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狼人牌與守護牌(五)
第一章:狼人牌與守護牌(五)
克萊拉重新進入房間內部,這是她第一次直面這種血腥的場景,在此之前,她只在參加追悼會時見過屍體,而追悼會上即使是經過梳妝打扮過的軀體,也讓她在第一次看見時,産生了恐懼,就算參加的是父親的朋友的祖父的葬禮,她與那人并沒有太大的聯系也一樣。
她無法面對失去生命的□□,更何況是殘破不堪的身體。
光是重新進入這個房間,她就已經竭盡全力,支撐着她不倒下的唯一原因,就是她想要證明弗蘭茨的無辜。
如果是為了別人,就算是恐懼也可以克服。
只要把精神集中在一件事情上,就可以忽略周圍的事情。
“德米特裏倒是很貼心,把索羅亞的臉蓋住了。”奧伊指的是放在索羅亞臉上的那塊白布,“如果你受不了的話,我把白布掀開的時候,你可以把眼睛閉上。”
“不行,那我怎麽知道你有沒有搞鬼啊!”
“不是還有弗蘭茨嗎?弗蘭茨?”
“我哥比我更怕看這種,嗯,場面。”克萊拉說道,她有些犯惡心,但她忍住了,“弗蘭茨連有出現死者的電視劇都看不了。”
“我看得了!”
“咱倆認識多少年了?”
“從你出生開始算,20年了。”
“我們認識20年了,我還不知道你連別人手上已經愈合的血痂都不怎麽敢看嗎?雖然長大之後已經能忍着不表現出來了,但你壓根兒就沒克服吧!”
“唔......可惡......”
克萊拉在和弗蘭茨說這些話的時候,內心的不适得到了極大的緩解,或許是因為她的注意力并不在殘忍的現實中。
Advertisement
聽着兄妹倆的對話的奧伊,似乎想要說什麽,最終也沒有說出口,冷哼了一聲後,緩慢地掀開白布。
索羅亞似乎是在睡夢中失去的性命,他的臉上并沒有什麽痛苦的表情。
克萊拉看着奧伊鎮定地撿起忘記被德米特裏帶走的一包一次性手套,從中抽出兩副,将其中一副遞給克萊拉,自己則帶上另外一副。
“你不害怕嗎?”克萊拉問道。
此刻,奧伊已經把手放到了索羅亞的頭部,一處處檢查着。
“還好吧,我父親是個法醫。”奧伊慢條斯理地解釋道,“他沒有要求我學這些,我大學也沒去學醫,但以前他有時會把自己關在書房裏一遍又一遍看相關的材料,書房裏貼滿了各種各樣的,嗯,照片,母親不敢進去,所以總叫我去給他送飯,見得多了,就麻木了。偶爾他也會一邊吃飯一邊就着上面的照片跟我随便講點課。話是這麽說,親自檢查,我也是第一次。”
他平靜地說着,将手指放入索羅亞的口中,開始檢查口部。
“頭部沒有外傷,口鼻沒有異物。嗯,這裏也是正常......”他又做了一些檢查,将手套脫掉,換了一副新的,“我要開始檢查他胸口的傷了,你如果站得住,幫我把他的衣服脫掉——啊在那之前先檢查一下衣服好了。”
“好厲害。”
“什麽?”
克萊拉自覺自己嘴上說着要證明弗蘭茨的無辜,其實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了奧伊,她能夠暫時忘記惡心的感覺,不代表她就可以做到上手去檢查一具屍體。
“奧伊,太厲害了,果然昨天說自己腦子還挺好是在謙虛吧。”克萊拉由衷地贊美道,“這都不是‘腦子挺好’,是超級好,而且還很冷靜,實在是太帥了。我現在都覺得來找我們組隊是委屈你了。”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一直站在門邊沒進來的弗蘭茨嘆息道,“抱歉,我妹妹有的時候會這樣不看場合。”
“現在不說的話,等下就忘記了。”
“......再說一次。”
“現在不說的話,等下就忘記了。”
“上一句。你的上一句。”
“我現在都覺得來找我們組隊是委屈你了。”
“再上一句。”
“這都不是‘腦子挺好’,是超級好。而且還很冷靜,實在是太帥了。”
“......這家夥,露出了心滿意足的表情啊。”
“咦?真的嗎?怎麽看出來的?”
在克萊拉眼裏,奧伊的表情并沒有太大的變化,似乎只是眼睛裏有什麽閃爍了一下。
“咳咳。”奧伊發出了幹咳的聲音,但并沒有咳嗽,“不說這個了,你們要檢查衣服嗎?不需要的話,我就按我自己的步調動手了。”
“需要!”
克萊拉深呼吸,走近了索羅亞的身體,如果只是帶血跡的衣物,她覺得自己應該沒有問題。
很奇怪,血跡并不是以刺入胸口的匕首為中心擴散,而是呈X形延伸再擴散,或許是因為匕首太過引人注意,先前都沒有人發現這份詭異。
“沒有沾上別的東西,除了胸口之外的衣物也沒有別的破損。下面還有一件嗎?”奧伊得出結論,“看起來必須得脫掉才能知道情況。克萊拉,我覺得你回避一下會比較好。”
就算奧伊不說,克萊拉的腦海裏也有了一個猜測。
“沒關系,我應該可以。”
“要是吓暈的話,我可不會照顧你。”
“嗯。”
奧伊又瞄了眼克萊拉的側臉,然後,他的手抓住那把匕首,緩慢地将匕首從胸口拔出。
克萊拉猛地捂住嘴,原本以為已經适應了空氣裏的氣味,匕首被拔出時又帶來了新的氣味,那股氣味讓她的胃翻江倒海。
“我說過你可以回避。”奧伊将匕首放到旁邊的書桌上,動手脫掉了索羅亞的上衣。
衣服之下的場面,比克萊拉想象中還要驚人。
被匕首刺入胸口而死都算是善良的想象。
她克制不住自己,轉身就跑向門外,空空如也的胃部和想要嘔吐的欲望疊加,她吐出的東西又綠又苦。
那是什麽?
到底是有多深的惡意,才能如此殘忍地對待一個看起來還是大學生年紀的少年。
這根本不是什麽快樂的團結一致的解密游戲。
自相殘殺,是認真的,并不是在開玩笑。
“還好嗎?”
“嗯,嗯。”
她的腦子随着目睹的場景變得一片渾濁,在安逸的世界裏長大的少女根本沒有見識過那樣的場面,就算是電視劇都拍不出如此殘忍的畫面。
會死的,大家都會死的。
她顫抖着,寒意從脊背一路竄到全身。
這些人裏,一定混入了可以下如此狠手的變态。
“克萊拉?克萊拉?喂。”
不論弗蘭茨如何呼喚她,搖晃她的身體,都無法将克萊拉的意識從恐懼之海中喚醒。
“克萊拉,看着我,你現在只要看着我,能做到嗎?”
克萊拉緩緩地擡起頭,她看着哥哥,點點頭。
“很好,記得嗎?只要把注意力放在某一件事情上,你就可以暫時忘記周圍的事情。”弗蘭茨柔聲說道,“所以,你現在只需要在意我就好,還記得你是為什麽要進入這個房間的嗎?”
“為了證明弗蘭茨的清白”
“對,你是為了證明我的清白才進來的,所以,你現在腦子裏只要想着這一件事情就行,能做到嗎?”
“嗯。”
“好,那麽,現在開始,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事情,都不能影響你,你只要想着我就行。”
克萊拉被弗蘭茨的聲音溫柔地安撫着,那種恐慌漸漸地消失,她借着弗蘭茨的手臂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如果是為了弗蘭茨的話,如果是為了弗蘭茨的話。
她一遍一遍地在腦海裏說着這些話。
不去想其他的事情,只要想着為弗蘭茨證明清白,只要想着這一件事情,其他事情都可以忽略。
光漸漸地回到了她的眼中。
“好點了?”奧伊似乎站在門邊很久了,一直等到克萊拉恢複正常,才開口,“我檢查完了,不是刺殺。”
“那是什麽?”
“砍殺。”奧伊說,“骨頭都斷了,跟爛泥一樣,大概是砍殺之後,又給他穿上了一件衣服,下面那件衣服破破爛爛的,最後才用匕首刺入胸口,換句話說,匕首刺入之前,他就已經死了。”
“那牆壁上那些血?”
“應該也是砍殺的時候造成的。你們如果不信也可以自己再檢查一遍。”奧伊脫掉了手套,撿起地上那張狼人牌,“至少我們現在知道,這張狼人牌,并不是昨天我和弗蘭茨發現的那張了。話是這麽說,我或者弗蘭茨之後偷偷找到了另一張牌也不是沒可能,你可以繼續懷疑我。”
“我相信你。”弗蘭茨凝視着奧伊,然後伸出手,“對不起。”
“沒事。你相信的速度也太快了一點。”奧伊握住那只手,但片刻之後,他迅速把弗蘭茨拉到自己身前,在他的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害怕這種場面呢。你到底在你的妹妹面前裝了多久?”
“你想做什麽?”
“沒什麽,我對別人的家長裏短沒什麽興趣,哪怕對象是你們。”奧伊放過弗蘭茨,又向克萊拉伸出手,“組隊愉快?”
“嗯,對了,弗蘭茨選擇相信你,那我也一樣。但你說的也對,就算知道真實死因,也不能确定沒有拿走另一張狼人牌。”
“嗯哼。”
“盡管如此,我依然覺得你是個聰明又冷靜的人,如果要選同伴,我當然會選你。”
時隔一晚,克萊拉再一次握住了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