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鐘晚月将手放在把手上,卻怎麽也擰不開門,而身後,她的父母已經緊緊拖住了她。
不不不!
她無聲的吶喊,似乎存在生命裏30年的家是無窮深淵,她奮力掙紮,可卻怎麽也掙紮不開,越掙紮頭越痛,她用雙手使勁去揉去錘也不管用,疼痛叫她覺得天旋地轉,她張嘴大喊,卻怎麽也出不來聲音,可是頭痛的好似馬上要炸裂,她再也忍不下去,想用盡全身的力氣掙脫,下一刻,她驀地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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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一片晦暗不明,只有如霧般的幾條光線虛弱的穿插其中,交錯落在地上。鐘晚月順着散開的一點點光亮緩緩擡起頭。
面前是堆的很高的木條箱子牆,看不清有多少,箱子的一邊留有一個出入口,而另一邊靠着牆。牆的下面整齊的放着很多包裝完好的包裝箱。微弱的光霧好像知道鐘晚月在看哪裏,适時的飄了飄,霎時間,上面熟悉的中文從眼睛進入大腦,鐘晚月才反應過來,這是和她一起從中國來的醫療物資。
“你醒啦?”
帶着咳嗽的輕聲詢問傳入耳朵,鐘晚月轉過頭,一個看不清面容,衣服破爛不堪的人被綁在一個鐵架子上,微弱的光線從他身後的牆縫照進來,鐘晚月的眼睛慢慢對焦,才注意到那滿是血污的臉,雖然,血泥和結痂布滿了他的臉,但那雙眼睛還很有精神。
“你還好嗎?”
是楊老師!
眼前這個滿身泥污,鮮血浸透破爛衣衫,密密麻麻的傷口中還有未幹血跡的人,居然是和她在飛機上聊的最歡快的楊老師!
“你——”
鐘晚月想開口,可此刻才發現她的嗓子猶如處在烈日下的沙漠中,不僅如此,每呼吸一下,就好像有人用刀在割一樣。
從感到嗓子幹燥疼痛發聲費勁開始,很快,全身的疼痛感就一起聚在了大腦處,鐘晚月疼的吸了一口氣,咳嗽了好幾聲才發現自己也被綁在了鐵架上。
“鐘老師,別說話了,保持體力。”
鐘晚月咳嗽了好幾聲才緩過來,不過倒是感覺嗓子裏的小刀割的不是那麽起勁了,她看向楊老師說道:
“我沒事,楊老師,這是怎麽回事,這是在哪?”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裏應該是雇傭軍的地盤,我們應該是被綁架了,不過別擔心,我們是中國人,中國人在非洲還是相對安全的,你不要動,我們要保存體力,保護好自己,等着我們國家的人來接我們。”
“好。”
好?她不知道好什麽,只能靜靜在內心系統想一下如今的情況,可大腦裏除了空白的發懵外,什麽也想不了了。
呆了一會兒,心中似乎發覺了什麽越來越不安,鐘晚月看向楊老師,
“楊老師,我們的傷?”
“基本都是被炸的。你別害怕,我們已經算幸運的了。”
聽着楊老師勉強的聲音,鐘晚月忽然感覺全身冰冷,
“那,別人呢?”
沒人回答,面前的楊老師低下了頭。鐘晚月看到他的樣子愣了一下,然後咽了一口唾沫,
“我知道他們死了,我只是想知道怎麽死的。”
楊老師嘆了一口氣,
“當場被炸死的。都死了,只有我們兩個在被炸死的士兵懷裏活了下來。”
一瞬間,鐘晚月是麻木的,似乎她沒有聽見任何一句話,沒有存在,沒有一切。直到小刀又開始剌嗓子,她又開始咳嗽,淚,想流,卻沒有,只覺得鼻子像是灌進了辣椒水,心裏難過的緊。
“不要難過,也不用害怕,我去過世界上那麽多地方,還沒有敢明目張膽殺中國人的,你放心,我相信我們國家的人很快會找到我們的!”
鐘晚月不知道怎麽回答,只是機械的點着頭。楊老師還想再說點什麽安慰她,卻忽然有腳步聲從堆着的木條箱子後面傳來。
“Shut up!”
鐘晚月聞聲擡起頭看去,五個武裝的外國人從木條箱子和牆之間唯一的路口走過來,
“Don\'t talk nonsense,!Nomunication!”
最前面的一個人惡狠狠的說道。
“放開我們!我們是中國人!趕緊給我們送到中國大使館!”
聽到楊老師強烈抗議的英文後,中間那個應該是頭兒的人扭頭示意了另外四個人,而後,他們立刻兩個人一組來到鐘晚月和楊老師的面前解繩子。
鐘晚月虛弱無力的注視着眼前兩個人的動作,而楊老師還在抗議,可他終究是受傷太嚴重,只能一邊被拖着走一邊還在用英文大聲抗議,
“Let Me Go, I\'m Chinese!Who Are You?Which country are you from?I\'m Chinese!You have to bear serious consequences for moving the Chinese!”
“Shut up!”
旁邊的人給了楊老師臉上一拳,可楊老師依舊在用英語罵着他們,而那個人也不示弱,直到楊老師被打到說不出一個字才停下。
鐘晚月看着眼前,雖然臉上做不出任何的表情,可全身止不住的哆嗦,以至于繩子剛解開的時候,她就攤在了地上。旁邊的兩個人看到她的樣子也沒什麽反應,直接将她架起來往外走。而這一拉一扯間的劇烈疼痛感才讓她注意到自己也是渾身是血。身上的衣服早已經泥濘不堪,頭發已經在泥土和鮮血的作用下打成一縷縷的結。身體露出來的部分都是血痕和淤青。
鐘晚月感覺眼前越來越亮,可她的眼睛被血污蒙着還是看不大清,只有身體依舊哆嗦個不停,體內的細胞也好似要燃燒,要沸騰。
随着一個大鐵門被打開,一股強烈刺眼的光芒讓她立刻緊閉上了雙眼,直到腳下卵石沙土的煙氣順着鼻子進了嗓子,她才被咳嗽震得的睜開了眼睛。轉動眼珠,她将目光從眼前被拖架着的楊老師身上轉到旁邊,周圍都是破敗的廠房和好像連三級地震也扛不住的全景破樓,遠處雜草叢生,近處烏煙瘴氣。兩個距離中間還有不少帳篷和卡車。
看樣子,襲擊他們的恐怖分子将基地選在了一個廢棄的廠子裏。
非洲燥熱的太陽光照在傷口上,鐘晚月剎那間疼的想自殺,好在大太陽低下的路不是很長,很快,她和楊老師就被扔進了另一個沒啥光的地方。
“我告訴你們,你們這樣做是侵犯我的人權,是犯法的,你們最好快點放了我們,把我們送到中國大使館去!Hei! Have you heard”
身邊的楊老師依舊在抗議,而鐘晚月則是忍着劇烈的疼痛感想要坐起來,可最終還是沒有一絲力氣起來。
躺在地上喘了好幾口氣緩過勁後,她才看向周圍,不同于她剛才待的地方,這裏勉強可以稱之為“房間”。地面是水泥地,周圍很寬敞,還有櫃子,雖然也沒有什麽光,但比剛才的倉庫亮多了,她還想再往前看看,可是一排拿着槍的雇傭軍擋住了她的視線。
“太吵了!你影響到我吃肉的心情了。親愛的,你這麽喜歡說話,那下巴上的肉一定很美味,我要刺身!”
一聲很細的英文從那排武裝人身後傳過來,很輕很明顯的喜悅摻雜在其中,是一種說不清的蠱惑質感。
周圍很安靜,至于楊老師的回應依然充滿鄙夷,
“哼!裝腔作勢!少說那些沒用的話,你是這裏的老大嗎?叫你們老大出來見我!”
沒有回應。
楊老師依舊高聲抗議,而鐘晚月則躺在地上蹭着腦袋盡量往裏面看去,但聲音傳來的地方光線更加黑暗,人影也模糊不清,只看見一只手在昏暗的光影裏把玩着一個東西,她眯了眯眼睛使勁看過去,才發現那東西小時候玩過,只不過她玩的是假的,而那個人的手槍肯定是真的。
“我最後警告你們一次,趕快把我們送回去,不然等到我們的人來了,你們想逃都沒有機會了,不要給臉不要臉!”
Hahahahaha!
笑聲讓鐘晚月頓時縮緊了身體。
“你要是再大喊大叫,你知道的,我就要吃你的刺身了,你為什麽要吵呢,我們可以安靜的談麽,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用你們兩個換點東西而已,當然,你們可以不配合,當我的話是放屁,這樣最好,這樣我就有理由吃刺身了,我已經好久沒有吃新鮮的刺身了,哦,還是碳烤吧!”
标準的外語在鐘晚月腦子裏延遲翻譯成普通話,刺身?碳烤?這原本應該激起味蕾的詞語,卻讓她覺得那個人想吃的并不是豬肉,甚至,不是任何一種非人的肉!
“哈,你只會這樣威脅人嗎?你的表達能力真是讓我覺得可笑!想要東西就直說,像個小醜一樣在表演什麽?”
楊老師冷笑着說了幾句充滿外文式冷幽默的話後,又換成了中文,
“我知道你們是利國派來的狗,不!你們連狗都排不上,狗是島國和句國,你們在利國的眼裏充其量就是那咬不動人卻能膈應人的懶□□!利國就是全天下第一沒種的國家,你們覺得它挺牛逼,我告訴你們,利國在我的眼裏狗屁都不是,它就是一個沒膽子自己出面硬剛,只敢背後挑撥離間,煽動是非,不幹人事的陰險毒辣狗屁!我原以為世界上也就島國和句國傻呵呵的願意當它的兩條狗,誰想着上趕當狗的人這麽多啊!你們放着好好的雇傭軍不當,願意給人當狗亂咬人啊,那你們真是連豬狗都不如,你以為利國能給你多大的利益,還是能接受你?你玩不過它的,你們在它的面前也就是能咬人就咬人,咬不動膈應人也行的角色,真以為你們是個人了?狗屁,替資本主義做事,你的貪得無厭不會得到滿足,你們只會在它舉起肉骨頭的時候咬兩聲罷了,等它覺得你咬夠了,你們也就消失了!”
鐘晚月瞪着眼睛聽着,而那些拿着槍的人雖然聽不懂中文,但看着楊老師的樣子也知道不是什麽好話,所以立刻舉起了槍對準他,但下一刻,一直坐在最裏面的人就走了出來,他命令所有人将槍放下,同時,停在了楊老師面前,
“我,的确不是人。”
生硬的中文穿過楊老師頭頂的瞬間,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也鑽進了鐘晚月的耳朵,
“啊!啊——!你,你為什麽!你也是——啊!”
讓人痛不欲生的尖叫響在鐘晚月身後,她抱着頭縮着身體動彈不得。極致的恐懼讓她想尖叫,可耳邊的笑聲和刀剌肉的聲音讓她生生的壓住了聲音。落在楊老師身上的每一下好像也落在了她的身上,在這緊閉的,陌生的,黑暗的空間裏,她覺得自己也在慢慢支離破碎,直到她感覺到自己的肋下有些粘黏,她悄悄的睜開一條縫看過去,鮮豔的血液正在她身下流淌,她的衣衫已經被浸透,滿目的鮮血頃刻間進入她的大腦,她再也控制不住,
啊!——
她拼命的揮舞着雙手想要起身逃離這一片血河,可越想逃離身體卻越感覺被鮮血釘死在了裏面。周圍的紅色越來越多,鐘晚月最後只能使盡全身力氣蹭到了牆根,将臉埋進牆與身體之間的黑暗裏。
周圍變得安靜,她的呼吸聲逐漸被清脆的腳步聲取代,鐘晚月抽搐着不敢睜眼,似乎現在黑色就是最安全的顏色。
一只冰手突然落在她的手臂上,驚的她瞬間睜開眼睛,倏地,一滴血落進了她的眼睛,
“啊啊啊啊!不要啊啊!不要!我同意!我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