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傅沉延的窘迫沒看成,裴檸自己逃也似的回了房間,最後幾步樓梯走的堪稱同手同腳。
直到背影看不見,傅沉延才轉過身,擡手從碗櫃裏找了只杯子,把煮過頭的安神茶倒出來。
客房沒有配套的洗手間,裴檸只能去外間洗澡。他對着鏡子氣了半天沒發揮好,再出來時,手機裏不知何時多了條新的好友申請。
對方昵稱只有一個“傅”字,頭像是從窗裏拍的一彎月亮。
裴檸沒點通過,而是查了下傅沉延的手機號碼,發現果然就是這個賬號。
他正對着手機發呆,敲門聲響了起來。
傅沉延就站在門口:“在做什麽?”
裴檸問:“有事嗎?”
傅沉延拿起手機示意,界面停留在好友申請上:“我發了申請,你還沒通過。”
裴檸哦了聲,裝模作樣去拿起手機,不經意似的問:“怎麽想起來這個了?”
傅沉延道:“陳姨說,你怕打擾我不敢打電話,讓我多注意着點你的信息。”
裴檸心道難怪。
要不是陳姨,傅沉延這種大忙人,怕是一時半會都未必能想到這種小事。
不知是不是燈光色調的原因,傅沉延的面部表情比在餐廳裏要柔和些,眉眼間的鋒銳收斂了大半,正垂眸看着他。
“協議…她不知道吧。”裴檸忽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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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讓彼此心知肚明的協議只有一個。
“你沒對外說過,知情人就只有我們兩個。”傅沉延答,他想到什麽,又道,“別讓她知道。”
“不會的。”
陳姨對他來說不是一般的保姆,裴檸自然明白。
“那個給你開車的助理也不知道?”
“嗯。”
“他不奇怪嗎?畢竟你之前甚至不認識我。”
傅沉延又笑了一下:“當然奇怪,但他不會多問。”
他今晚笑的次數明顯超标,這在無形之中,向裴檸釋放了一種輕松随意的信號。
裴檸微揚着頭,揶揄道:“傅總的心思誰敢揣摩。”
他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看傅沉延的同時,傅沉延的眸光也落在他身上。
黑眸幽深不見底,含了些不明的意味。
裴檸剛洗過澡,往常蓬松翹起的幾縷乖乖趴了下去,發尾也濕漉漉的。浴袍領口處露出大片細膩的肌膚,看起來柔軟又居家。
視線從他白到反光的脖頸移過,如果手指順着鎖骨的線條摩挲,他一定會忍不住瑟縮,甚至整個人都輕輕顫抖起來。
傅沉延只覺頭頂的吊燈亮得晃眼,晃得身體都在發熱。
“喏。”
裴檸點了兩下屏幕,通過他的申請,像給老師看作業一樣,遞過去舉了幾秒。
領證快一周,他終于跟結婚對象在社交軟件上添加了彼此的好友。
咫尺的距離,傅沉延卻根本沒看屏幕上是什麽,他的注意力全被那截雪白纖細的手腕吸引過去了。
腕骨突出,手掌勻稱,瓷白的皮膚下,青紫的毛細血管蜿蜒到了看不見的手機下方,搭在黑色手機殼上的手指則細而修長。
傅沉延眯起眼,心頭輕啧。打發奧博那些人還費這麽大精力,難怪瘦成這樣。
兩只還不夠他一手握的。
不知怎麽,剛壓下去的火又莫名燒了起來,他眸色沉了又沉。
安神茶應該等涼一涼再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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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裴檸又和周詞約見了一面,簽合同的同時敲定時間,這周日就出發去臨海。
周詞提前說,我這邊暫時走不開,不過安排了另一個負責人,他會去接你們。
裴檸本想早點回去,臨下班前,吳帆突然表情糾結地走了進來。
工位區最內側是總裁辦公室,只不過常年空着,大部分人也在裴檸的辦公室就拐彎了。
然而今日,總裁辦公室的燈久違的亮了起來。
裴檸站在門口做了個深呼吸,随後才擡手敲門。
辦公室每天都清掃,十分整潔。裴峰就坐在老板椅上,隔着幾米的距離打量他。
沙發上坐了另一個男人,見到他的一瞬間,裴檸險些沒控制住表情。
他無視了旁邊的人,只對裴峰淺淺一颔首。禮貌道:“裴總。”
裴峰笑眯眯的:“小檸來了,快坐。”
“今天難得你爸爸也來了,晚上一起吃頓飯,好好聊一聊。”
裴檸眼神都沒轉一下,當即道:“謝謝裴總。但我今晚還有事,有什麽話就現在說吧。”
不等裴峰說什麽,坐着的男人便帶着不滿開口:“你這是什麽态度?什麽事那麽忙?推三阻四的,還把不把我跟你大伯放在眼裏?”
裴峰忙道:“哎,你跟孩子生什麽氣。小檸現在都成家了,肯定也得考慮沉延那邊,哪還能說走就走。”
裴檸頓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這個“沉延”指的是誰。
他有點想笑。
經裴峰一提,裴任更是重重在茶幾一拍:“我還沒提呢!裴檸,結婚這麽大的事情,你都不跟家裏說?”
裴檸真的笑了一聲:“哪個家?你們一家三口那個?”
說罷不等裴任作出反應,繼續道:“就算我不說,不也沒影響你知道麽?”
裴任氣得夠嗆,問道:“盛華傅總的事,怎麽不早告訴我?這麽大的事,你一個人就做主?”
裴檸抱着雙臂,無視了後半句:“沒什麽可說的。”
眼見二人又要針鋒相對,裴峰打圓場:“好了。小檸,你爸爸也是擔心才着急的。”
“主要這之前也沒聽說過,你跟沉延怎麽就走到一起了?是不是因為生意上的事?”
裴檸反問道:“盛華和我們能有什麽生意?”
一旁的裴任揚聲:“怎麽沒有?”
他聲音中裹着的惱怒不似作僞,裴檸便也仔細回憶了一下,好像還真有一次。
當年裴老爺子抓住機會打進市場,攢下第一筆財富。可惜兒子沒一個中用的,從裴峰就開始逐漸走下坡路。
這兩年行業疊代速度快,營業額連年下滑,淨利潤負增長,現在已經完全被新興品牌趕超。
市場規模一縮再縮,和電商平臺合作也晚別人一步,眼看着公司越來越不景氣。
大約兩三年前,裴峰四處找人牽線搭橋,試圖和盛華旗下的酒店促成合作。
當然,結果是連傅沉延的面都沒見着。
裴檸沉默望着二人,忽然就明白了。
難怪裴峰最開始那麽上心,他不肯回裴家,他們就要來端悅堵自己。
原來是裴峰曾經在傅沉延那挫過面子。
裴檸幾不可查地撇了下嘴。
裴峰擺手,像是不在意道:“算了算了,這些既然過去了,也就無所謂了。你只要知道,你們現在已經結了婚,你就是盛華的總裁夫人!傅家也得有你一份。”
“對了。”裴任坐直了些,看向裴檸,“你結婚證帶着沒?拿來給我看看。這東西很重要,一定得保管好。”
裴檸蹙着眉,剛想開口,卻聽得裴任又道:“你大伯一直想和盛華合作,你給幫忙搭個線!他們家大業大,要是能照看家裏的生意,還用得着我們去看人臉色”
他越想越覺得是這麽回事,少有的對裴檸和顏悅色:“這樣吧,往後公司的事你少管點,還以你大伯為主。多去跟傅家那邊走動,你背後還有林家在,不用怕他們欺負人。”
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響在耳邊,裴檸只覺得一陣頭暈,胸口也窒息得厲害。
他不合時宜的想起傅沉延來的那天。
傅沉延強勢又傲慢,這毫無疑問,但他大部分時候會讓自己看起來涵養很好。
如果裴檸當時出言打斷,傅沉延一定會停下,至少會聽自己說完話。
他始終沉默着,直到對面兩個人注意到他的異樣。
裴檸平靜道:“林家就剩外公一個了,你是要讓他一把年紀,出來和傅沉延對峙嗎?”
不等對方開口,裴檸繼續道,“不過他也确實有經驗,畢竟對你就是這樣。”
裴任惱火,把茶幾拍得砰砰響:“我是你爸爸!你這說的是什麽話?”
裴檸沒答。
每次提到母親,裴任就跟引線濕透的爆竹似的,憋了一肚子火藥,卻只能用“父親”的身份來壓他。
裴檸冷笑:“我說不是事實?”
裴任暴跳如雷:“你…!”
“小檸!”裴峰的語氣嚴厲了些,“你爸爸是有過不對的地方,但他現在是設身處地為你考慮,何必還翻那些陳年舊賬?”
裴檸壓抑着開口:“考慮什麽?考慮我在傅家能賣多少錢嗎?”
“裴總。”裴檸盡量讓自己冷靜,“我的私事不勞二位費心。你們也別想着能打傅沉延的旗號,一旦出了事,我幫不了你們。”
說罷,裴檸不再看他們,轉身走向門外。
“對了。”他握着門把手看向裴任,勾了下唇,臉上卻滿是寒意。
“爸,恭喜啊,有新思路了。不如試試給自己标個價,怎麽也算是傅沉延的岳父,說不定真有人要呢。”
門被狠狠摔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上次和裴任見面還是在裴家老宅過年,他大年三十晚上推門進屋,一頓飯吃得極其敷衍。
初一早上走的時候,裴任的臉色難看得不行。
不過裴檸不在乎。
自從母親去世以後,他們父子二人這些年,心平氣和說過的話加起來也沒幾句。
直到進了電梯,裴檸才後知後覺靠在轎廂上,眼裏的冷厲一閃而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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