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心疼

第28章 心疼

◎刺痛了褚铄的心◎

最近後宮出了個寵冠六宮的寵妃栾才人, 朝野上下皆知,但因為皇上過分寵溺, 以及栾才人身子不好的緣故,真正見過栾才人的人很少。

實在是因為之前栾哲哲存在感太低,哪怕前幾日太後千秋,栾哲哲同樣出席,注意到她的人也特別少,更不用說前朝的臣子。

是以,哪怕跪在禦書房外高臺上的朝臣,早就聽到了有後宮中人乘坐轎攆過來,不少人眼風裏還留意了一下, 也沒人知道來的就是這幾日讓朝野震蕩,京城沸騰的栾才人。

當然了, 不認識栾哲哲歸不認識, 并不代表不認識後宮中旁的妃嫔。

比如林貴妃和舒嫔, 他們還是在重大宮宴上見過的。

但來人既不是林貴妃也不是舒嫔, 哦對,現在林貴妃已經被貶為嫔了。

許是哪個太後宮裏的人,總之沒有人把來人跟栾哲哲聯想到一起。

直到離禦書房遠一些的朝臣聽到宮人給她請安,喊她栾才人, 這才知道。

除卻好奇,更多的是震驚。

這裏是禦書房, 皇上正在和他們商議朝政,栾才人一個後妃這個時候過來做什麽?

身為後妃就這點分寸也沒有?時刻都想着惑主?

是的, 雖然對栾哲哲了解不多, 但現在滿京城都在四處紛傳栾才人是個狐媚惑主的女人, 再加上皇上卻是寵栾才人寵得有些過了, 以及皇上這些年不近女色也不近後宮的事實,所有人都很容易就接受了栾才人狐媚惑主的傳言。

禦書房本就不是後妃能踏足的地方,還有之前的偏見在,栾哲哲的到來讓很多本就心裏窩着火的朝臣很不滿。

但沒等他們措辭好怎麽在皇上面前參栾才人一本,就看到那個嬌嬌弱弱的栾才人拾階而上到了廣闊的高臺後,并沒有前去大殿求見皇上,而是朝柳大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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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下,所有注意到她這一舉動的人臉色全都變了。

她要幹什麽?

仗着皇上的寵愛,意圖對柳大人不利?

這個禍亂朝綱的妖妃!

柳岩霆不知道是注意到了但壓根不在意,就打定了注意要跪着不動直到皇上改變注意,還是壓根沒有注意到栾哲哲的靠近,跪地脊背挺直,目不斜視。

但離柳岩霆最近的年輕官員卻是做好了拼着掉腦袋也不能讓柳大人受辱的打算,蓄勢待發……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讓所有人目瞪口呆,就連聽多來善說她過來了,匆匆出來見她的褚铄都沒想到。

栾哲哲在一衆防備和驚異的目光中,走到離柳岩霆五步遠的地方,直接撩起裙擺,大大方方沖他跪下了。

是的,面對着他跪的,絲毫沒有半點偏斜,一點兒都讓人誤會不了她是要跪皇上卻跪錯了方向。

還砰的一聲,跪地結結實實。

所有人,包括月彤在內,都愣在了當場。

寒風嗚咽着刮過,禦書房外卻安靜極了。

還是褚铄先反應過來,原本因為聽到栾哲哲過來的而怒火稍緩的雙眼,登時要噴出火來。

就連周身的殺意也陡然飙升。

他就這麽裹着一身殺意和寒氣朝栾哲哲走去。

褚铄的這一變化,一向對皇上情緒變化敏感的朝臣自然馬上就察覺到,所有人都下意識屏息。

整個禦書房周遭,就只剩下風聲和褚铄沉且急的腳步聲。

氣氛凝滞極了,也壓抑森寒極了。

栾哲哲自然也察覺到了,不過她沒動,而是沖依然脊背挺直,紋絲不動的柳岩霆道:“小女幼時曾聽家父與小女念過柳大人的文章,家父十分崇拜柳大人,小女亦然。天寒地凍,柳大人乃皇上肱股之臣,大烨朝的棟梁,還請柳大人起身。”

柳岩霆沒動。

甚至連個眼神都沒給栾哲哲。

因為在他心裏,栾哲哲就是在跟皇上打配合。

用這種手段,逼他屈服?

不可能!

他倒不是瞧不起栾哲哲,只是不齒這種手段。

而且,他堅持自己的政見,若就這麽起了身,就代表同意了皇上的改革,這是他不能忍的。

原書裏面寫了柳岩霆死在禦書房,自然不可能輕易答應。

來之前栾哲哲也料到了不會這麽容易,所以見柳岩霆跟沒聽見她的話沒看到她這個人一樣,一動不動,她也不惱。

就在她要給柳岩霆磕個頭時,一雙玄金色武靴停在自己身旁,緊接着就是一聲怒意滔天的嗓音從頭頂傳來。

“起來。”

褚铄看着跪在地上栾哲哲,無端翻滾沸騰的怒火,讓他恨不能把在場的所有人都殺光。

栾哲哲知道這話是褚铄對她說的,但她沒動,而是直勾勾看着柳岩霆:“還望皇上成全臣妾。”

褚铄快氣瘋了——不是氣栾哲哲,是氣這群總是跟他對着幹的言官。

“起來。”褚铄又道。

說着他伸手要扶栾哲哲起身。

不知道為什麽,看她跪在這裏,當着百官的面,為了他,朝柳岩霆下跪,褚铄已經麻木多年的心髒,莫名刺痛。

栾哲哲使勁往下拽,就是不起:“求皇上成全臣妾,雖然不合規矩,但臣妾有話要跟柳大人說,要是不說,臣妾死不瞑目。”

來都來了,這個事自然要盡她最大的努力完成。

她就不信,柳岩霆還真油鹽不進。

大不了、大不了她就臉不要了,撒潑打滾也要把柳岩霆趕出去宮去。

褚铄怎麽可能應允栾哲哲,他手沒松,力道也沒減,堅持要把栾哲哲拉起來——不值當,這點事,不值當她如此。

褚铄力氣多大啊,栾哲哲這小身板,就是使勁全身力氣也拗不過他啊。

眼看着自己要被褚铄一只手拉起來,栾哲哲只得擡頭可憐巴巴看着褚铄:“皇上,臣妾求你……”

這是栾哲哲第一次用這樣的表情看着他。

堅定又溫柔。

還帶着全然信任的懇求。

褚铄刺痛的心髒又被扯了一下。

他猶豫了。

栾哲哲看着褚铄,又道:“皇上要怎麽懲罰臣妾,臣妾都認,只求皇上成全臣妾這一次。”

褚铄:“……”

察覺到褚铄的松動,栾哲哲試着收回胳膊。

褚铄初時還在她胳膊要抽走那一瞬下意識抓緊,反應過來什麽後,又遲疑着松手。

栾哲哲給了褚铄一個感激的眼神,而後轉頭就沖着柳岩霆磕了個頭:“請柳大人起身。”

同時她還示意多來善扶着皇上離開些。

回禦書房也好,離得遠些也好,總之別在她跟前——會影響她發揮。

這個禍亂朝綱的妖妃!

柳岩霆不知道是注意到了但壓根不在意,就打定了注意要跪着不動直到皇上改變注意,還是壓根沒有注意到栾哲哲的靠近,跪地脊背挺直,目不斜視。

但離柳岩霆最近的年輕官員卻是做好了拼着掉腦袋也不能讓柳大人受辱的打算,蓄勢待發……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讓所有人目瞪口呆,就連聽多來善說她過來了,匆匆出來見她的褚铄都沒想到。

栾哲哲在一衆防備和驚異的目光中,走到離柳岩霆五步遠的地方,直接撩起裙擺,大大方方沖他跪下了。

是的,面對着他跪的,絲毫沒有半點偏斜,一點兒都讓人誤會不了她是要跪皇上卻跪錯了方向。

還砰的一聲,跪地結結實實。

所有人,包括月彤在內,都愣在了當場。

寒風嗚咽着刮過,禦書房外卻安靜極了。

還是褚铄先反應過來,原本因為聽到栾哲哲過來的而怒火稍緩的雙眼,登時要噴出火來。

就連周身的殺意也陡然飙升。

他就這麽裹着一身殺意和寒氣朝栾哲哲走去。

褚铄的這一變化,一向對皇上情緒變化敏感的朝臣自然馬上就察覺到,所有人都下意識屏息。

整個禦書房周遭,就只剩下風聲和褚铄沉且急的腳步聲。

氣氛凝滞極了,也壓抑森寒極了。

栾哲哲自然也察覺到了,不過她沒動,而是沖依然脊背挺直,紋絲不動的柳岩霆道:“小女幼時曾聽家父與小女念過柳大人的文章,家父十分崇拜柳大人,小女亦然。天寒地凍,柳大人乃皇上肱股之臣,大烨朝的棟梁,還請柳大人起身。”

柳岩霆沒動。

甚至連個眼神都沒給栾哲哲。

因為在他心裏,栾哲哲就是在跟皇上打配合。

用這種手段,逼他屈服?

不可能!

他倒不是瞧不起栾哲哲,只是不齒這種手段。

而且,他堅持自己的政見,若就這麽起了身,就代表同意了皇上的改革,這是他不能忍的。

原書裏面寫了柳岩霆死在禦書房,自然不可能輕易答應。

來之前栾哲哲也料到了不會這麽容易,所以見柳岩霆跟沒聽見她的話沒看到她這個人一樣,一動不動,她也不惱。

就在她要給柳岩霆磕個頭時,一雙玄金色武靴停在自己身旁,緊接着就是一聲怒意滔天的嗓音從頭頂傳來。

“起來。”

褚铄看着跪在地上栾哲哲,無端翻滾沸騰的怒火,讓他恨不能把在場的所有人都殺光。

栾哲哲知道這話是褚铄對她說的,但她沒動,而是直勾勾看着柳岩霆:“還望皇上成全臣妾。”

褚铄快氣瘋了——不是氣栾哲哲,是氣這群總是跟他對着幹的言官。

“起來。”褚铄又道。

說着他伸手要扶栾哲哲起身。

不知道為什麽,看她跪在這裏,當着百官的面,為了他,朝柳岩霆下跪,褚铄已經麻木多年的心髒,莫名刺痛。

栾哲哲使勁往下拽,就是不起:“求皇上成全臣妾,雖然不合規矩,但臣妾有話要跟柳大人說,要是不說,臣妾死不瞑目。”

來都來了,這個事自然要盡她最大的努力完成。

她就不信,柳岩霆還真油鹽不進。

大不了、大不了她就臉不要了,撒潑打滾也要把柳岩霆趕出去宮去。

褚铄怎麽可能應允栾哲哲,他手沒松,力道也沒減,堅持要把栾哲哲拉起來——不值當,這點事,不值當她如此。

褚铄力氣多大啊,栾哲哲這小身板,就是使勁全身力氣也拗不過他啊。

眼看着自己要被褚铄一只手拉起來,栾哲哲只得擡頭可憐巴巴看着褚铄:“皇上,臣妾求你……”

這是栾哲哲第一次用這樣的表情看着他。

堅定又溫柔。

還帶着全然信任的懇求。

褚铄刺痛的心髒又被扯了一下。

他猶豫了。

栾哲哲看着褚铄,又道:“皇上要怎麽懲罰臣妾,臣妾都認,只求皇上成全臣妾這一次。”

褚铄:“……”

察覺到褚铄的松動,栾哲哲試着收回胳膊。

褚铄初時還在她胳膊要抽走那一瞬下意識抓緊,反應過來什麽後,又遲疑着松手。

栾哲哲給了褚铄一個感激的眼神,而後轉頭就沖着柳岩霆磕了個頭:“請柳大人起身。”

同時她還示意多來善扶着皇上離開些。

回禦書房也好,離得遠些也好,總之別在她跟前——會影響她發揮。

栾哲哲不知道她這頭磕的給在場所有人何等驚愕。

就連褚铄都眯起了眼。

但看着她明明單薄,卻格外挺直堅持的脊背。

褚铄猶豫了一瞬,最後怒氣沖沖轉身離開。

他給柳岩霆最後一次機會,他若還分不清輕重,不識擡舉,那就別怪他拿他開刀!

柳岩霆就是再不怕死,再一身傲骨,也被栾哲哲這一頭給磕懵了。

等褚铄回了禦書房,他才從驚愕中回神,一張充滿智慧的但又布滿風霜的雙眼看向栾哲哲,眉頭皺起:“栾才人這是在做什麽,實在折煞老臣。”

但說完他也不忘自己作為禦史大夫的職責:“栾才人身為後妃,不該出現在這裏,更不該幹政。”

栾哲哲早料到他會如此,只一臉平靜道:“我只是替早已亡故的家父來拜見他最崇敬的柳大人,并非幹政。”

柳岩霆:“……”

後妃跪拜自己,哪怕是這種說辭,傳出去他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而且不合規矩!

“栾才人請起!”他又道。

栾哲哲輕輕眨了眨眼,心情好極了。

你越催我起來,我越不起,我看誰着急。

“柳大人乃國之棟梁,天下讀書人的楷模,柳大人不起,小女子也不該起。”她道。

柳岩霆頓時明白過來,栾哲哲果然是在威脅他。

他又急又惱,偏生對上這一張和他孫女差不多大年紀又乖巧的臉,實在無處使力。

好一會兒他才冷哼了一聲:“栾才人莫要費心思了,臣既然跪在了這裏,除非皇上收回成命,否則就一直跪下去,直到耗盡老臣這條命。”

栾哲哲點了點頭:“那小女子也一直跪着,直到柳大人起身。”

柳岩霆勃然大怒:“你——”

但他也只說了個你,只瞪着眼睛瞧着栾哲哲。

栾哲哲一臉平靜地看着和他對視:“柳大人要說什麽,小女子在聽。”

柳岩霆哼了一聲,直接閉上了眼睛,假裝看不見,無視她。

栾哲哲也不急,就這麽和他面對面跪着。

一炷香過去了。

一刻鐘過去了。

兩刻鐘過去了……

柳岩霆和栾哲哲還撐得住,但周圍陪跪的其他官員卻撐不住了。

這、這樣下去,皇上不得把他們全殺了啊!

那可是皇上放在心尖尖上的栾才人啊!

沒看剛剛她連皇上的話都不聽,皇上還沒把她怎麽樣只能由着她麽?

明明寒風呼嘯着,一些人卻是大汗淋漓。

已經有人在小聲提醒柳岩霆了。

打定了注意要以死明志的柳岩霆依然不為所動,栾哲哲其實還能撐,但冷也是真的冷,又一陣風呼嘯而來,她眯了下眼,然後咳了兩聲。

原本不打算理她的柳岩霆睜開了眼。

瞧她臉色發白,整個人都消瘦的像個小孩子,他眉頭皺了皺。

沉吟片刻,他再次開口:“栾才人不用再勸老臣,還是請回吧。”

栾哲哲眨着明亮的眸子,直勾勾看着他:“柳大人覺得我是在為難你麽?”

柳岩霆直覺哪裏不對,但還是點頭道:“難道不是?”

栾哲哲點了點頭,并沒有否認:“既然柳大人覺得我實在為難你,那柳大人現在這般不是在為難皇上嗎?”

柳岩霆一愣,旋即沉了臉:“這是朝政,栾才人身為後妃,也要遵循該有的規制……”

沒等他說完,栾哲哲便道:“可君為臣綱,柳大人沒有遵循規制啊,柳大人沒做到的事,為何要強求我一個小女子?”

柳岩霆這才發覺自己竟然被她繞了進去,他很生氣,倒不是氣栾哲哲逼迫她,而是氣她曲解自己的用心。

他明明是為了江山社稷,卻被栾哲哲曲解為一個肆意妄為倚老賣老的奸佞。

“臣乃為天下百姓的福祉,乃是為了江山社稷……”

栾哲哲再次打斷他的話:“柳大人是覺得,皇上會棄黎民百姓不顧?”

這是個大坑,柳岩霆一個言官怎麽可能聽不出來,他突然意識到看着乖巧的栾哲哲,居心叵測。

居然挑撥他和皇上的君臣關系。

妖妃!

他眼神越發冰冷。

沒有說話,只是看着栾哲哲。

栾哲哲也不在意,繼續說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皇上自登基來,勵精圖治,為國為民不辭辛苦,這一點兒,柳大人認不認可?”

從這幾日對褚铄的了解來看,他确實很勤勉。

別說褚铄确實勤政,就算不,柳岩霆也只能點頭,除非他只想找死。

柳岩霆這一點兒也認可元成帝,他擡手朝禦書房的方向拜了一下:“皇上自然勤勉!”

但……苛政确實也不少。

而且還陰晴不定,當然這些沒法細說。

“柳大人既然認可皇上不辭辛苦勵精圖治,就知皇上是一心為民,我不懂朝政,但我懂皇上的一顆愛民之心,此番我亦不知到底是為何,我只知道,皇上初心定然也是為了黎民百姓,而非皇上的一己私心,柳大人忠君愛國,小女子自家父在世時就十分欽佩,想來柳大人的思慮要比小女子要周全。”

改制科舉,算什麽私心?

分明就是利國利民的良策。

當然了,她也不好直接發表自己的觀點,畢竟這個改制到底是怎麽改她并不知道。

從來改革都艱難,要顧全各個方面,并非易事,但只要一點點玩上,總能推動。

當然了這些不是她要管的事,她的目的,就是把柳岩霆勸走,勸不走,就撒潑打滾把他趕走!

只要他不死,這份恩情,她就算是還了褚铄。

今日,誰都不能攔着她報恩。

柳岩霆原本還生氣着,聽到她這樣說,臉色稍稍緩和:“栾才人既覺得老臣思慮更加周全,又何必為難老臣?”

栾哲哲:“因為柳大人在為難皇上啊。”

柳岩霆:“……”

栾哲哲又道:“怎麽柳大人也很讨厭這樣被人為難?”

柳岩霆直覺她說出口的話不會是什麽好壞,但沒等他開口就聽到栾哲哲又道:

“那柳大人為什麽要用這麽讨人厭的方式逼皇上?”

柳岩霆臉色驟變。

他就知道。

此人牙尖嘴利!

“柳大人以死谏言,小女子佩服,小女人也想效仿柳大人,不知柳大人覺得小女子這個提議如何?”

道德綁架嘛,誰不會啊。

若我是褚铄,我就也給你跪下,我看你起不起。

不就是欺負褚铄貴為一國之君,輕易不會下跪麽。

我一現代人可不在乎這個。

瞧柳岩霆臉色變了,栾哲哲又加了一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有事就說事,動不動就跪地不起,一副我要跪死在這裏的樣子,是要做什麽?

柳岩霆看着她,一張滿是皺紋的老臉,難看極了。

栾哲哲覺得是時候下重藥了,她壓低了嗓音道:“柳大人是不是覺得,此番若成了,既得了忠名,還能達成目的,若是不成,也能已死鑒志,留個忠烈的美名流傳千古,所以壓根不管皇上到底是何打算?”

柳岩霆臉色大變,他氣的胡子都抖起來:“你、你血口噴人!”

“既然不是,柳大人證明給小女子看?”栾哲哲皺着眉頭,一臉認真地看着他。

柳岩霆血氣翻湧地厲害。

栾哲哲又道:“忠烈忠烈,也是要忠君愛國,而不是動不動就長跪不起,不要命多簡單啊,小女子就算什麽都不懂也會啊,但為黎民百姓謀福祉可就難多了,柳大人是天下讀書人的希望,自然也該做出表率,而不是像我這個什麽都不懂的婦人一般,只會耍賴!”

對,就是耍賴!

在她看來,柳岩霆這一出就是在耍賴,我不要命了,我死了也青史留名,我就

YH

逼你收回成命!

禦書房裏,一直皺着眉頭心疼地看着跪在寒風中的栾哲哲的褚铄,聽到這話,嘴角驀然一勾。

耍賴?

她也知道自己在耍賴啊?

但是別說,對付柳岩霆這個耿直又固執的老頑固,這招還真頂用。

就是……跪了這麽久,她膝蓋受得住?

風那麽冷,她會不會着涼?

褚铄并沒有察覺到自己此時到底有多擔心多心疼栾哲哲。

柳岩霆被栾哲哲這一套歪理繞進去,現在他是渾身長滿了嘴也說不清自己不是耍賴,自己就是為了江山社稷,他嘴巴張着,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不住顫抖,胡子都跟着抖得像風中殘葉。

眼看着柳岩霆要氣厥過去了,栾哲哲又沖他一拜:“柳大人忠君為國,一心為了江山社稷,小女子冒犯了,還望柳大人海涵。”

說完,她又道:“皇上勵精圖治,滿心裏裝的也都是天下百姓,不管是何決策,都是為了社稷都是為了百姓,還請柳大人為了皇上為了百姓,為了大烨朝國富民強,鞠躬盡瘁。”

打個巴掌,給個甜棗,還扣個這麽高的帽子,柳岩霆就是年紀再大,也會吃這套。

栾哲哲聲音再次壓低,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繼續道:“柳大人此舉是在陷皇上于不義,柳大人也該為皇上想一想。”都是為了國家更好更強盛,不過是觀念不和而已,怎麽就非得死啊死的了,至于麽。

若非褚铄也欣賞在意柳岩霆,以褚铄的脾氣,柳岩霆早身首異處了。

最後這句話柳岩霆也聽進去了。

柳岩霆看了看跪伏在自己面前的栾才人,又擡頭朝禦書房看去……

他略帶遲疑的雙目對上禦書房裏那雙沉沉的眸子,心頭有幾分松動和愧疚。

但他不後悔。

只是……

“裝暈!”栾哲哲道:“柳大人若覺無法收場,就裝暈過去!皇上不會追究的!”

柳岩霆:“…………………………”

裝暈?

那他成什麽了?

懦夫?

他又有些氣,倒不是氣栾哲哲侮辱他,而是氣自己,活了這麽大年紀,居然不如一個小丫頭聰明。

他頗有骨氣,也像是想讓栾哲哲瞧得起自己一樣,直接起身,大步朝禦書房的皇上走去。

見柳岩霆終于起來了,栾哲哲心裏松了一口氣。

不管過程如何,總算不繼續跪了,目的達成。

然而還沒等她這口氣松完。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她忙轉身就看到柳岩霆突然吐血轟然倒地,還好小東子機靈撲過去墊在了他身下,才沒叫他摔着。

但現場确實混亂起來。

栾哲哲也看傻了,怎、怎麽還吐血了?

她剛剛的話也沒那麽過分吧?

後面不是找補了麽?

柳岩霆從來都一身傲骨剛正不阿,這是他引以為傲一輩子的,如今先是被說自己的忠心不良,還是當着同僚的面,他羞愧難當,一口氣沒順上來,便吐了血昏倒。

“宣太醫!”

褚铄一聲冷喝,快步從禦書房出來。

栾哲哲正擔心柳岩霆千萬別有什麽,要不然……這逼死忠臣的鍋,褚铄還是得背,她也跑不掉。

正不安着,眼前人影一閃,再回神時,她已經被人直接抱了起來。

“沒事吧?”

她吓了一跳,回頭就看到褚铄正皺着眉頭看着她。

眼裏、臉上,甚至連語氣,都是擔心。

栾哲哲搖了搖頭,想起來什麽,馬上對褚铄道:“柳大人吐血昏倒了……”

褚铄氣地不行,自己臉都白成什麽樣了,還有心關心別人?

但眼下這一切又都是她努力的結果,褚铄又不想她努力白費,再加上他也确實不想要柳岩霆的命,更不想她擔心,便硬着嗓子道:“已經傳了太醫。”

太醫其實早就候着了,褚铄一聲令下,太醫馬上就過來了。

太醫把過脈,說是急火攻心,性命無礙,又掏出針包,給柳岩霆現場施針。

幾針下去,柳岩霆就醒了,見他醒轉,神色瞧着還好,栾哲哲懸着的一顆心總算落地。

很好,沒死。

瞧着情形,估計也不會再繼續跪下去了,那就死不了了。

她也跪累了,而且禦書房确實不是她該來的地。

她想了想對還抱着她腰的褚铄道:“皇上先松開臣妾,臣妾先告退了,皇上處理朝政吧。”

朝政?

他處理什麽朝政?

褚铄沒理她,也沒松手,而是讓太醫過來,跟她診脈。

得知她只是有些勞累,并無大礙後,褚铄陰沉的滴水的臉才好轉些許。

但饒是好轉了些,依然很難看。

反正此時在場的所有官員都很怕,怕皇上遷怒。

但到底,褚铄還是遂了栾哲哲的願,冷聲道:“送柳大人回府休息。”

百官心裏松了一口氣,柳大人都沒追究,想來皇上也不會追究他們了,沒想到今日皇上居然這麽好說話,還以為要殺幾人……

其中有不少人偷偷看了眼還被皇上抱着站起來的栾哲哲——這位栾才人果真與衆不同,居然連皇上都能勸動,幹政了皇上居然也不怪罪。

察覺到幾道視線,栾哲哲不自在地動了動要掙開褚铄的手。

但褚铄這會兒還非常生氣,他就是不松手,并且還低頭看着她:“別動!”

栾哲哲小小聲道:“皇上,這是在禦書房,這麽多人……”

瞧她耳朵都紅了,褚铄這才不甘願地松開手。

栾哲哲馬上後退一步道:“皇上朝政繁忙,臣妾告退。”

幹政不能太過,風頭也不能出太多,見好就收,要不然哭的人就要輪到她了。

“朕送你回去。”褚铄道。

文武百官都在呢,栾哲哲哪敢啊,她要敢應,今晚滿京城都得傳她禍國殃民的妖妃。

“臣妾無恙,臣妾不敢打擾皇上處理朝政,臣妾告退。”

說着她就要走。

褚铄無奈極了,跪了那麽久,現在就走?腿還要不要了!

“你給朕站住!”他嗓音都帶着咬牙切齒。

群臣都跟着一抖,栾哲哲倒是沒從這聲裏聽出怒意,只覺得聽着似乎挺無奈的。

但她也不敢高估了自己,轉頭可憐巴巴地看着他:“皇上,不合規矩……”

規矩?

褚铄這輩子最讨厭的就是規矩二字。

從小他就被規矩束縛,為了不被束縛,他當了皇帝,沒想到,到頭來還要被束縛着!

但瞧出她的顧慮,褚铄又不想她為難,尤其她剛剛在冷風中跪了這麽久,多在外面耽擱一會兒,她就晚一會兒休息上。

最後他只得點頭:“坐轎攆回去!”

栾哲哲如蒙大赦,忙帶着月彤退下。

說實話,跪了将近一個時辰,栾哲哲确實被凍得不輕,也很累,腿酸麻,腰背也很不舒服。

但結果她很滿意。

是以她整個人都洋溢着一股難掩的開心。

恩情報了,以後她就不欠褚铄了。

還有就是,柳岩霆确實是個為國為民的忠臣,他活着,也是天下人的福氣,就是傲骨太盛,性子太倔還是一個打不得罰不得的倔老頭子。

不過再倔又如何,他一個文學泰鬥,衆人敬仰的大官,總不能跟自己一個女人比誰更會胡攪蠻纏,撒潑耍賴?

這就叫一物降一物。

栾哲哲對自己今日的應對方式十分滿意。

她可真是太聰明了,從前她就是用這招對付動不動就給她講大道理的外公。

屢試不爽。

到了現在,也一樣好用。

當了此招只對自身道德要求高素質高的人有用,碰到無賴就沒用了。

來的路上小東子跟她說了一路柳岩霆此人剛正不阿,深受尊重,她這才決定用這一招。

越想栾哲哲越開心。

等回去要好好獎勵自己一頓好吃的,跪了這麽久,都把她跪餓了。

然而,還沒等她回到禦香宮,便來了一隊人,直接把她請去了慈寧宮。

褚铄并沒有心情再處理朝政,他現在滿心都是去禦香宮看看跪了這麽久的栾哲哲腿如何了,剛剛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他也沒好開口問。

但事情鬧成這樣子,他也不能不管。

剛一一吩咐下去,讓他們重新整理奏章,再行商議,準備讓人都散了時……

“皇上,”多來善匆匆進來傳話:“栾才人被請去了慈寧宮。”

【聽小東子那話的意思,請栾才人去的人,面色非常不善,怕是、怕是要對栾才人不利啊……】

當着群臣的面,多來善并沒有把話說太明白,只在心裏嘀咕。

褚铄原本就對太後十分厭惡警惕,更別說聽到多來善的心聲。

他丢下一句都散了,就沉着臉快步出了禦書房。

百官頗有些莫名,太後召見嫔妃不是很正常麽,剛剛皇上的神色,怎麽比柳大人長跪不起時還要難看?

慈寧宮離禦書房距離不算遠,褚铄一路疾行過去,并沒有花費太多時間,想着就算太後要對栾哲哲不利這麽一會兒的功夫,應該也不會如何。

但,當他跨進慈寧宮,看到院子正中央被太後罰跪的栾哲哲。

看着她瑟縮單薄的背影,心尖揪痛的瞬間,怒火更是拔地而起。

慈寧宮的宮人跪着攔在他面前,被他一腳踹翻,說了什麽他更是一句沒聽,大步朝那道瘦削的背影走過去,直接抱進懷裏,轉身就往外走。

聽到動靜,正想偷偷用眼風查看發生了什麽事的栾哲哲,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就對上了褚铄黑沉沉的一張臉。

剛被罰跪沒多會兒的栾哲哲:“?”

作者有話說:

褚铄:老婆為了我受苦了嗚嗚嗚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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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又更新晚了,好在本章字數比較多彌補一下晚更的歉意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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