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吵架
吵架
一說到吵架,梁家的每一個人,腦中即刻想到的就是梁韋。不僅梁家人會馬上想到她,就連整個樓道的人也會即刻想到她,整個大院的人都會即刻想到她。
所以梁紅馬上想到要給梁韋打個電話。
可是王家的人進門之後,就把門關上了,也不讓她用電話,只專跟她一個人理論。她說她不知道,他們還問她怎麽可能不知道,還說她們家的女人都心機深沉,不是好人。
問題是,梁紅本人也不是什麽好惹的貨色,三句話講不通,氣也上來了;而且梁紅本人是特別直的那種人,有話喜歡直說,吵架喜歡直吵,最讨厭別人跟她拐彎抹角。——就從她當時能叫大女兒去盯着安洵的動向,後來還成天盯着安洵問什麽時候跟她二女兒領證這些事上,就能看出,她是真的喜歡直接。
三句話說不通,她哪裏還肯講理,把王的老婆那擋着她座機的身體撥開,就要打電話,王的一個侄子沖上去摁着電話,不給她打,美美撲上來咬那個人的腿,被那人一腳踹到牆根去了,梁紅一看,竟然敢動她的狗,于是拿了個水果盤,二話不說就往那人腦袋上砸過去,美美又撲過來咬那個攔着電話不給打的人,梁紅趁亂拿了茶幾上的手機,快速撥號給大女兒,側邊又有人來搶她手機,她還是死死捏着,在電話上叫梁韋快來,說王家人為蓋萌的事來了。
打完手機,那手機就被人搶奪,她也不肯放,就這麽一扭一摔摔地上砸了。那狗在地上鑽來鑽去的,在躲王的侄子試圖踢它的髒皮鞋。
梁紅把堵着門的王妍爸爸推開,要把門打開,說:“關着門說多沒意思啊,咱們敞開來說,讓樓裏的人都聽聽。”
王家并不想家醜外揚,所以王妍爸爸堵着門不讓她出去。
當梁家裏面亂成一團時,那一頭的梁韋已經胡亂套了件衣服就要出門了。
孫志揚要跟她去,被她攔下:“大寶總不能一個人在家吧,你留下來吧。”她其實是不想讓自己老公見證自己吵起架來的萬分獰惡的樣子。——真的,梁家的撕B大神是她,她天性喜歡撕,只要是在她工作的學校外的任何一個地方,她都不喜歡用懷柔方式解決任何問題,只要能撕她就撕,有時甚至會為撕而撕——俗稱“找架吵”。但她不想讓她老公見到她這個樣子。
“不行的,你們家又沒男人,那邊的人動手怎麽辦,我得去。”
“你在家看着大寶,我妹他們住得近,我找安洵過去幫忙。”
“哦,也行。路上小心點,一有不對勁就給我打電話,我找幾個人過去也行。”
梁韋搭電梯下樓,去取車的路上,就給她妹打電話,叫她讓安洵去她們的老房子一趟。
她把事情大概地說了,梁亞也要去,梁韋叫她待家裏看孩子,別去攪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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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韋主要是不喜歡她妹那種息事寧人的性格,在吵架的時候,她只要一聽她妹說上兩句話,就會憋得肺氣腫。“吵架就是要帶勁”這個道理,她這輩子都不指望她妹妹懂;而她妹說的那些狗X道理,說實話,她都懂,并且她也承認那些都是對的,可是讓她依她妹說的那種方式奉行,她也承認,她一輩子都做不到。
所以,多年以來,她總結下來的一條真理是:吵架絕不要帶上梁亞——破壞氣氛。
梁亞聽了她的話,就讓安洵過去看一看,千萬別出什麽事,看着大家別動手。
哪知安洵跟梁韋在樓道口會合時,梁韋跟他說:“他們要是動手,你也要動手,別怕,打傷了也沒事,孫志揚擺得平。”
安洵心裏:我到底聽誰的……
兩人沖上了梁家,梁韋拍門時才發現,早知道帶把鑰匙了。這時她身旁的安洵由褲兜裏摸出了一把鑰匙,一邊安閑開鎖,一邊說:“你妹早想到了,說不定裏頭人會堵着不讓開門,所以讓我帶了一把來。”
門一開下來,裏面就跟剛混戰過似的,梁紅的頭發都給人推來搡去地推亂了,她身邊站着的美美,那身雪白的毛上都是男人皮鞋的黑腳印,整個看着灰撲撲的,跟流浪狗似的,一只耳朵還聳拉着。
梁韋一看這樣,就對安洵說:“把門開着,把樓道燈開下來!”
然後她沖屋裏說:“來來,來啊,都過來!咱們在樓道裏吵,引動大夥出來看看。你把我們家到底是怎麽對不起你們家了,都說出來,讓大家都聽聽,也好為你們聲讨我們啊,堵着門專在我家裏欺負我媽算什麽本事!”
梁韋一來,梁家馬上戰鬥力升級,沒到一刻鐘,就把這些人全罵到了樓道裏站着,201的、四樓的、五樓六樓的,全都開了門出來了,因為梁韋的嗓門是自帶擴音系統的。
梁韋跟着就在樓道裏,又跟王家吵了一刻鐘——确切地說,全樓道只聽得見梁韋一個人在罵,王家人根本插不進嘴。
安洵只是來做“保安工作”的,吵架用不着他,所以他就光聽着梁韋說話,一邊聽一邊想:要命了,小亞她姐原來這麽彪悍……
然後,梁韋說要報警,還說:“你們都別走,我正好認識浯城新聞直通車的編導,叫人過來拍下來,這新聞素材他們一定歡迎,光是這大院裏知道了多沒意思啊,咱們讓全浯城的人都知道……”巴拉巴拉又說了一堆,王家人一邊罵她是神經病,一邊下樓走了。
梁韋見他們走了,就說:“別走那麽快啊,我家弄壞的東西,我家狗上寵物中心洗澡的錢,我媽的精神損失費還沒算呢!”他們頭也不回地往樓下走,腳步還更快了,梁韋就趴在樓梯欄杆上,勾頭朝下說,“我告訴你們,你們走也沒用,我會找到你們頭上算這筆賬的,祝你們好運!”
然後她進房子裏,安洵也進去了,把門關上了。
梁韋在那裏跟梁紅說話,而安洵在一邊給梁亞打電話,報告說沒事了,不要擔心。
梁韋說:“現在徹底撕破臉了,以後不要來往了!”
梁紅說:“你說他們有沒有毛病,自己家裏出了這種事,找到我們頭上,我們哪裏知道,蓋萌的事,我們平時哪裏管那麽多?”
“別跟他們煩,有毛病。”梁韋并不打算告訴梁紅她和妹妹一早已知道這件事了。
“唉,晦氣,這地方早搬早好。”
自從王家與梁家決裂後,蓋萌他們家,也跟梁家決裂了。蓋萌的爸爸——梁韋和梁亞二人的大舅,對梁家十分不滿,他認為大家親戚一場,女兒在她們那邊,她們竟然不幫着照顧。雖然他們也知道,女兒都這麽大年紀了,是成年人了,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并且她現在這樣,也跟家教有關,可是大家畢竟親戚一場,相互之間也該有個照應,女兒身在他鄉,她們就多關心關心一下,又能怎樣。要是梁家平時多問問蓋萌在幹什麽啊,說不定能早發覺不對勁的地方,也不至于被人最後堵在賓館。
自從蓋萌家裏跟梁家關系徹底不好之後,蓋萌爸爸的二妹與三弟——梁韋和梁亞的小姨和小舅家,也跟梁家變得關系微妙了,既不是徹底地決裂,卻也不像之前那樣近乎了。
梁紅和梁韋完全不認為自己有錯,可是梁亞覺得蓋萌爸爸的想法,也是有一定道理的……或許她們家三個,真是對蓋萌關心少了。怎麽說呢,畢竟親戚一場,蓋萌又身在異鄉,她們平時太顧着忙自己的事了,對她的關心确定很少很少……
梁亞沒跟媽和妹說這個想法,她怕她們說她得了無藥可醫的聖母病。她知道,媽和姐最讨厭有聖母病的人,也反感這類人,好像全世界就她們最偉大似的。
所以,出于這層考慮,她是絕沒可能跟媽媽與姐姐說出心中真實想法的。
另一方面,蓋萌家裏雖與梁家關系徹底不好了,可蓋萌本身對梁家一點反感都沒有。她認為事情是她惹出來的,與大姨家半毛錢關系也沒有,無奈她爸不聽她說,并且現在也不太接聽她的電話了。可能是嫌她讓家裏蒙羞吧。
她知道大姨和大表姐也是不太可能想跟她接觸的了,因為她畢竟做了一件在世人眼裏是相當令人不齒的事,可是她知道二表姐那邊還是比較好接近的。
她在十月份的時候,又跟二表姐聯系上了。
她二表姐——梁亞——又跟她出去吃飯了,問她接下來要怎麽辦,還問她之前怎麽不學好呢?
她說她爸叫她回淮城去,她說她不想回去,那邊太小了,發展有限。
梁亞問她,那王家的人有沒有找她麻煩。
她說有,而且到她辦公室去找過她。她現在已經準備辭職了,都已經有不少日子沒去上班了。
梁亞說:“你既然喜歡大城市,不如去上海吧,更大一點不好嗎?去那裏沒人知道你的事,說真的,你這事是真不光彩。”
“說真的,王家的女婿本身也不是什麽好人,不是我,也有別人的。”
“不是好人你還跟他在一起,腦子有病啊!”
“也不知怎麽的,就勾搭上了呗,他出手又還算大方,浯城這種地方畢竟有點小,男人多數小鼻子小眼的很摳門,難得遇上一個海派的,肯花點錢的……唉,不管怎麽說,以後有婦之夫我遠離還不行嗎?”
“虧你也有這種覺悟。”
“我前幾天就在想去上海。可是在浯城我都進不了學校,那到了上海,我更進不了學校。進語言中心的話,可能也要這邊的推薦信……我名聲都臭了,這推薦信可怎麽弄啊。”
“沒事,我問問你大表姐,我聽她說她朋友在你們中心認識人的,到時給你寫一封好看的給你去應聘。”
“好的,謝謝。”
晚上回去後,梁亞先是給她姐打了電話,說要推薦信的事,她姐答應了。
然後她跟安洵說了表妹的計劃。
安洵想了想,說:“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梁亞正低頭看着手機,聽了後,擡頭看了他一眼:“講啊,有什麽不能說的。”
“其實哈,我認識一個人,在上海就開這種英語中心,不如讓你妹進去做吧。”
“這當然好了,她也省得自己去找那麽辛苦。”
“好,我明天打電話問一下他。”
然後,安洵就跟梁亞形容了一下這個人,依安洵的話來說,那人簡直是一個完全被毀壞的人類,他的心髒應該像破布一樣,髒,臭,滿布破洞。
梁亞問他為什麽,安洵說:“額……這麽說吧……你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小孩吧,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和別的小孩有些不同呢?多少有些些扭曲?”
“額……好像是有點,在看待異性時,真的或多或少有點扭曲,畢竟……畢竟從小被母親大人教育‘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額……其實你這樣的算‘出落’得很心智健全的了,他卻不,我認識他時,他在澳洲讀大學,跟我一間大學,是我學弟。有一次聚會,他說起,他小時候,他媽和他小叔叔經常通奸,他爸有一次出差,他媽就和他小叔叔在樓上的房間裏搞,他小叔叔在他們家住了三天,他們完全當他什麽都不懂,當他不存在一樣,在房裏做那種事,可他爸那次提前回來了,他當時才九歲,但他其實大概知道是怎麽回事,他怕他的家庭破裂,所以他拖着他爸,然後上樓敲他媽的房門,提醒他們爸爸回來了,然後他小叔叔溜走了。”
“他說他回國要辦教育,因為他的童年是暗無天日的可怕又惡心的童年,他想要看到小孩子像花兒一樣地成長……而事實上是,以我們這圈人對他的了解,他對小孩确實都不錯,笑呵呵的,可是他一見到女人,就有一種天生的恨意,可能是因為他恨他媽媽對他爸的不貞,以及給他帶來的心理陰影,已經恨了很多年了。他這些年下來,玩弄的女人……我算算……”說着,還閉着眼算,然後說,“應該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那……我還是叫蓋萌另找吧,這太可怕了……”
“沒事,工作就好,在熟人那裏做事,總比在生地方做好吧。我說這些,就是讓你提醒一下你表妹,千萬別去沾染這個人……因為他恨女人,你妹又不是什麽好女人,當心他把你妹當成一種假想的耙子,想盡辦法整死她……”
“額……算了,我還是讓她找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