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傅沉延其實對這個名字有印象,他曾經查過裴檸的家庭情況。
裴家老爺子裴義康有兩個兒子,可惜都不太着調。大兒子裴峰就是目前端悅持有股份最高的人,裴檸的大伯。小兒子裴任,也就是裴檸的父親。
裴家也算有點頭臉,按理說至少對外要過得去。然而裴檸和裴任已經是懶得遮掩,到了明面上的差。
裴檸的母親林菁是林家獨女,嫁給裴任時家裏條件甚至更勝一籌,可惜在裴檸高一那年,就因病去世。
林菁去世後,裴任沒多久就娶了續弦。駱曉卉進門時帶着一個女兒,在她嫁進來第二年,女兒就改姓了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甚至都不需要鑒定,這百分百是裴任的親生女兒。
而最為诟病的一點,是那女孩只比裴檸小了四歲。
車子停在裴家所在的別墅區外,傅沉延正要開門,卻被裴檸攔了下來。
他說:“我去就行。”
他視線落在窗外,抓着傅沉延的手卻用了幾分力氣。
裴檸看起來溫柔随和,骨子其實裏帶了點倔和傲。他向來對這些事半句不提,擺明了不想給人遞話柄,不願意讓自己的家庭成為別人的談資。
“我不下車,就等在這。”傅沉延反扣住他的手腕,很輕地捏了捏。
裴檸上一次來這裏,大概還是兩三年前。
裴任白日裏回來的次數很少,這套房子大部分時候是駱曉卉母女二人居住。
裴檸同她們無話可說,他待在這裏,也只會讓三人都不自在,幹脆一上大學,就将全部東西都搬走了。
駱曉卉就等在門口,一見他進來,便迎上來道:“小檸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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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邊說邊伸手,作勢要接裴檸脫下的外套,被後者不動聲色的避開了。
裴檸連玄關都沒進,直接站在門口:“你說裴任出車禍了,怎麽回事?”
駱曉卉見狀,只好道:“你爸爸他前一陣子跟人做生意,但是不太順利。他心情不好,就經常出去喝酒,要麽就跟人飙車,整晚都不回來。”
“就是上周的事,他開車的時候沒注意,不小心,把人給撞了!”
裴檸難以置信:“你說什麽?”
駱曉卉說:“你放心!對方家屬已經同意私了了!不會再鬧大的!”
裴檸敏銳地捕捉到某個字眼:“再?裴任惹出事,不是第一次了?”
駱曉卉張了張嘴:“這…”
裴檸:“是不是?”
駱曉卉面露難色,再三糾結,還是坦白道:“這是第二次。上次那家人非要報警,不過最後攔下來,已經解決了。你爸爸…我勸了他好多次,別和那些人混在一起,別折騰起來不顧一切。可他就是不聽!我也沒有辦法呀!”
眼見裴檸有些怒了,駱曉卉忙道:“小檸啊,你別擔心。這次這個很好說話,給錢就好了!”
裴檸冷笑:“那你們就給啊,裴任又不缺錢,何必叫我回來?”
他有些厭倦似的,說完就要走,誰知,駱曉卉忽然大叫了一聲。
“我沒有錢!!”
駱曉卉跑回客廳裏,捧了一只保險箱出來,銀色的保險箱門開着,裏面空空蕩蕩的。
“你爸爸前天回來了一次,家裏的錢都被他拿走了,我聯系不上他,那家人還一直催我。”駱曉卉說着,聲音帶上了哭腔。
“這些年家裏的公司狀況不好,一直在賠錢,你爸爸手裏的公司都已經賣得差不多了。而且我才知道,他先前做生意借的錢還沒還完,他這一走,催債的人都問到我這。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只好來找你了。”
裴檸滿臉冷漠:“那你就問裴峰,或者去公司,把他找回來。找我做什麽?”
駱曉卉眼淚流下來:“小檸,我知道你怨我們,所以一直也不敢跟你提。但裴任畢竟是你爸爸,你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啊!”
“而且,而且你現在和傅沉延結了婚,傅家家大業大,你們只要稍微出一點點,就足夠幫我們了!”
她說着,就要來拽他的手臂,卻被一把撥開。
駱曉卉抽抽噎噎的,她原本是為了顯氣色,才特意換了這件橘色上衣,然而此刻在玄關的廊燈下,眼淚在妝容上蜿蜒出痕跡,反而襯得臉上的粉底格外厚重。
駱曉卉早就不年輕了,她已經嫁給裴任十年了。
裴檸冷眼看着,一瞬間竟然有些恍惚。
很久以前,駱曉卉還是嘗試過和他搞好關系的。
然而她和裴任的婚禮,裴檸直接買了張車票躲去外公家,手機關機,全程沒有露面。
後來他回去上學,放學時聽到同學竊竊私語,才知道駱曉卉居然找到學校,像個普通家長一樣來接他了。
裴檸破天荒從學校裏騎了輛車,直接當着駱曉卉的面揚長而去,連一個眼神也沒留給她。
十五六歲的少年,因為母親去世,心思自然會格外敏感。
繼母有一個只比自己小了四歲的妹妹。也就是說,在他四歲的時候,裴任就已經和駱曉卉攪在一起了。
可當時他們一家三口明明還很幸福,裴任沒有忙于工作不着家,林菁也沒有頻繁的和他吵架,他們還會抽出周末,帶裴檸去游樂園玩。
他最珍貴的記憶,很可能就是個笑話。
“想都別想。”
憤怒到了一定程度,裴檸反而冷靜下來。
他甚至笑了一聲:“你們還真是,永遠致力于讓我擡不起頭。”
駱曉卉臉色變了變:“你這是什麽話!你都已經是盛華的夫人了,傅家不幫襯家裏的生意就算了,難道連這點小事也不願意管嗎?”
裴檸驀地滞住,一字一句道:“你再說一遍,傅家不幫襯家裏的生意?”
他眼神像是粹了冰,“我不記得有什麽生意,需要找他們。”
駱曉卉臉色一僵,良久,才說自己只知道,裴檸剛結婚時,裴峰和裴任是想去盛華求合作的,但是傅沉延并沒答應。
她不懂經營,裴任也不會和她說太多公司上的事,這還是在他喝了酒罵人時聽到的。
駱曉卉哀哀戚戚地說:“小檸,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呀。”
裴檸:“那我幫你想辦法。”
駱曉卉剛露出激動的神色,就聽裴檸道:“你這件衣服,這些首飾,再不濟還有這套房子。”
他半笑不笑地說:“都賣了,不會湊不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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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沉延很少有專門用來等待的時間,以往他連去公司的路上,都會争分奪秒工作。
然而今天,電腦就放在手邊,他打開又關上,一份文件反反複複看了二十幾分鐘,一大半時間全都是在看表。
想到裴檸最後離開時的表情,傅沉延就忍不住微微出神。
過了很久,裴檸才從別墅裏出來。
他半垂着頭,敞開的衣領沒有系上,不過幾步路,圍巾就被風吹散了。
待裴檸上了車,傅沉延摸摸他的臉,入手一片冰涼。
“我大伯是不是找過你?”裴檸凍得鼻尖發紅,拿下了傅沉延作亂的手。
傅沉延一怔,沒想到他會突然提這個。
“是有過。”他說,“很久之前了,而且我也沒同意。”
他輕描淡寫,裴檸卻不依不饒:“到底怎麽回事?怎麽沒和我說?”
就在他們搬到一起後不久,裴峰和裴任就來到了盛華,說有重要的事要找他。
傅沉延還真抽出空見了他們,兩個人坐在會客室裏,見到他時還想擺一擺姿态,聲稱自己是裴檸的家人,從小看他長大的,裴檸作為晚輩,将來得孝順他們。
但傅沉延是誰?根本不可能理那一套,他轉身就要走,裴峰才連忙陪着笑追上來。
裴家曾經試圖找人牽線同盛華合作,然而最終以失敗告終。現在有了裴檸這層的關系,又起了心思,想要來分一杯羹。
傅沉延沒同意也沒拒絕,只說:“看裴檸的意思。”
這兩人當即就變了臉色,半晌,裴任才支支吾吾,說裴檸把他的聯系方式拉黑了。
彼時傅沉延和裴檸還是普通合住室友,裴檸完全不知情,合作當然也沒成。
裴家人擅自做決定,說出來難免會讓裴檸尴尬。所以盡管傅沉延并不在意,也沒有特意告訴他的必要。
“他們怎麽能不經我同意,就跑去找你?”
裴檸臉都皺起來,手肘抵膝,雙手撐住額頭,恨不得把自己埋進土裏。
傅沉延摸着他的後脖頸,像安撫小動物一樣。
過了一會兒,感覺到裴檸的情緒平穩下來,才握住肩膀,将人帶進懷裏。
事情都過去很久了,他沒再順着說,而是問:“裴任的事要緊嗎?”
裴檸頓了下,有些疲憊似的:“沒事,不用管。”
傅沉延不再說什麽,吩咐司機離開。
車子即将啓動時,迎面忽然來了一輛灰車,大搖大擺地開進了院子裏。
兩車近距離擦過時,裴檸注意到裏面的人,忽然渾身一震。
“等等!”他道。
司機踩下剎車,重新停了下來。
那輛灰車已經停到院子裏,駕駛位上的人開門下來,正是裴任!
裴任似乎朝他們的方向看了一眼,但這一片本身是富人區,傅沉延的車也不算惹眼,看不出端倪,他很快收回了視線。
裴檸緊緊盯着副駕駛,車門打開,一個年輕些的男人叼着煙走出來。
裴任主動繞去另一面,笑着說什麽,頗為熱情的帶人往回走。
若不是剛聽完駱曉卉的哭訴,只以為就是尋常的會客,在裴任身上看不出半點陷入困頓的模樣。
裴檸眉心一點點蹙緊。
裴任帶來的人他認識,不止他,傅沉延也見過。
是周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