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蘇妙在狠狠砸進沈瑢懷中時,竟都沒感覺到疼,直到意識到發生了什麽,身體也才慢一步的回過了神似的。

剛開始并不厲害,被紮了一般,尖尖的刺痛,緊接着就要命了起來,仿佛只一眨眼的功夫,蘇妙就疼的直吸冷氣,疼得她連呻-吟都發不出口,哭都哭不出來,疼得她抽筋一樣的顫抖,卻又因為這樣更疼而生生在冷汗裏忍了回去。

之後似乎有人抱着她重新回了馬車上下颠簸,只是在這樣的疼痛裏,蘇妙又冷又沉,幾度眼前一黑,想要暈倒,但又生生的疼醒了過來,腦子裏也是一派混沌,一點都顧不得旁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蘇妙開始意識到一直有人在她耳邊不停的絮叨着什麽,恍恍惚惚的一睜眼,便是張大姑娘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正死死壓着她右側的肩頭。

蘇妙還沒反應過來,眼前銀光一閃,魏鳳安那小子到把她前後露出的箭頭箭尾都削掉了。

再往後,就是一個小老頭眼疾手快,順勢把箭拔了出來,止血上藥,行雲流水一般。

這一番折騰,叫剛剛緩過一口氣的蘇妙口吐鮮血,直到這時候,她才聽出了一直在她耳邊絮叨個不停的,竟然是王爺沈瑢。

“蘇妙!”

“你給本王睜開眼!不許睡!”

對了,是……箭?

她胸上中了一箭!

蘇妙一個激靈,猛地瞪大了眸子,徹底醒了過來,發現自個正躺在不知道在哪兒的炕頭上,手上稍一用力,便察覺到王爺一直在她身邊死死的攥着她的手心,

顧不得瞧自個滿身的血,蘇妙緊緊回攥過去,聲音虛弱的可憐:“王,王爺……”

她是不是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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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妙!”

沈瑢眼前一亮,他自覺還算冷靜,但聲音卻在不自覺的顫抖:“無事,太醫已到了,未傷要害,将箭拔出來就好!”

聽見這話,蘇妙也覺着松了一口氣,一時內心滿是慶幸與歡喜:“王爺……”

不會死就好,她這輩子好不容易活了這麽久,就這麽莫名其妙的死在這兒,豈不是太虧了!

只要不死,這一箭,是那個什麽沈興武的人射的吧?她記住了,這個仇,等她往後慢慢報!

沈瑢不知蘇妙心聲,他眼中只見蘇妙氣息微弱,血色盡失,莫說臉色了,連往日紅潤的朱唇都慘白似紙。

但也正是在這樣的白底子下,一雙桃花眸卻越發深邃黝黑——

那眸子黑白分明,眼波流轉,看向他的眼神裏,滿是深情纏綿。

分明這一箭是為他所受,性命垂危之際,卻毫無後悔不願,待他滿是深情不舍?

在這樣的眼神下,沈瑢心口發澀,聲音溫柔至極:“本王都知道,你莫說話,忍着些疼。”

蘇妙愣愣的:“疼……疼?”

她終于反應過來:“我怎的,好像不覺着疼了?”

是啊,要還是剛才那麽疼,她哪還顧得上留意這些有的沒的,更顧不得和沈瑢說話!

從什麽時候開始,她開始沒感覺很疼了?

一旁太醫也發覺不對,扭頭一瞧,那拔出的箭尖擦去鮮血後,露出的竟是青黑之色!

“箭上有毒!”太醫一聲驚呼。

沈瑢心下猛的一沉,向來鎮定淡泊的人,一時愣在原地,竟有些怔怔。

一旁的蘇妙眼前一陣陣的發昏,也不知是因為失血過多,還是因為聽到中毒而絕望——

完了,這麽重的傷,她連疼都不會疼,怕不是毒入肺腑,回光返照,馬上就要死?

這麽一想,蘇妙一咬牙尖,反而生生的提起了一口氣來,高聲叫了一句:“王爺!”

她已用盡了全力,但落在沈瑢耳中,卻仍是低微的幾不可聞:“王爺,沈興武要害你,您一定小心,別留他性命……”

直接說為她報仇,恐怕王爺不會在意她的命,牽扯自己,或許就會重視起來,也等于替她報仇了……

在這樣生死一刻,蘇妙覺着自己難得的聰慧,提醒之後,她甚至還記得哀哀示弱,用自個的性命叫沈瑢心軟幾分:“等我死了,您別難過,我留下的東西,就給了張妹妹做紀念……”

一旁張彩蝶大恸,捂臉大哭。

蘇妙才不理她,她要了那麽多衣裳首飾,不給張彩蝶也不知道會落去誰手裏,希望張大姑娘有良心,記着她的話,往後給她多燒點錢在地下花。

蘇妙打算的倒是不錯,可她高估了自己的力氣,才剛說到這,就感覺眼前一下下的發黑,仿佛這一口氣立即就要散去。

她吓了一跳,也顧不得再說什麽婉轉心眼,只盯着沈瑢,急切哀求:“王爺!袁側妃和蘇端都不是好人,您答應妙娘,以後莫要見她們!”

沈瑢仍是僵在原地,好似從剛才起就化成了石頭。

蘇妙的眼皮已經沉的只剩一條縫,并且這一條縫都還在搖搖欲墜,仿佛冷風裏搖曳的殘燭。

可她想起自己上輩子的死,竟從不知從哪裏生出的力量,硬是撐住了,甚至還擡起了頭:“王爺!您不答應,妙娘死不瞑目!”

直到這時,沈瑢才終于有了反應。

他張口幾次努力,都未能發出聲來。

最後出聲時,他嗓音艱澀嘶啞的吓人:“我應你。”

蘇妙仿佛就在等着這一句話,話音剛落,她渾身的力氣便是一松,無力的手心也自他手心滑了下去。

沈瑢覺着,自個心裏,仿佛也有什麽東西,随着這雙手一并滑了出去。

何至于此呢?沈瑢盯着蘇妙蒼白精致的眉眼,一動不動。

蘇妙,淮州瘦馬,癡蠢輕狂,嫉妒小性,除了幾分好顏色毫無可取之處。

若不是因她與夢中迥然相異,他又臨時起意,想要借着蘇妙顏色落下一個色令智昏的名頭,這一次,他都不會留下李府送來的這兩人,

沒錯,他對蘇妙的寵愛放肆,三分是真,七分是作給榮妃與陛下看的刻意為之,逢場作戲罷了。

就算蘇妙美貌靈巧,又待他用情至深,為他丢了性命不說,臨死之際,還滿口滿心,只憂心他日後被騙被害,絲毫不顧自己……

但那又如何?沒了蘇妙,還有旁人,他堂堂郕王,壯志未酬,怎麽可能會沉溺這些兒女私情?怎麽會在意一介女子?

沈瑢分明是在神志清醒的這樣想着,但另一手,卻忍不住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分明不過是做戲,他的心裏,為何這樣的空空落落?

他的臉色實在太過難看了,剛才避嫌在隔間外的魏鳳安都忍不住進前勸了一句:“王爺,節哀,側妃在天之靈,定也不願見您傷了身子。”

沈瑢的身子一晃,掙開魏鳳安想要攙扶的手心,重撿回了蘇妙冰涼的手心,重重一按:“妙娘稍待,等本王先去殺了沈興武,與你償命。”

魏鳳安從來沒在王爺面上見過這般外露的殺氣,聽着這話吓了一跳,卻也不敢阻攔,一時握了刀柄,已在考慮如何擊殺沈興武後果會更小些。

眼瞅着王爺立馬就要魏世子一道提刀殺人了,一旁查看箭頭的太醫這才終于回過神來:“王爺?這,這不,不是什麽要命的毒啊……”

沈瑢一個踉跄:“什麽?”

太醫也發覺自個一句話沒說清鬧出了誤會,一時惶惶:“啊,草頭烏罷了,行獵時塗在箭頭麻倒鳥獸的,不要命。”

魏鳳安也跟着回過神來:“是啊!沈興武那厮如何敢明目張膽的刺殺王爺?不過也是借行獵失手的名頭罷了,既是失手,自然也不敢下什麽見血封喉的要命毒物,王爺您——”

您怎的連這個都沒想到?後半句魏鳳安沒敢說出來。

“那側妃怎麽回事?”沈瑢睜大眼睛,看向榻上雙眼緊閉,已然喪命一般的蘇妙。

太醫縮着脖子:“血流多了,昏迷了吧……”

像是要應和太醫的話似的,昏迷之中,一動不動的蘇妙也忽的張口,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

沈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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