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冰雪消融,綠意點點萌發,綴滿枝條。早春的清晨,似飄渺仙境,雲霧彌漫,隐約間看見那浮于半空的柳枝,系着風鈴的翹角屋檐。

今個兒是弟弟阿竹的會試第一日,阿蘭特意同阮娘子告了假,來送送阿弟。

雖是阿弟考試,阿蘭卻是格外緊張,本就空空塞不下什麽東西的腦瓜子此刻更是空蕩。

而馬上就要磨刀上陣的宋汀竹卻是扶手站立于河邊,欣賞着醉人的美景。

看着一旁不停來回踱步的阿蘭,宋汀竹走上前,調侃道:“阿姐有何所懼,阿竹又不是上了絞刑架,回不來了?”

阿蘭聽罷,蹙起好看的小彎眉,鼓着兩個腮幫子,踮起腳尖,揪住宋汀竹的右耳:“呸呸呸,淨說些不吉利的。”

阿蘭似要誠心想讓阿竹吃教訓,下手的力道并不輕,等松開手時,阿竹的右耳從外到裏,都紅得像是滴血。

“我的好姐姐,我錯了好不成嗎?”宋汀竹吃痛着揉着自己的耳朵。

“阿姐不必擔憂,等過幾日就會有人上門報喜了。”既是腳踏實地地認真學了,宋汀竹對春闱還是有過得信心,寬慰着自家還在憤憤不平的阿姐。

那廂已經開始放行了,門口聚集的考生,像是被點着了一樣,聲音嘈雜。

陳燕書和陳燕玲此刻也在這處。

縱使是國公府的少爺,也是得老老實實來參加的。

無獨有偶,陳燕書看着亦是淡定,見着宋汀竹,兩人便聊了起來,聊得不是什麽四書五經,而是在評判這河上的鷺鸶。

一旁的陳燕玲和中年婦人看着倒是極為焦慮,雖未像阿蘭那般來回踱步,但這緊緊攥着帕子的手,一刻不停得扭着,似要将這帕子扭出花來。

見着阿弟進去,看不見人影,阿蘭這才打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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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陳燕玲看見,叫住阿蘭,同去一旁的茶樓坐坐。那一旁的婦人穿着華麗端莊,但面容和藹,容貌與陳燕玲極為相似,想來就是國公夫人。

左右阿蘭告了一日假,待在家裏也沒心情幹旁得事,便爽快答應。

三人來了茶樓,裏頭卻已經人滿為患,多得是考生的家人再此等候。

好在國公夫人有錢,去河邊包了一艘畫舫,悠悠蕩漾在河流之間,隔絕了岸邊的喧鬧,清閑不少。

畫舫內裝飾的精致得宜,悠悠搖槳的烏蓬船,臨水而建的木屋錯落有致,岸邊的垂柳萌發新生的嫩芽,別有一番風味。

但着急等待考生的家屬們,哪有這等閑情逸致。

饒是杯裏的茶,也只有幹涼的份,

三日的會試,過得漫長。

終是熬過了這三日,衆人皆不由松了口氣。

陳燕玲好久沒同阿蘭一敘,約了日子去踏青。

說是去踏青,其實就是去城郊的寺廟燒香拜佛。

坐在馬車內,陳燕玲拉着阿蘭的手,頗為期待:“阿蘭,你說這廟當真靈驗嗎?”

天古寺隐匿在城郊,直至近些年來,名氣才愈來愈大,引得無數香客信徒。

阿蘭自是不知廟靈不靈驗,但既然陳燕玲這般說了,自然不好讓其難過:“自是靈驗的。”

這日天氣不錯,廟裏的香客不少。

投了香油錢,阿蘭被陳燕玲拉到一師傅那去。

“師傅,求姻緣簽。”陳燕玲先是雙手合十,同主持打了聲招呼,複道。

陳燕玲抽了兩簽,但師傅的解讀并不如她的意。

“這位施主,您這心中人怕是心裏沒有你啊。”

阿蘭也來了興致,想着來求個簽。

“您這位倒是尚有機緣。”

阿蘭聽罷有些高興,這麽說,她和大竹還是有機會的。

陳燕玲聽着師傅的解釋,本是有些不開心的,但阿蘭居然對着來了興致,想來是心中藏着個情郎。

回去的路上,陳燕書逼問着阿蘭:“阿蘭,快說,你的情郎是那位,我認識否?”

阿蘭支支吾吾,道:“他走了。”

阿蘭不敢說,也不願說他是抛棄她,只是說他走了。

陳燕玲不再多問,掀開簾子,看看行至何處,卻間外頭下起了連綿細雨。

“這春日到真是古怪。”陳燕玲放下簾子,嘀咕了一句,便又同阿蘭談起別的新鮮玩意。

一道劇烈的響聲似要擊破耳膜,劃破天際,帶着紫電重錘在瘋長的野草地上。

天色忽然變換,暴雨夾着雷電,聲勢浩大,黑雲翻滾低沉,遮蔽天空。

黃泥路上被車輪壓出一道道痕跡,泥濘的道路,更是不平。

阿蘭自小便怕着雷雨聲,一時慌了神,往陳燕玲的身邊又緊了緊,雙手緊緊握住她的右臂。

姑娘家家怕些雷雨自也正常,更遑論阿蘭這般膽小的,陳燕玲倒是不怕,仍由阿蘭攥着她的手臂,安撫這受驚的雀兒。

兩人乘坐的馬車搖搖晃晃走了幾裏路,車轱辘終是支撐不了重負,斷了。

這大雨天的,還是在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郊區,當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正當兩人絕望之際,一馬車行至。

一道柔柔的女聲傳來:“幾位不若同我們一道回去?”簾子掀開,露出是一張清秀的臉。

陳燕玲和阿蘭趕忙點頭答應。

那女子對着簾子外的馬夫道:“哥哥,讓她們進來吧。”

兩人這才驚訝,居然是主人家自己駕得車馬。

那哥哥也是爽朗的性子,只道是催促她們快快進去,姑娘家體弱,沾了雨水,容易着涼。

三個姑娘坐在車內,倒也不沉悶。

方聊了幾句,便知了些底細。

“原是王将軍的妹妹!”陳燕玲驚呼出聲,這般說這外面給她們駕車的是最近風頭正盛的王将軍!

想到這兒,陳燕玲有些坐不住了,悄悄地覆在王欣兒耳邊道:“欣兒,你怕你哥哥嗎?”

王欣兒笑得溫和,聲音輕柔:“自是不怕的,哥哥并沒有傳聞中那般。”

王起,白手起家,十四歲參軍,十八歲立大功,二十歲封雲輝将軍,二十二以少勝多,重創匈奴軍,封懷化大将軍,賜宅邸,賞良田千畝,24歲戰事平,回京。

陳燕玲聽聞王将軍虎背熊腰,因着殺戮過重,面容狠厲,單是站在那兒,就吓破對面小兵的膽。

陳燕玲有些羞赧,是她聽信謠言,給素面蒙面的王将軍定了不好的印象。

兀得,王欣兒蹙起眉,趕忙捂着帕子,咳了兩聲。

見兩人擔憂,王欣兒蒼白的臉上勾起一抹笑意:“二位不必憂心,欣兒自小身子骨便弱。”

看着柔柔弱弱的病美人,二人說話的音量不由放低,唯恐驚着了美人。

幾人說說笑笑,簾子外穿着蓑衣的王起不時也附和一聲,其樂融融。

這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待到了城內,雨點幾不可見,只有地上未幹的水潭子,昭示着剛剛的傾盆大雨。

——

放榜的日子來得極快,烏泱泱的一片人守着,就等着揭榜。

阿蘭自認為來得極早,但還是被人群隔得遠遠的,好在國公府那邊派來的人早早在這兒蹲守,如若看到宋汀竹的名字,便告知他們。

揭榜時刻,人頭攢動。

“進了進了。”那國公府的小厮逆着人潮朝外跑出,扯着嗓子喊道:“公子和宋公子都中了!公子排在第80位,宋公子在第20位。”

得了消息,國公夫人自然高興,大手一揮,給小厮打賞了10兩銀子。

一旁的宋汀蘭和宋汀竹得知這個消息,只是喜不自勝。

“阿竹,你可真厲害,以後就是當官的了!”

宋家姐弟雖沒國公夫人這般闊綽,但也打賞了小厮一兩銀子。

畢竟是天大的好事,自是要好好慶祝的。

李嬸子得知宋汀竹中了貢士,說是要燒一桌滿漢全席。

宋家姐弟那是攔也攔不住。

張府裏的鄰居們都知道隔壁出了一個貢士,紛紛上門道喜。

這現在混個眼熟,沒準人家後來當了大官,或許将來還能幫襯一把。

這幾日宋家可是風頭正盛。

但樹大招風,免不得被旁人眼紅,姐弟倆長相皆是不俗,姐姐在京城有名的繡坊當學徒,日後自然不可限量,弟弟考上了貢士,聽說名次也在前頭,日後定也是有個官人。

張府裏同樣有戶人家的兒子靠會試,但人家沒考上。

之前日日炫耀自家兒子讀書好,文采好,先生誇獎,雖兒子年已三十有餘,但還是讓其專心攻讀,若是富貴人家,這年歲倒也無妨,但這窮苦人家,這多年來書讀下來,縱使老夫妻日也幹,夜也幹,還是清貧的很。

偏偏這還是第三次沒考上了。

那老夫妻不忍心說自家兒子,宋汀竹又時常不在張府住着,也拿不出什麽把柄,便說些宋家阿蘭難聽的話。

說是這宋家姑娘為了供阿弟念書與那對角巷子裏的繡坊掌櫃好上了,這才得了機會去琳琅坊。

這神志清晰的,自是不會聽信老夫妻的胡言亂語,偏有幾個腦子不清醒的,聲讨宋家阿蘭,還在街坊鄰居間肆意宣傳。

李嬸自是聽說這謠言,氣得抄起掃帚便去了老夫妻的家。

眼看着幾人就要打起來,适才被聽着動靜的衆人給拉住。

“你這死婆娘,自己兒子在外沾花惹草,不幹正經事,還在這污蔑姑娘家的清白,呸!”李嬸臉漲得通紅,被一旁勸架的兩人拉住,只得放亮了嗓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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