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阿蘭支支吾吾,咬着唇半響才答複道:“阿蘭腦瓜子不太聰明,不認路。”

楚逸扶額哀嘆,扯了扯嘴角,孤兒娶傻子,當真是配對。

罷了罷了他還是問問其他人吧。

出門前大臉盤子怯生生地望着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到底還是說出口:“郎君你要上哪去”

“我去問問村裏人何處有醫館。”楚逸耐着性子。

“噢,那郎君快些回來。”阿蘭稍稍安心,站在自家門外看着楚逸漸行漸遠。

這個時辰,村人們都下地幹活去了,楚逸走了一段路才見着一個喂雞的老太。

“嬸子,你可知這附近何處有醫館”

“啊”老太年紀大了,耳力大不如前,看到眼前突然出現個陌生男子,有些吃驚。

楚逸又重複了一遍,加大了音量。

“醫館啊,村子裏沒有醫館,鎮上有。”

楚逸道謝後并未急着回家,在村子裏四處轉轉,倒也熟稔了些,還遇上幾個孩童,皆說見他面生,楚逸疑惑說了自己的住處。

那幾個孩童對對眼,有些面面相觑,又滿是疑狐地看着他,“你是阿竹哥”

雖說宋家有個傻子,但其胞弟卻是個頂頂聰明的讀書料,是他們大溪村唯一一個秀才,只是阿竹哥大多在鎮上學堂裏,回家也是甚少出門,面生倒也正常。

難得見到阿竹哥,幾個孩童紛紛圍上前去,阿竹哥長,阿竹哥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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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竹哥,你真厲害,長大後我也要成為像你一樣的人。”

“阿竹哥鎮上好玩嗎,阿娘從沒帶我去過。”

“阿竹哥,你長得真好看!”

……

楚逸從衆孩童口中得知自己的身份,有些安心亦,也得了去鎮上的法子。

每日卯時村口便有一輛牛車往鎮子裏走,酉時返。

聽到門嘎吱的動靜,阿蘭忙不疊放下手裏的帕子,是郎君回來了。

“郎君,你回來了!”

楚逸淡淡應了聲,開口不甚自在:“不知娘子的閨名是”

“閨名我只知道我叫阿蘭,蘭花的蘭,郎君叫什麽呀”

連自己夫君都不知道叫什麽,這是得有多笨,但還是開口答複:“我叫阿竹,記住了可不許在忘!”

“你也叫阿竹啊,我弟弟也叫阿竹,咱們不愧是一家人!”

“你弟弟叫阿竹”

“對呀,我弟弟叫阿竹,我叫阿蘭。弟弟不像我那麽笨,他可聰明了弟弟說下次歸家就是舉人了!”

這,那也就是說他不是阿竹,那他是誰莫不成他是入贅的童養夫!

楚逸顯然被這個認知震驚到了,呆愣在原地有些手足無措。

眼下最緊要的還是治病,早點把失憶看好了。

“阿蘭,咱們家的銀兩在何處,明個兒我上鎮子買些藥。”

阿蘭沒有猶豫,自在地拉起楚逸的手。

姑娘家的小手軟糯,只是指尖處起了繭子,粗糙不平。

觸着這柔軟,楚逸手掌似不是自個兒的,僵硬着,任由阿蘭牽着。

走進卧房,阿蘭神神秘秘地拿出一個木箱。

裏面都是些銅板子,堆的倒是滿滿當當,卻也找不出一兩銀子。

阿蘭拿出一個粗布灰荷包掏出一把銅板子放進去,将荷包填得鼓鼓囊囊,遞給楚逸。

而後又自顧自地坐在八角凳上繡帕子。

楚逸看着繡帕子的阿蘭,還有桌案上擺着的一摞帕子,再度陷入沉思。

楚逸看了看自己的手,手背光潔,手心有繭子。

再看看繭子的位置,他應該是種菜砍柴火的。

然而再看看院子邊上緊挨着的方寸田地,只有幾根孤零零的小蔥

……

原來他是一個吃軟飯的,一個吃傻子軟飯的人…

失魂落魄的楚逸行屍走肉般度過了一天,輾轉反側一夜難眠。

待到天将破曉,公雞打鳴,楚逸似是解脫般從牢籠樣的床上起身,也不吃些點心,洗漱完便早早在村口等着牛車駛來。

去鎮上的路崎岖不平,一路颠簸一個時辰,周圍才漸漸熱鬧起來。

醫館裏頭人不多,稍作等待便輪到他,向大夫說明了情況。

大夫搭着楚逸的脈搏,捋了捋長須,複又看看腦後,接着又是一陣搖頭晃腦,才悠悠開口:“此病能否治好皆看機緣啊。”

付了診費,楚逸看着手裏提着的幾貼膏藥,有些懷疑大夫的醫術。

總不至于是招搖撞騙的吧

即是來了趟鎮子,便四處逛逛,這兒應該是繁華的地段,周邊商鋪鱗次栉比,吆喝聲不絕于耳。

楚逸本想去那家坐得滿滿當當的酒樓吃碗面,左腳剛踏入店門突然想到自己是個吃軟飯的,又将左腳收回,轉身去了街邊一個賣梅菜餅的小攤販。

五文錢兩個餅子,其實也怪好吃的。

想着家裏都靠阿蘭掙錢,便進了一家糕點鋪子買了一盒桂花糕,花了30文錢。

酉時,楚逸下了牛車便看到一個藍色的身影朝自己奔來,随後緊緊摟住。

“大竹你終于回來了!”少女的馨香鋪天蓋地的襲來,比桂花糕還要濃烈。

楚逸心底流過一道暖流,語氣不由放緩:“走吧,咱們回家。”

回去的路上,少女叽叽喳喳地圍繞在他的身旁,像一只小喜鵲撲騰這翅膀。

酉時村民們都從田間耕作而返,見着二人舉止親密,皆是有些訝異。

這小郎君長得着實俊俏,怎麽跟宋家阿蘭扯在一塊,莫不是腦子也有點問題

回到宋家小院,楚逸從包袱中拿出一盒桂花糕。

“是我最喜歡的桂花糕,好香呀!”阿蘭捧在楚逸遞來的桂花糕深深吸了一口氣。

見阿蘭歡喜,楚逸心中嘀咕:當個傻子也挺幸福的,一點點吃食也能樂呵呵的。

“這是銅錢,還剩20文。”楚逸将荷包遞回給阿蘭。

今天的晚飯還是白米飯配水煮蛋,清水白菜。

除了今天早上的梅菜餅,他至少兩天沒見油腥了,屬實有些嘴饞,不過看樣子阿蘭也不會廚藝,不然怎會頓頓清水煮。

見楚逸遲遲為動筷,阿蘭疑惑地問道:“怎麽了,大竹”

“無礙。”楚逸還是吃了。

楚.無所事事.吃軟飯.逸睡不着覺,打算去隔壁找阿蘭說話。

此刻阿蘭正坐在屋內繡着火紅嫁衣,嘴裏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兒。

這就是她和他拜堂之日的喜服嗎?這種感覺有些怪異,以後自己和阿蘭要過一輩子…

和一個傻子過一輩子!

楚逸煩躁,一想到阿蘭是個傻子,他共度一生的人是個傻子,以後生的娃也可能是傻子,楚逸有些崩潰,顯然他還無法接受這樣一個事實。

但阿蘭除了笨了點,倒也正常,長得也好看,好看得不像是村子裏的農家女,反倒像是大家閨秀。

楚逸打量着阿蘭,柔柔點燈光映着柔和的小臉,三千烏發被一根木簪子挽在腦後,卷翹的睫毛如蝶翼般輕輕顫抖,其下是一彎清淺的碧波。

皮膚雖不至于白嫩透亮,但也不黑,縱使穿着粗布麻衣,但也無法掩蓋貌美的事實,還會賺錢,挺好的。

兩相矛盾的楚逸知道這注定又是一個難眠之夜。

眼下烏青的楚逸再一次在公雞打鳴聲中起來,提水砍柴,有一說一自己的體力還是挺好的 。

思索了一夜的楚逸終是下定決心要好好過日子,這首要解決地便是養家糊口的問題。

院子臨溪靠山,楚逸從庫房裏拿出斧頭上山砍柴。

刀斬木落,一段枝桠輕輕松松就被砍下,這肌肉記憶是騙不了人的,想來自己以前在家是砍柴倒水的。

溪水不深,但也有小魚,楚逸放下背簍,脫了灰布鞋,挽起褲腳走入溪中,屏氣凝神,迅猛出擊,雙手老老将魚兒捆住。

嘿,真讓他逮着一條。

楚逸如法炮制,又撈了三條。

索性已經濕了一身,想着也多日未曾沐浴,順道洗了個澡。

只是這庫房裏拿的衣服怎麽小了些,穿在身上有些勒得慌。

嘀咕着才想起還有一個在外求學的小舅子,許是拿錯了衣裳。

村莊裏已經升起袅袅炊煙,想來阿蘭已經醒來。

楚逸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便在院裏堆了個柴堆,燃了火,烤上魚。

如往常一樣醒來的阿蘭覺得今個有些奇怪,到底是哪裏奇怪,阿蘭又說不上來。

推開門,噢~原來是大竹在烤魚呀。

咦,烤魚!

楚逸看到阿蘭出來,招呼她來吃,小姑娘得了召令,歡歡喜喜地跑來。

“哇,是烤魚,大竹你好厲害呀,我一條都抓不到!”

阿蘭的話給了楚逸莫大的虛榮感,不自覺間揚起頭,“看那邊。”

楚逸眼神示意阿蘭看向柴房的方向,柴房門大敞開着,是柴和水!

楚逸雖面色平靜,不見一絲波瀾,誰又怎知少年的心思。

“哇,大竹果然是我的好郎君!”

很顯然這話是楚逸想聽的,平靜的神色下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轉瞬即逝。

剛剛出爐的烤魚冒着騰騰熱氣,阿蘭小心翼翼地咬下一小口。

好燙!不過味道很是不錯,酥脆的外皮鮮嫩的肉質,別有一番風味。

郎君真的好厲害呀!阿蘭一邊品味着一邊感慨道。

只是魚兒小了些,還沒怎麽嘗出滋味,便已吞下肚子,只剩些魚骨刺。

現已是五月末,天愈發炎熱,雖種不了成片的稻米,但在自家門口還是可以種些小菜吃吃。

楚逸做任何事,阿蘭都是無條件支持的,在她心裏,楚逸就跟阿竹一樣是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

楚逸上村人家裏買了些菜苗,請教了方法,扛起鋤頭開始松土。

臨近午時,天熱的狠,衣服又着實勒人,索性脫了上衣,赤着膀子。

阿蘭覺得新奇,也擱置了帕子,蹲在田邊,看楚逸鋤地。

看到阿蘭崇拜的小眼神,男人的自尊心立刻挺立起來,幹活更有勁了。

正午,楚逸主動攬下午飯的重任,起鍋燒油,放入肉塊,翻炒,加入鹽、醬油、料酒,在蓋上鍋蓋焖煮上三兩分鐘。

一道紅燒肉便散着鹹香上了桌。

楚逸嘗了嘗,雖算不上好吃,但也是正常的紅燒肉的味道。

那廂繡帕子的阿蘭也聞到了從門縫裏鑽進來的肉香味,歡呼雀躍地跑來,然後乖乖巧巧地坐在堂屋的木椅上等待開飯。

阿蘭小孩子心性,雖雙手交疊置于桌面,但桌下的兩條腿卻閑不住,一搖一擺。

楚逸如法炮制,來了個炒青菜和蛋花湯。

兩人面對面而坐,桌上有湯有菜,有葷有素,在這村子裏也算得上是殷實之家了吧。

阿蘭平日裏很少吃到這些油葷菜,只有阿竹回家或者王嬸回家才有機會吃上一次。

不過現在她可是有郎君的人啦,郎君長得好看還會燒菜種地,她是頂頂喜歡的。

日子就這樣一晃眼過去了半月,今天是王嬸回大溪村的日子。

傍晚時分,日暮西垂,緋紅的霞光似姑娘家打翻了的胭脂盤,将天色染紅一片。

“阿蘭,嬸子做了你最愛吃的炸藕片!”王嬸推開宋家的門,與屋內的二人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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