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交易

交易

宋子霁從國外回來，就匆匆往醫院趕，一是有必須要盡快說的事，二是想來也該和任星見見了。

她和林峥渡去了醫院盡頭的露臺，有些陪伴看護會把衣服晾在這，也有燒開水的爐子。

“500萬，”宋子霁把合同拿出來，“違約金是1500萬，莉莉絲說她自己能賠付，但這500萬算林季齊雨的誠意。”

500萬，在現在的林峥渡看來還是大數目。

他把合同接手上：“那我叫高黎和荀洲過來開會。”

“好，”宋子霁理了理頭發，“那峥渡哥哥，我可不可以見一下任星啊？”

林峥渡眉心擰出刻度。

“我覺得我該和他說說話，”宋子霁解釋，“畢竟這件事很大，你去問問他吧，願意我就說兩句話，不願意就以後再說。”

她在林峥渡的眼裏看到掙紮、猶豫。

“你可以說。”

任星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還把兩人吓了一跳。

他靠着木門的門框，因為失血面色蒼白，但下眼眶和唇在自然光下紅得異常。

關上病房門，宋子霁卻有點難把話說出口了。

任星去廁所洗了個蘋果，塞給她：“我能拿點錢出來。”

宋子霁：“？？？”

“但不多，有一百多……接近兩百萬，”任星說，“這幾年我存的。”

宋子霁拒絕：“不行，這些錢你以後……”

“解約用嗎？”任星捏着拳頭抵了下唇一下，“你這次去談的解約應該很輕松，衛濟岷這邊不會放我走的，這點錢于我而言也做不了什麽事。”

塗了口紅的唇都白了一下，宋子霁眉心成“川”字：“你這……我們好歹要努力一下吧……”

“我一分錢都不想給衛濟岷，”任星輕輕搖頭，撐着床沿，眼底一片冷，“之前我想殺了衛希，被林峥渡阻止了，但我想不出做什麽能消下心緒。”

宋子霁在他的聲音裏發冷，厚實的羽絨棉服都遮不住寒風一般，聽他用最平靜的聲音說出殘忍的話：“他說讓我不要放棄，我殺心沒死，想讓這對父子永遠消失在我眼前。”

“你不要做傻事。”女人經過舟車的疲憊變成驚懼，站起身。

進病房前要說什麽，眼下都不重要了。

她想上前按住任星，想叫醫生，但有害怕，只能保持站立的姿勢微微顫抖。

“不到最糟糕的時候，”宋子霁輕聲，“以前峥渡哥哥被他爸爸逼着練琴練禮儀，練不好被打，被禁足，這些都能挺過去，現在一舉一動被看着，也不是沒有喘息的空隙啊。”

她說着也是強擠出一個笑：“我也是，我媽娘家欠錢欠得，就差法院來收房子地産了，還有這次的官司，峥渡哥哥已經在慢慢脫離管制，我們也在變得越來越強……”

任星碾着床單，看溫柔的女人眼神變得堅毅：“任星，人這輩子會做很多超出能力的事，做不好可能就垮了，但最好的，就是涅槃重生，你們的男團不就是嗎？涅槃！”

瞳孔顫動，宋子霁突然掏出心裏話：“我其實想把你們整個男團都簽下來！”

“不可能的……”任星的聲音發顫。

“萬事皆有可能，”宋子霁說，“不過我沒給峥渡哥哥說，開會的時候我會提出來。”

病房開始沉默，是任星最後嘆了口氣：“錢，你們讨論好了我轉，不要告訴林峥渡，就當我和你做的一個交易。”

“想簽Nirvana的事先不要表現出來……不要被衛濟岷和璀璨察覺到。”

宋子霁看着任星的眼睛，比起剛才在露臺，此時他的眼睛更紅了幾分。

“你是……要哭了嗎？”她扯出紙，“你別哭啊，慢慢來，我先把莉莉絲的事做了，什麽時候去找璀璨，怎麽找說什麽都和你先溝通怎麽樣？你別着急。”

“我不是急，”任星按了按自己的胃，“可能發燒了，想去廁所吐一下。”

“哦哦，”不是着急就好，宋子霁剛要舒一口氣，驚覺這是病情反複了，看見人進廁所，慌慌張張的按鈴，“我幫你叫醫生！”

林峥渡進來，看人在廁所貓着，安靜的關了門：“你別沖水，等醫生來看。”

任星的聲音在門口空曠着：“嗯。”

這對假訂婚的未婚夫妻、童年夥伴，在病房裏面面相觑，突然覺得有點尴尬。

“下午三點在你舅舅的公司開會。”林峥渡說。

宋子霁懂，點頭：“那我回去安排一下。”

*

任星燒得沒前兩天嚴重，用了酒精物理降溫，醫生看了吐出來的東西也沒見多少血，還是可以吃流食。

宋子霁買了一箱奶給他，叫他好好養，什麽事等身體好了再說。

被按着吃了午飯，任星腦門上又被林峥渡貼了張退燒貼，把人看睡着了林總才走。

到了宋子霁舅舅的公司，林峥渡剛下車就看見江荀洲從黑色邁巴赫上下來，還帶着江竹筠。

“姐，”他一臉詫異，“你怎麽來了？”

江竹筠一身紅裙，禦姐氣息濃重，摘下墨鏡伸出食指晃晃：“別叫我姐了，叫我三老板！”

江荀洲一臉無語：“聽到我要投子霁姐的公司，還聽說林季子雨是個娛樂傳媒公司，就來了。”

他壓低聲音：“他想以後簽下任星。”

林峥渡：“……”

高黎讪讪來遲，頭發都沒來得及做，下巴的胡茬也沒刮，找地方找了半天，進辦公室一臉氣喘籲籲：“怎麽這麽着急？我酒都還沒醒！”

他的跨年飯要吃一周，狐朋狗友一堆，本來前一夜宿醉要睡到晚上接着蹦迪，中午就被林峥渡的電話撬醒了。

“怎麽樣，任，”收獲林峥渡的一個瞪眼，趕緊把“任”字來了個九轉十八彎，“人說好了嗎？”

宋子霁也上來幫腔：“人家叫莉莉絲，她本人是很願意來的，并且會盡快來國內！”

高黎哈哈笑：“那我可得去接機！”

“不用了，”宋子霁把會議流程發到每個人手裏，“那先說說莉莉絲吧，她決定咱們能不能一起合作。”

她把午休時間做好的PPT投出來，有莉莉絲的整個演繹背景和價值，宋子霁知道林峥渡不在意這些，主要是給高黎和江家兄妹說。

江竹筠很直接：“她的合約到年後才解，妹妹你直接說違約金是多少。”

“1500萬，”宋子霁也不遮掩，“但是莉莉絲說，她願意自己付1000萬，剩下的看我們心意。”

她把氣氛緩和：“其實也不多，現在給三百多萬就行。”

林峥渡疑惑：“不是500萬嗎？”

違約金這事可沒有打折的說法。

宋子霁坐下來，把屏幕按到林季齊雨公司的簡介上：“任星說他能出一百八十萬的樣子。”

憑空少給這麽多錢，瞞不住的，但她幫任星想了個理由：“我看他有意向來林季齊雨。”

“哇哦！”江竹筠很開心，“那剩下的違約金我全出了，找機會把任星簽過來！”

江荀洲：“……”

對現在的林峥渡和宋子霁而言，這會要掏出500萬簡直不可能，但對于會議室裏其他三人，這不是件難事。

公司介紹沒有特色，不依附林家宋家的任何總部分部，資金鏈幹淨得只有在座四位。

江荀洲目光銳利，問：“怎麽沒有哥你的名？”

“這是我給子霁的禮物，”林峥渡無所謂狀，“寫她也是寫我了，沒差別。”

江竹筠為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感到佩服：“峥渡弟弟，你有點酷。”

峥渡弟弟只是繃了繃唇角。

江荀洲卻從松弛的狀态變得微微緊繃了。

目前林季齊雨能确定的藝人是莉莉絲和翟高熠，以及幾個擔任了小制作的新人，背景都算幹淨，業務能力也不算差。

江竹筠立馬發現症結：“還差個男團！”

她問：“有沒有意向搞個男團啊？”

“有，”宋子霁的眼睛很亮，心道正中下懷，看了一眼林峥渡後看着所有人點頭，“可以自己培養或者送出去組團，但都要時間，我了解到Nirvana今年要解散。”

江竹筠激動了：“好機會啊，他們之前的公司好談嗎？”

“這個要再了解，”宋子霁把話繞回來，“現在就看公司現有的，以後聊他們，反正公司穩定後就陸續展開了。”

“行！”江竹筠摸了摸手腕上的鑽石手鏈，“我簽，我看好你，太有雄心了！”

江荀洲：“姐你來的時候不是這麽說的……”

“我說的什麽？”江竹筠一雙大眼睛無辜，但滿是威脅：“我說，探探子霁的口風，要不要簽任星才決定投不投，人家要整個男團诶，任星是男團副唱！這不投？讓我入剩下的49%都完全OK啊！”

高黎：“诶姐姐，姐，給我的網紅留一席之地好嗎？”

江竹筠恨鐵不成鋼：“一天就知道網紅網紅，跟江荀洲每次在酒吧裏叫陪酒一樣，沒個追求！”

高黎：“……”

突然被cue，沒追求的弟弟：“……”

整場更像是宋子霁和江竹筠在商讨林季齊雨未來的商業發展。

簽了合同，算是起了公司第一步，幾個投資人要去擺一桌，還叫上了宋子霁的舅舅。

他的公司多虧了林峥渡和宋子霁訂婚，席間酒沒少倒，喝出醉意差點哭，宋子霁攔下來都還在不停的說謝謝。

江竹筠有點關心：“這，你們還欠多少啊？”

宋子霁搖頭：“不多了，只要今年順利，年中欠款就能結清。”

“了不起，”姐姐倒酒，叫江荀洲一起敬酒，“上次聽這種還公司賬目的還是咱媽。”

說到“咱媽”，這裏的每一個人都聽過江氏在破産邊緣起死回生的奇跡，都是因為和林澤遠的離婚糾紛。

但他們沒有一點尴尬。

“現在女強人的稱號得給你。”江竹筠碰出清脆的響。

宋子霁：“不敢的。”

怕人喝多，林峥渡不讓上酒了，拽着宋子霁問話：“你給我交個底，任星為什麽要出錢？”

高黎被大姐姐灌酒灌到求饒，江荀洲和江竹筠酒量了得，還抓着人劃拳。

宋子霁的臉笑得多了靈動，按着林峥渡手肘：“峥渡哥哥，之前我對任星有過誤解。”

林峥渡的血熱了熱，感覺酒勁要上來，問：“現在呢？”

“現在……”宋子霁搖晃了一下腦袋，皺了一下眉毛，像上學時候想不出數學題，“看不透他，但覺得他人其實不差的，就是身上有事，有事又不讓人接近。”

她思量了一下：“你能和他交往，我相信他是很善良的，也很敢的人……”

被酒醺得泛起困意，宋子霁撐着下巴，嘿嘿一笑：“我對象在網上學到個段子，很适合……”

聲音小，又被吵嚷的人攪碎，林峥渡側耳：“什麽段子？”

“嗯……”宋子霁鼻音重了，無奈一嘆，“一個被窩睡不出兩種人……”

罕見的，她看見林總的耳根紅得要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