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

三

我不記得我是怎樣跑到了這條小道上，我不知道我是怎樣挨着一顆梧桐樹直到天亮。我只知道我和前面樹叢中的那只黑貓對視了很久，然後擡起頭時，天就亮了。

于是，我像往常一樣，給自己打了個招呼：“嗨，雨冬，又是新的一天，今天一定要開心啊。”

黑貓竄了過來，毫無生疏感地在我腳邊蹭了蹭，肆意地撒嬌。但是我心裏卻感到非常地厭惡，一腳踢開了它。

黑貓張牙舞爪地沖我叫，引來路人一陣怪異的眼神，我實在分不清楚，他們是在看我還是在看貓。

早上格外的冷，我的衣服上，還沾着一些池塘裏的髒東西。我無處可去，只能回宿舍。

一路上，我刻意地不去想一些事。我像往常一樣，低着頭，邊走邊數着腳下的磚塊。突然，我還是想證實一下，于是我擡起了頭，看着從我身邊匆匆而過趕着去上課的人，嘗試着打招呼。

不斷有熟人進入我的視線，但是還未等我擡起手，還未等我扯出笑臉，他們便從我眼前消失。

我知道，以前一直都是這樣，這種被遺棄的感覺我早已習以為常。我曾經把所有的時間，所有的感情都花在了李嚴風身上，慢慢地，我失去了身邊的朋友。慢慢地，所有人都把我當成了陌生人。

但是今天，這種被無視地感覺卻像是利刃劃到了我的心裏。我又低下了頭，再也不敢去證實了。我瘋狂地走着，瘋狂地想甩掉我腦海中的想法。

我沖回了宿舍，使勁關上了寝室門。一直以來都只住我一個人的寝室裏很安靜，安靜得讓我心裏的那個被我壓抑着的聲音都冒了出來，越來越大。

“所有人都看不見你了，你死了！所有人都看不見你了，你死了！所有人都看不見你了，你死了……”

我看着前面的鏡子，如果我真的死了，那前面那個目光呆滞的人是誰？前面那個瑟瑟發抖的人是誰？

“楊雨冬，”我在叫她，她也在叫我。

“你說我死了沒？”“你說我死了沒？”

“不許重複我的話！”我瞪着她怒吼。我就那麽一直瞪着，直到她的表情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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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死了。”她似乎有些膽怯地回答。

“我死了？”

“你死了！”她老老實實地回答我。

“我怎麽死的？”

“夏夏把你推下了水。”

“夏夏？”

“夏夏！”

……

長久的沉默，她又慢慢變回了我的樣子。我眨眼，她也眨眼。我笑，她也笑。

“我要殺！”

“你要殺死夏夏！”

“殺死夏夏？”

“殺死夏夏！她毀了你的一切！毀了你！”

天黑了之後我走出了寝室，來到了他們家。我一直坐在牆角，看着他倆的溫馨小日子。

他們笑着做飯，互相夾菜吃。笑着擁在一起看電視，笑着打情罵俏。他們好像完全忘了昨天的事，忘了葬送在他們手中的我。

于是，我也笑了。

因為你們不知道，我還能以這種方式“活着”，你們不知道你們的一舉一動都被我監視着。

你們笑吧，笑吧！等不了多久，就會有無數尖刀插進你們的氣管，心髒，胃，腎……

我不會拿雞蛋去碰石頭，我在等待一個時機。

我的指甲深深地插入了牆裏，從上劃到下，往複不停。尖銳刺耳的聲音和指間的疼痛讓我感覺到自己還存在，我突然發現，我很喜歡這樣的小動作。

十點左右的時候，一個電話把李嚴風叫走了。他出門的時候我擡眼看了一下天氣，外面黑得一絲亮光都沒有，風打在窗子上啪啪作響。

我起身了，路過茶幾，随手帶起了一把水果刀，進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