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為了保護舍利子死了”
第11章 11 “為了保護舍利子死了”
國慶七天過了，算起來燕子回到家也半個多月了，這半個月裏，一家子團圓和諧，就連高老頭子都沒作亂，劉青青全身心投入這蜜糖般的生活，一刻都不想錯過。
唯一的遺憾是，高楊把那本孫子兵法都翻爛了，還是沒想出治他爸的招，劉青青忍不住笑他：“孫子兵法都讀到哪去了？”
高楊放下筆，揚起手裏的筆記本，“還不是為了這個，就這個蘋果解套袋技術筆記，我寫了五天才寫好。”
縣農業局從三年前就開始推廣蘋果套袋技術了，但三年下來果農們也就操作了三次套袋兩次解袋，實踐經驗有限，很多人還不得要領。
國慶前幾天，縣農業局的幹事找上高楊，說全縣就數高楊的紅富士最紅最光潔賣相最好，他想在高楊的果園裏做一場現場技術培訓，就由高楊來講蘋果解套袋技術。
劉青青沒有系統學過蘋果栽培技術，但是這些年來跟着高楊也幹了不少活，這裏面的門道她的摸得八九不離十了。她讀了筆記，不得不說寫得極好，簡單、清楚、明白，只要認字就能看懂，只要看了就能領會。
“高楊，你是不是太實誠了點。你把別人教好了，以後咱家的蘋果就買不上好價錢了。”
高楊的蘋果年年都賣全縣最高價，是家裏的主要收入來源。
“我是這麽想的，把全縣的蘋果質量提上去，把牌子打出去，以後人家都願意買咱寶雞的蘋果，說不定價錢還能再漲漲呢。”
劉青青豎起大拇指，“高！不愧是姓高的。您這個思想覺悟實在是高，您想的可都是農業局局長的事啊。”
高楊擡起頭，眼睛亮亮的，他抓着劉青青的手說：“青青，等會兒你陪我去果園吧，我緊張。”
“我看你背得挺熟了呀，緊張你就盯着蘋果看。”
“不行，看蘋果也緊張，看着你講才不緊張。你陪我去好不好？”
劉青青點頭，換了身能上臺面的衣服，就跟着高楊上果園去了。
“好！這個筆記寫得好極了！”縣農業局的馮科長拿着高楊的本子連連稱贊，“高楊，你這個筆記，借我抄一份。我想整理成手冊印出來分發給全縣的果農。當然，也不白用你的，手冊寫你名，我再跟局裏申請給你發個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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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楊當然是同意的。
劉青青站在不遠處，努力讓自己一直處在高楊的視線範圍內，做他的“去緊張片”。
一衆人寒暄過後，一個領導模樣的人講了一段文鄒鄒的話，大意是縣裏很重視水果經濟，特意請了農科大專家韓紅梅教授來做技術指導，又請了優秀青年農民代表高楊同志來做技術示範，請大家認真學習、踴躍提問。
領導和馮科長講過話後，韓教授發言了。
“大家好，我是西北農林科技大學的韓紅梅。在場的很多人都認識我，很多人都向我表示過感謝。實際上，你們感謝我，我也很感激你們。最近這些年，很多農民都進城打工去了，他們在城裏掙了更多的錢，過上了更好的日子，這是無可厚非的。可吃飯是天大的事，我們是一個人口十二億的大國，我們需要糧食，需要農民。我感激你們，感激你們始終留在土地上，養活了十二億中國人。”
做農民苦，做農民累，做農民還窮。劉青青一直都覺得做農民是自己的不幸，可是韓教授的這番話還是感動了她。
韓教授頓了頓，繼續說：“這個話，聽着好像有點大了，但實際上一點都不大。這份感激，每一個農民都應當應受。今天呢，我就講一下蘋果套袋技術的細節問題，解套技術就由高楊來教。小高呢，算是我的門外弟子，大家夥兒別看他年輕，在蘋果栽培技術方面他可是真有一套，他夠資格當這個老師。好了，言歸正傳，蘋果套袋，是為了……”
結婚以來，劉青青一直都很支持高楊的果園事業，但不是因為她喜歡做農活，而是因為她知道高楊就愛研究這個。劉青青一直都相信，這份熱愛會帶來好結果。
但她自己吃夠了窮人的苦，她的目标一直都是掙錢，而要掙錢就得進城，黃土地上是撈不出黃金的。假如沒有燕子的事，按照劉青青的計劃，等兩個孩子都上了學她就進城打工，攢點本錢做點生意，然後把一家人都帶到城裏去生活，讓孩子們擺脫面朝黃土的日子。
但韓教授的一番話，激發了劉青青骨子裏的農民基因。猛然間，對這養育萬民的土地，劉青青的心裏滋生出了愛意。
在這可愛的土地上，劉青青開始琢磨，不離開農村是不是也可以發財呢？是不是可以把農業做成大生意呢？水果的經濟效益比小麥好多了，怎麽才能把水果做大做強呢？劉青青越想，心裏的疑問就越多，但希望也越來越大，她對土地的愛又加深了。
“謝謝韓教授，我是高楊，我……”
高楊的聲音把劉青青拉回了現實，他的聲音透出緊張來，劉青青往中間走了幾步，把自己定在了他的視線裏。
高楊看着她，笑了笑，一字一句地講了起來。
“蘋果解套袋，有幾個要點，一是時間點，二是解套袋順序，三就是解套袋後的修剪、鋪反光膜。這些事情的目的都是一個，讓蘋果顏色好看。解套袋時間點的選擇，跟果子的品種有關系，和蘋果成熟的時間有關系，和天氣也有關系。咱們一個一個說啊，先說紅富士。紅富士呢……”
高楊漸漸講到了正題，人也顯得越來越自信了，劉青青覺得他變得更好看了。之前在張四豐的道觀裏時，高楊的局促和不安都讓他顯得畏畏縮縮，臉灰撲撲的沒有光彩，人也顯得不那麽好看了。但在果園裏，他講得頭頭是道、神采飛揚，整個人都亮了起來。
劉青青很早就知道，高楊是一個單純的人，這樣的單純讓他被精明的高老頭子拿捏得死死的，讓他在城市中常常顯得有些笨拙和拘謹。在今天以前，劉青青都希望高楊能擺脫這種單純，希望他能學會孫子兵法上的所有陰謀詭計，希望他能和自己一起去面對這個複雜的世界。
而現在，劉青青覺得單純也很好。世界是複雜的，但土地是單純的，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單純的高楊守着單純的土地就好，複雜的世界就交給她吧。不s過，高老頭子還是需要他來治一治。
技術培訓結束了，劉青青也被招呼過去，衆人合了影，又送走了縣農業局的領導，才終于散了。
韓教授不着急走，她說要留下來吃臊子面。
回家的路上，劉青青挽着韓教授的胳膊問她：“您這些天見我們家杉杉沒，她沒闖禍吧。”
韓教授聽了，一句話沒說，就嘆了口氣。韓教授一向沒有什麽架子，在劉青青他們這些晚輩面前也都是親親熱熱的，她這麽一嘆氣，把劉青青的心提了起來。
“青青啊，杉杉她對象，是叫張朋吧。”
“是啊。”這張朋還真是個神人，怎麽連韓教授都知道他了呢。
“這個張朋，是不是愛研究飛機？”
劉青青想了想，八月十五張家來定婚期的時候，張朋拿了個鐵疙瘩過來，說是送給杉杉的飛機，還把婆婆給撞了。又過了幾天，他騎了個改裝過的摩托車過來，說是飛機，還把家裏的大門給撞倒了。後院裏有一堆破銅爛鐵，杉杉說是張朋做的搖搖馬，據說也是飛機造型。
“他是很愛飛機，但是這娃也沒考上大學，沒正經學過，前一陣子折騰了一河灘，弄啥啥不行。”
韓教授又嘆氣，說：“這就對了，我兒國慶節回家了，他不是在西工大嘛，他回來給我講了件奇事。”
劉青青知道，韓教授的兒子在西工大上大學，學的是飛機制造。
“我兒說，國慶節前兩天，他學校保衛處抓了個人。你知道的嘛，西工大是國防科技方面的強校。為了迎接國慶，學校安排了很隆重的慶典，也請了好多國防科技方面的專家。這個時候抓一個人，把大家夥都弄得很緊張。”
劉青青聽了，直呼：“這事性質嚴重了。”
就連一直沒說話的高楊都開口了，“韓教授，抓的就是張朋嗎？他幹啥了？”
韓教授也看得出他們着急，連忙講：“是張朋，但是你們別着急，已經查清楚了，人也放了。聽說這個張朋呢，咋咋呼呼跑到西工大去，死活都要見搞飛機制造的專家。人家問他為啥，說他自己造的飛機有問題，要請教專家。西工大的保安，那可不是普通看大門的，人家那保密意識強，警惕性也高，聽他說這話，當時就給撲倒抓起來了。萬幸的是，張朋就是個飛機愛好者，沒出社會的毛小子，土生土長陝西人，跟外面又沒啥特殊聯系，所以查清楚之後就把人給放了。”
“那就好。”劉青青和高楊對視了一眼，給杉杉退婚的事情更得抓緊了。
韓教授抓着劉青青的胳膊，叮囑道：“杉杉是個好孩子，沒考上大學可惜了。這個張朋，這次雖然沒有弄出大事。但是吧，他這個愛好這個性格，杉杉跟了他一輩子都不得安生。我是外人，不好說這話，你們小兩口跟你爸你媽好好說說，這個婚事再好好考慮考慮，千萬慎重。”
“嗯，張朋确實沒個正形，杉杉也不喜歡他，我和高楊就是這麽想的。”
到家後，劉青青和婆婆一起下廚，葷素臊子都是早起做好的，沒多會兒，臊子面就端上桌了，那真是“面白薄筋光，油汪酸辣香
臊子面的風味特點。
”，地地道道的寶雞風味。
韓教授也不客氣，端着面吸溜了好幾口，又騰出嘴來，說：“開電視，最近播的那個康熙微服私訪記好看，那個宜妃跟青青長得像，但是咱青青年輕，更俊。”
韓教授換好臺，康熙還沒出來，電視上播的是一段預告片——
“你父皇獨尊道教
引自1997年播出的電視劇《法門寺猜想》，講的是由唐武宗滅佛引發的故事。
奉道教創始人李耳為皇家先祖
你想招法門寺的和尚做驸馬這絕對不可能
……
武宗一怒之下下旨毀佛
元公主下家李姓道家
覺能則處以火刑
……”
“這是個講法門寺舍利子的電視劇，光看預告片就好看。皇上愛好道家，公主要嫁和尚，結果和尚為了保護舍利子死了。悲劇吶！”韓教授愛看電視劇，立馬就把劇情總結出來了。
電視劇是編造的，但劇中的和尚為了佛骨舍利子而死，着實給劉青青敲響了警鐘。劉青青不是公主，更不是和尚，但她的處境卻又是何等的相似。來路不明的二十萬英鎊、被神秘人盯上的佛骨舍利子、名叫張四豐的不正經道士，這些不清不楚的人和事，是高懸頭頂的陰雲，随時都能把她拉入黑暗。她不能再沉溺在靜好的家庭生活中了，她要走出去，要想盡辦法驅散那陰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