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晉江原創獨發
晉江原創獨發
第5章
那種曠世的孤寂感,他從前只在垂垂老矣的人身上感受過,可不想如今竟是在一個及笄少女身上感受到了,這個認知讓沈郁覺得頗為稀奇,可是據這暗探打探回來的消息,她雖然只是丞相府庶出的二小姐,但是丞相對她和嫡女都是一視同仁,府中的嫡姐待她也算寬厚,她的日子不比高門貴女差,所以她身上為什麽也會有這種曠世的孤寂感?
沈郁不是一個好奇心重的人,相反在宦海浮沉多年,他更是心如止水,如今卻對她産生了一些好奇,輕笑一聲随手阖上了木窗,沈郁就繼續處理政務了,他沒有那些雪月風花的心思,政務才是重中之重。
蘇晚晚心思紊亂悶頭沿着巷子走,有些事情明明已經過去許久了,可她總是會時不時地想起那些記憶,就像是她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完全擺脫一樣,一直沿着東巷走了許久,涼風吹在臉上她才覺得稍微清醒一些,下午的時候出的門,如今已然是日薄西山了,蘇婉婉嘆了口氣正準備往回走,不知怎麽地天空又飄起了蒙蒙細雨,密密麻麻的細雨紛紛揚揚,她連忙提着裙擺朝着最近的屋檐下跑去,好在她跑得快,身上的衣衫只是打濕了最外面的一層,裏面的衣衫卻是沒有濕的。
方才跑得太急了,身上的衣衫都有些淩亂了,蘇晚晚先是不緊不慢整理了一下衣衫,這才擡首仔細打量着周圍的環境,她心煩意亂的時候只顧着亂走,倒是半點都沒留意腳下的路,若是沒有下雨也就罷了,如今就算是站在屋檐下,密密麻麻的碎雨還是會時不時飄落在她身上。
如今是傍晚,恐怕也不會有小販出來賣油紙傘了,還真是禍不單行,蘇晚晚無奈地嘆了口氣,她就算是想要走也不知道應該走哪條路,蘇丞相平日裏管得嚴,東巷又是尋|歡作樂的地方,是以每次她跟小桃都是偷偷摸摸來的,若是買糕點的話,也是小桃進來,她在外面等着,是以蘇晚晚根本就沒有在這東巷待過,自然是不認識這裏面的路,下午的時候能夠也逮到那小乞丐也純屬是誤打誤撞。
看着連綿不斷的雨絲,蘇晚晚嘆了口氣,想都沒想就要冒雨沖出去,她鬓發間的步搖也随着她的動作搖搖顫顫,像是三月枝頭随着清風搖曳的春花,冰涼的雨絲砸在她身上,倒是莫名讓她忘記了從前那些煩惱,只想着早點找到個避雨的地方。
沈郁坐在茶樓處理政務,明明是上好的雨前龍井茶,他品在口中卻有些不知所謂,莫名地覺得心緒不寧,當日科舉殿試的時候,他也不曾如此,明明是在看着奏折,他的眼前卻又會浮現那姑娘方才離去時落寞的背影,那種孤獨感實在是太過熟悉了,竟是讓他想要過去一探究竟,可是這世上再沒有人比他更知曉孤獨的滋味了。
出生寒門,他這一生的命運從出生時就已經注定了,可是偏偏他不願意認命,年幼時苦讀又碰見了一些貴人,他才得以一步步爬到今天的位置。
想到這裏,沈郁随手阖上了奏折,沈默一直都守在雅間外面,見自家公子走了出來,沈默擡眼看見紛飛的細雨,便開口道:“公子,我們還是坐馬車回去吧。”
馬車“骨碌碌”的聲響和着“滴滴答答”的與水聲無端讓人覺得更加心煩意亂,沈郁坐在馬車中,擡起右手輕輕捏了一下眉心,可偏偏那股頭疼的感覺還是久久不散,他随意地用右手掀開了馬車側面的簾子,清透的風吹了進來,到讓他覺得清醒了一些,若有所感,沈郁擡首朝着前方望了望,一眼便看見了站在屋檐下的那人,雖說是隔着兩條長街的距離,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就是蘇晚晚。
又是這般陰雨連綿的天氣……
沈郁的視線落在桌下放着的月牙白油紙傘上,思索片刻,他揚聲道:“沈郁,停下馬車。”
片刻後,沈郁撐着油紙傘下了馬車,細雨紛紛落在油紙傘上、又随着油紙傘的傘緣墜|落,他擡眸視線在那屋檐下的淺粉色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便移開了視線,嗓音淡淡道:“到前面載那姑娘一程,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說完這話,沈郁就撐着油紙傘離開了,月牙白的油紙傘越發襯得他白衣如雪、身姿清絕,可惜只有他知曉自己心緒有多麽紊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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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不是他的油紙傘,可他卻不想還她了。
蘇晚晚咬咬牙、提着裙擺從屋檐下跑了出去,還沒有跑出去多遠,她就聽見了馬車“骨碌碌”的聲響,她看了看這馬車猶豫了片刻,她如今是相府千金斷然是不能湊到馬車前面呼救的,只是前些日子感染的風寒才剛好,若是再淋一場雨,只怕又要喝那苦澀的中藥了。
就在蘇晚晚進退兩難的時候,這馬車忽然在她面前停下了,駕車的是一位面容白淨的小厮,“姑娘要去哪裏啊,奴看看順不順路能否送姑娘一程。”
許是察覺到她的遲疑,沈默笑了笑,解釋道:“姑娘放心,這馬車上沒有旁人,姑娘還請放心。”
“那就勞煩小公子,奴家要去丞相府。”連綿的雨絲撲在臉上,若是單靠她自己走,只怕走到天亮都走不出去,萬一感染風寒昏倒在路上,後果就會變得更加不堪設想。
“剛好順路,姑娘趕緊上來吧,莫要感染風寒了。”
坐上馬車的那一刻,蘇晚晚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松柏味,書案上放着一本《詩經》,看來這馬車主人也是個文雅之人,她提着的心這才逐漸安定下來,東巷離丞相府也不遠,況且這馬車行的很快,不到一刻鐘的功夫就到了丞相府,這小厮也是個懂禮數的,顧念姑娘家的清譽,并沒有直接把馬車停在丞相府門口,而是停在了不遠處的巷子裏。
蘇晚晚下馬車的原本想要給些銀子當做報仇,可是她的銀子方才都給那小乞丐了,想到這裏,她咬咬牙随手拔下發間的金步搖遞給了那小厮,生怕他不肯收下,蘇晚晚将這金步搖塞到沈默手中就離開了。
迎着細雨稍微跑了一段路,很快就到了丞相府,迎面就裝上了想要出門找她的小桃,小桃處理完那小乞丐的事情就回到了丞相府,原以為姑娘早早就回來了,卻不想裏裏外外都沒找到姑娘,就在她準備帶着一群奴仆去找姑娘的時候,就看見姑娘渾身濕漉漉的回來了。
頓時,小桃就心疼的不成樣子,她解下了身上的外衫披在蘇晚晚身上,就扶着姑娘回房間了,還好今日回來的時候早早就讓小廚房備下了熱水,姑娘也能趕緊洗個熱水澡暖和一下。
細雨連綿,沈默看着手中的金步搖很是糾結,那姑娘放下這金步搖就離開了,他倒是沒有機會拒絕,思索片刻,他還是将這金步搖放到了馬車裏面的桌子上,既然公子讓他專程載這姑娘一程,說明公子對這姑娘很是不一般,這金步搖還是轉交給公子為好。
沈默調轉了一下馬車方向,原本是打算直接回太傅府邸的,只是轉念想到公子說不定還沒有回府,他就專門駕馬走的是南巷回府的路,果不其然走到半路的時候碰見了公子,細雨連綿的天氣即便是撐着油紙傘,沈郁的衣衫還是濕了大半,他容貌清俊、氣質出衆,即便是衣衫濕了也不顯得落魄,反而有一種處變不驚的淡然,越發招人了。
沈郁收好油紙傘上了馬車,一進馬車就看見了放在桌子上的那支金步搖,看見這金步搖的時候,沈郁莫名又想到了那日在公主府的場景,她穿着一襲紅衣站在桃花樹下、落落桃花襯得金步搖多了幾分脫俗,而她整個人明豔到發光。
想到此,沈郁閉眼嘆了口氣,随手将油紙傘放在了馬車角落裏,等下了馬車的時候,他才将這金步搖遞給了沈默,嗓音清淡道:“這是姑娘落下的東西,得了空派人送回去。”
“公子,這是那姑娘留下的酬勞。”
“當時為何不拒絕?”沈郁視線冷冷地看了一眼沈默,神情中隐約有些不虞的意味。
“屬下知罪,只是當時姑娘放下這金步搖就離開了,屬下根本來不及拒絕。”
“罷了,将這金步搖跟馬車內的油紙傘一并收拾好放着。”
吩咐完這件事之後,沈郁就回到書房繼續處理政務了,這些日子朝中有些人越發按捺不住了,也該尋個時機将這些不安分的人一網打盡了。
蘇晚晚沐浴過後又喝了一碗姜湯,身上的寒意消退了不少,隐約還有些熱了,只是想到前些日子感染風寒吃的苦頭,她現在倒是不敢偷偷開窗吹冷風了。想了想,蘇晚晚還是下榻喚來了小桃,她每月的例銀都有不少,倒也攢了一筆銀子,将這筆錢給了小桃,蘇晚晚吩咐道:“東巷還有許多小乞丐,這些錢送他們去學堂讀書。”
“若是女孩子也想讀書,就給她們專門請一個教書先生,以後每月的開支都從我的例銀裏面扣。”
蘇晚晚不覺得自己是個善良的人,從前不覺得、以後也不覺得,只是相比施粥那樣的方式,送人讀書更顯得智慧。
沈郁也會因此高看她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