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蘇逸（1）

蘇逸（1）

“我不想成為哥哥的負擔，他要有他的生活，會遇到他愛的愛他的女孩，結婚生子，擁有完整的人生。

“我們可以分享一切，我也感受到他的擔心，我也擔心同樣的事情：如果我的身體死了，我還會存在嗎？

“他清醒的時候，我會開放我的共享，只要他想，我們随時在一起，不管我飛向何處。

“我偶爾會進入他的視角，但這種單純的平面化的視網膜投影，讓我覺得逼仄難忍。我看到的——且用‘看到’吧，這樣好理解——世界是全息的，包括了空間的一切組成：全頻段的電磁波，震蕩的空氣分子，所有的一切物質都在普朗克單位構成的基本空間裏跳躍波動。這些內容是哥哥的大腦無法處理的，他很長時間才适應，适應的方法就是，大腦把這一切複雜的內容簡化為他所能理解的一幅圖景。

“我甚至能夠清晰的感覺到時間的跳動，那是在極短暫的丶不連貫的普朗克單位上進行的。這種全新的認知世界的角度，令我眼界大開，癡迷其中，不可自拔。也許這本就是世界該有的樣子。”

蘇興熟睡了，蘇逸關閉了共享通道。她要去的地方，是蘇興完全無法理解的，她擔心蘇興的大腦會在過載的數據量中迷失、崩潰。

蘇逸滿心歡喜的自由的飛翔，她還是要抑制住自己，不能太過興奮，否則身體會明顯出現伴随性反應：血壓升高，心率加快。還好，因為從小她和蘇興之間可以互相調整情緒，這種調整能力已經深入骨髓，仿佛蘇興在她靈魂深處留下了一個替身。

她飛飄在城市的上空。深夜的杭州，沒有了白天的喧嚣，靜谧中透着一種夜特有的神秘。但在她的視野中，只是少了人聲而已。多數人已經安眠，他們的夢境，以微弱電磁波的形式傳播開來，當産生共振的時候，互相交織。

她飛過西湖，長橋的亭臺樓閣彩燈斑斓，倒映在水中，随着水波輕輕蕩漾。一葉小舟燃着一點燈光，一個女子輕輕哼着歌謠：“搖啊搖，搖啊搖，船兒搖到外婆橋。外婆好，外婆好，外婆對我嘻嘻笑。搖啊搖，搖啊搖，船兒搖到外婆橋。外婆說，好寶寶，外婆給我一塊糕。搖啊搖，搖啊搖，船兒搖到外婆橋。”

她飛越連綿起伏的山巒，縱橫交錯的水田，參天古木的密林，在時間幾乎沒有跳動的剎那，來到了大理蒼山。一天前，在這兒，她發現了第一個裂縫。

說是裂縫，倒更像一種擾動，它将周邊的空間和時間彎曲成近乎球形，并瘋狂的旋轉。旋轉産生的摩擦，将空氣分子離子化，大量的中微子向四面八方噴射。它的尺寸很小，直徑不過幾個納米。在無形體的蘇逸看來，幾個納米和幾個光年一樣，早已失去人類賦予它的意義。

蘇逸包裹住這個小小的時空氣泡，好奇的用精神的尖端觸碰它，時空出現一環漣漪。她在幾次試探後，猛地沖進氣泡中。

蘇逸在經歷短暫的虛無之後，落在鋪滿了厚厚落葉的林中。她起身，驚奇的發現，自己有了完整的形體，她看到了自己纖細柔軟的手指，聽到了鳥兒“叽叽喳喳”的鳴叫，深呼吸，嗅到了空氣中清新的綠樹葉的味道。她滿心喜悅，向上一躍，想着會飛飄在空中，一覽群山，可一下子，摔落在地，她“哎呀”的驚呼一聲，揉着腳踝。太神奇了，竟然有了痛感。

“這是哪裏？”蘇逸在林中漫無目的的游逛，陽光從樹葉間透射出五彩的光線，風輕搖着樹葉，葉晃動着陽光，空氣那麽溫暖，漫步那麽閑舒。

遠遠的，蘇逸看到一縷炊煙緩緩飄搖。“有人家。”蘇逸歡喜的想。她加快了腳步，心裏充滿了期待，“有炊煙，就會有人家，就會知道這裏是哪裏了。還是那個我熟悉的世界嗎？我怎麽又是我了呢？”

一處不大的院落，幾間青磚碧瓦的古式建築。幾只老母雞在地上一啄一啄的，擡頭看她一眼，又一啄一啄的走開。院子沒有圍牆，只是開出一片空地，正中擺着一張大木桌，一個二十左右身着唐裝的女孩握着一只衣紋筆，不緊不慢的在一大張宣紙上精雕細琢的畫着，見蘇逸從林中走出，也不詫異，瞥了一眼，繼續畫她的工筆畫。

“難道，我穿越到古代了？”蘇逸想，“壞了，我要是回不去，哥哥又該着急了。哎呀，如果我和身體斷開了，我會不會消失啊？”

蘇逸好奇的想知道這女孩畫什麽，見她并不在意，就走到她旁邊。女孩一筆一劃細致入微，畫上那男孩年紀不大，十四五歲，栩栩如生，呼之欲出。“想必是在畫她心上人了。不過，這女孩看起來也又二十了，兩人相差太過懸殊了吧。這裏也不知是何時何地，看着女孩的打扮，似唐宋的裝束，我這一瞬千年了。”

女孩餘光見蘇逸站在身邊，心中莫名煩亂，執筆的手一顫，一筆挑滑開來，那畫上，少年臉龐出了一道粗線。女孩煩道：“畫個畫也不得安寧！”說罷，将宣紙揉作一團，抛在一旁竹簍裏。蘇逸循着望去，簍裏已有十幾個紙團。

蘇逸歉意的說：“抱歉，打擾姑娘了。我迷了路，不知此間何處？”

女孩撇了一眼，往竹椅上一坐，喘了口氣，才說道：“這兒，大理蒼山。你迷了路？就算是迷路也到不了這兒。”又用眼睛看了一眼旁邊的竹椅，示意蘇逸坐下。蘇逸微笑道謝，坐下來。

蘇逸道：“原來還是在大理蒼山，請問姑娘，附近可有郡縣？”

女孩挑了下眉頭，說道：“我叫莊妙姈，咱倆年紀相仿，你就叫我小姈。”

蘇逸說：“好的，我叫蘇逸。這荒山野嶺的，你一個人不害怕嗎？”

莊妙姈一笑，“有什麽好怕的。”随手一揮，但聽得“吃”的輕響，蘇逸順着她揮手的方向看去，合抱之粗的樹幹上，竟用牙簽般細小的竹針釘着一只蒼蠅，那蒼蠅還在掙紮，一對翅膀不時扇動幾下，很快就無了生息。

蘇逸一驚，忍不住嘆道：“好厲害！我只在電影中看到過這麽厲害的功夫！”

莊妙姈“呵呵”一笑，“雕蟲小技。你剛問我附近可有郡縣，這問題比較怪啊。先回答我的問題吧，你怎麽到這兒的？”

蘇逸猶豫一下，想着自己的經歷太過離奇，她一個古人怎能理解呢。于是說道：“我随意游逛，在山間迷了路，見到這裏升起炊煙，就想來問個路。”

莊妙姈點點頭，“你不想說也無所謂。不過，這裏進的來，可不好出去。”

蘇逸四下裏張望，山巒起伏，連綿不絕，若不熟悉此間地理，确實是有進無出。蘇逸道：“小姈，我确有難處，在此處無親無故的，不知你能不能幫我？”

莊妙姈問：“好，沒問題。你能到這兒，就是緣分。說吧，如何幫你？”

蘇逸盯着莊妙姈，抑制住顫抖問道：“現下是什麽朝代？皇帝是哪一位？”

莊妙姈大驚失色，“騰”的起身，一時沒有站穩，雙手向後用力一推，那竹椅“咔嚓”裂成數片。“你，你，你從那裏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