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來到這裏前,鐘晚月就了解到,前任教師是一位非常優秀的女性,她不僅是高學歷人才,還有着非常豐富的援助非洲經驗。

而鐘晚月之所以能接任這份工作,不僅是因為相關考核分數不錯,還因為她在面試的時候留給考核人員的印象與這位犧牲的教師一樣,是個和藹可親有禮貌的熱心腸。

一個能為了保護異國他鄉被雇傭軍襲擊的孩子而犧牲自己的人,不一定要多麽完美,多麽無懼死亡,但自私逃避和冷漠是絕對不會存在的。

看到鐘晚月拿起書将上面的灰塵拍落,小劉接着說道:

“你不要覺得這裏是洪老師走後才開始落灰塵的,實際上,這裏根本沒有使用過。非洲的情況相信你也聽過,即使是一分錢不要,反而還送東西都不會有人來的。因為這裏最缺的是金錢,每個人都在絞盡腦汁的賺錢,他們覺得來這裏就是浪費時間。所以洪老師幾乎沒有在這裏上過課,她都是到村民家裏去,一邊幫着孩子們幹活一邊工作的,這也是她之所以跟着孩子們去瓊拉集市賣香蕉繼而……唉,原因。”

确實。

雖然布迪國有小學義務教育制度,但貧窮到連吃飯穿衣都是問題的人,哪裏還會有精力去學習呢!

可是,不讀書又怎麽能學習到更好的賺錢方式呢!

連那麽優秀的洪老師推進這項工作都十分困難,那她,要怎麽辦呢?

鐘晚月将小劉送走後,自己一個人在村子裏随意的走着。關于非洲小學課程的安排她來之前也了解了一些,正是因為不夠用,所以來支援的教師們都要自己再制定算數、藝術和一些故事啓發的課程。

可是,鐘晚月看着眼前,一個看起來只有十歲左右的孩子正騎着老式二八自行車從遠處過來,自行車上甚至還坐着更小的三個小孩子。自行車就這麽從她的面前駛過,幹熱的沙土瞬間飛起彌漫在眼前和兩邊的簡易住所上。

等煙土散去,自行車早已停在一個泥土筒子房前,而房子的門口正坐着一個穿舊衣服的男人。

男人旁邊立着一個可以做拐杖的粗樹杈子。最大的孩子從自行車上下來,将從小孩子手裏接過的,裝滿水的破舊塑料瓶子遞給男人。

這樣的情況,叫她怎麽把孩子們拉過來看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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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雖然嘆了一口氣,但她明白,無論有多難,她都不能退縮,任何事情,只要想,就一定會有辦法的!

看着孩子們把拄着樹杈子拐杖的男人扶進筒子房後,她繼續向前走着,陽光炙熱,她只能在樹下的陰影裏躲避前進。拐過一棵很粗卻說不出名字的樹後,眼前竟然出現了磚瓦房。房子前面開着鮮豔的花,一個小女孩和一個老婆婆正坐在樹下的陰影裏做着工藝品。旁邊還有一個女人在洗衣服。

這應該是個還不錯的家庭吧!

腦中這樣想着她就走到了小女孩身旁,

“你在幹什麽?需要我幫忙嗎?”

聽到英語問話後,小女孩擡起頭彎眉淺笑了下,随後眼睛看向了正在洗衣服的女人,而女人也迅速走過來熱情的握住鐘晚月的手用英文說道:

“太好了!終于等到你們來到我的家裏!中國人的速度真快!我們一直都在盼望,需要我們做些什麽呢?”

看來這裏的人對知識還是很渴求的嘛!

“來了!來了!我們來了,感謝你們的支持!不需要什麽,只要孩子每天都能來上課就行!”

“上課?什麽?你不是來安裝電路的嗎?”

看着女人詫異的臉,鐘晚月知道誤會了,

“不,我不是安裝電路的,我是來教授孩子們知識……”

“不不不!我們不需要。”

女人沒等鐘晚月的話說完就轉身接着去洗衣服了。而小女孩也低下了頭,和老婆婆繼續做着工藝品。看着眼前的情景,鐘晚月只能走到女人的面前,

“安裝電路的人馬上就到這裏了,但學習也很重要,有了知識才能掙大錢。”

女人将衣服搭在晾衣服的繩子上,一邊整理一邊用更加平淡的英文說道:

“我的丈夫死了,現在只有靠着做工藝品來維持,我讓孩子去學習可以,但你能給多少錢來維持我們的溫飽呢?”

……

看着鐘晚月說不出話,女人彎下身體繼續洗衣服,不再看她一眼。

離開這裏,鐘晚月總結出了一條經驗,這樣的家庭的确不能勉強,那就找“人多”的家庭好了——但鐘晚月又走了很長的一段路來證明事實就是無論人多人少,健全還是不健全,所有的人都不想耽誤一秒鐘賺錢的時間。

陽光持續炎熱,鐘晚月坐在一棵熱帶樹下頹廢的看着稀稀兩兩的人在眼前走過,直到一個孩子将鮮花放到她懷裏跑走才緩過神來,算了,什麽事情一開始就順利啊,那多沒挑戰性啊!

手中攥着一枝不認識的花站起身,鐘晚月卻突然感覺眼前變得忽明忽暗還伴有許多的小星星。她急忙扶住大樹閉着眼睛站了一會兒才覺得好一些。擡起頭剛要邁步,一個頭頂着大筐的小姑娘就慢慢走了過來。

眼前的非洲小姑娘穿着一身藍色的非洲民族衣裙,頭上綁着綠色的頭巾,腰間是纏了好幾圈的紅色腰帶。她的兩只手腕上分別帶着四只細金镯。叮叮當當的脆聲停在面前。鐘晚月看着她,雖然是典型的非洲膚色,但那雙眼特別的明亮,臉上的純真和可愛與任何一種膚色的小姑娘都一樣。

“Are you ok?”

面前的小姑娘看起來也就十多歲,可她頭頂的大筐卻看起來十分的沉。鐘晚月不用細想就知道她家的生活肯定不容易,

“唉,沒事,沒事。”

看着小姑娘聽到她不自覺的中國話感嘆着眨眨眼,她急忙換成英文,

“I\'m fine!I\'m ok!”

“我會說中國話。”

嗯?

鐘晚月睜大眼睛看着小姑娘,

“你說什麽?”

“我說你真的沒事嗎?”

鐘晚月的瞳孔放到最大,同時激動的笑道:

“沒事沒事!我沒事!你怎麽會說中國話啊?”

“和洪老師學的,你知道洪老師嗎?”

“知道啊!怪不得!怪不得你會說中國話,真是太好了!”

鐘晚月興奮的将小姑娘拉到身邊坐下,同時問了她很多洪老師以前的事情,意料之中,小姑娘的回答和小劉說的差不多,都是洪老師親自去學生家裏的。

既然這樣,那她現在的路子也不能算是錯的。

而面前的小姑娘聽到她是接替洪老師的“鐘老師”後,更是熱情的表示要繼續學習和幫忙,鐘晚月正愁沒有突破口,所以面對送上門的機遇,她當然就厚臉皮的請她帶着自己去洪老師以前去過的學生家裏看看了!

有了這股突如其來的熱情,鐘晚月的心情開闊了許多,一路上問了很多小姑娘的情況。她叫阿普,今年已經25歲了,是落艾多村土生土長的人。兩年前父母因為傷寒去世了。如今她獨自一人生活,洪老師來的這兩年裏幫助了她很多,本來她一邊和洪老師學習一邊還能掙錢,可自從洪老師去世之後,她也沒有心情再學什麽了。現在除了掙錢外,唯一的夢想就是想攢錢去一趟中國,看一看洪老師的故鄉。

聽着阿普滔滔不絕的話,鐘晚月不禁感嘆,熱情開朗且堅強的好姑娘,非洲還真是很多,

“你放心,我一定幫你實現這個願望。”

“謝謝鐘老師!”

鐘晚月越看越喜歡阿普喜歡到直想幫她頂筐,可阿普卻說已經習慣不肯用她幫忙,鐘晚月習慣了國內的謙讓,就這麽和阿普一來二去拉扯間,她忽然注意到阿普腰上的一個五彩挂墜,

“這是什麽?”

阿普順着鐘晚月的手低下頭說道:

“這是圖西族的一種飾品。”

圖西族?

這三個字并不陌生。鐘晚月出發前在家裏偷偷查的資料上,圖西族是反對布迪國政府的象征以及,她剛來到布迪國的那場襲擊,那個在自己眼前被雇傭軍打死的護士說的最後一句話,

“是圖西族。”

鐘晚月停下腳步看向阿普,而對方的笑容也沒有了剛才的燦爛,

“這裏很好,遠離城市,我是這裏的村民,我和那些圖西族的人不一樣,這裏,沒有那麽多的……民族意識。”

看着阿普情緒低落的悲傷委屈面容,鐘晚月立刻緊緊的握住阿普的手,

“我知道你是一個好姑娘,我是怕你受到不公平的對待,既然……那就很好,你放心,我一定會幫助支持你的!”

圖西族是圖西族,不代表每個圖西族的人都是惡人,而且鐘晚月一個外國人又有什麽立場和能力管這裏的事情呢。

為了緩解這一小段的尴尬,鐘晚月不再搶着頂筐,而是問了阿普一些關于村子的事情,而阿普知道的還真不少,從她的口中,鐘晚月知道了瓊拉市一共駐紮着30名維和士兵,其中有20多名都在落艾多村,他們主要負責協助安裝電力,維護和平,監督和報告沖突地區的局勢,防止非法越界或滲透。布迪國的維和士兵總指揮官相當于國內的營長級別,瓊拉市的最高領導則相當于排長級別……

“你知道的可真多啊!”

阿普哈哈大笑,

“我都是聽洪老師說的,如果洪老師還在,我知道的還能更多,可惜……”

“不過阿普啊,我最擔心的還是這裏的人,村民們還會不會……會歡迎我嗎?”

“鐘老師為什麽要這麽說,我們落艾多的村民都是熱情好客,待人誠懇,樂于助人的,哪怕放下手中的活,走上幾裏地也要把客人招待好!”

可是,鐘晚月将剛才的情況學了一遍,而阿普聽後也表示很無奈。

“沒辦法,我們确實認為學習沒什麽用,一開始,我也只是因為一個人沒人管,要是我的家人還在,我也不會感興趣的。”

鐘晚月的一股的熱情在此刻完全消失,但兩個人已經到了“那個洪老師教過的學生”家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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