想，我和她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見面是什麽時候來着……”
蘇美欣回憶着，突然一個“遙看瀑布挂前川”的場景在腦海裏一閃而過。
“啊，我記起來了，是我高考完，來到這座城市旅游，在瀑布風景區拍照時遇到一個到處找不到手機、急得哭出來、結果妝都哭花了的女孩，我們就是那時認識的……”
老師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在心裏，寫在紙上。
哎呀，如果被老師知道我不務正業，把這些事都寫在筆記上的話，她一定會生氣吧？
一想到生氣，就能想象到老師的表情，老師生氣時的表情特別可愛，我終于能理解為什麽那位跟我同姓的若竹姐姐會喜歡老師了，換做是我的話，說不定也會喜歡上老師……
對了，那個男人，就是青青姐的前男友，之後他人還總來心理咨詢室騷擾青青姐，影響我們工作，還好老師及時報警，最後是老師的丈夫親自把人帶走的，聽說被拘留罰款，之後人出來，離開了這座城市。
時過境遷，一轉眼幾十年的時光就這麽過去了，老師的孩子也有我高了，可她的身體卻越來越不好，看過醫生，說是心裏造成的疾病，但這件事老師沒跟任何人說過，包括她的丈夫和女兒，甚至和她一起從早工作到晚上的我們也沒有告訴。
這事還是之後老師嚴重了，實在瞞不住，才告訴我們的。
說起來，這幾十年間，老師的名聲越來越響亮，因為她真的救了好多人的性命，而且她依然反對夢到前世記憶這件事，為此寫下一本書，認為這種沒有任何依據的事情根本就是無稽之談，但其實只有身為經歷者的我們才更相信這件事的真實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