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蘇逸（3）

蘇逸（3）

次日晨，三輛轎車将衆人送到機場。機場同樣守衛森嚴，持槍的警衛牽着獵犬巡邏，四個角樓裝着自動射擊的高速機槍。機場西側的航管樓也像一個堡壘。

蘇逸好奇的問莊妙姈：“你家是什麽大人物？這麽多保镖。”

莊妙姈道：“我爸是王國的第一輔政。”

在蘇逸的印象中，王國是個遙遠的概念，她去歐洲旅游的時候，了解到英國、挪威、瑞典、丹麥等十二個國家是君主立憲制的，還存在國王。蘇逸不解的問：“王國？難道還有國王？”

莊妙姈正要開口，莊弼說：“兩個世界的社會發展進程不盡相同。你們那邊不停的實現大一統，我們這邊也不斷的分分合合。三百多年前，我們蜀國一個叫錢墨之的大科學家，建立了整套的科學體系；很快，他的弟子研制出了蒸汽機，生産力大大提高，我國進入了第一次工業革命。戰争的目的，就是為了争奪資源；但勝利的前提是實力。于是，各國紛紛加速本國的資本主義進程，在經歷了四次大戰之後，都認識到一個真相：戰争沒有最終的勝利者。因此，建立了多國協調機制，開啓了七國近百年的和平。”

蘇逸點頭稱奇。

八個高大魁梧的保镖将四人送到客機旁，莊弼對趙連生說道：“這裏拜托你了。”

趙連生鞠躬道：“您放心。”

莊弼伸開右手對蘇逸道：“請。”

蘇逸點頭示謝，走上舷梯。飛機艙門一旁，一名身着制服、高大英俊的青年男子筆直的站立，陪出笑容，表情卻略有僵硬、緊張。蘇逸看他一眼，并沒多想，正從他身邊走過，那青年突然抱住蘇逸。莊妙姈一把拽倒莊弼，将羅裙猛然一抖，擋在面前。莊弼掙紮着大叫：“保護至人！”那青年看着驚恐萬狀的蘇逸，心一橫，咬下按鍵。

“轟”一聲巨響，一團火焰沖天而起，飛機被炸成兩段，濃煙滾滾。那青年和蘇逸已是灰飛煙滅。

趙連生滿臉是血，也顧不得疼痛，沖過來扶住莊弼：“先生，沒受傷吧？”莊妙姈的羅裙是用最先進的防彈材料制成的，但她也被震得渾身麻木，耳鳴目眩。

莊弼一時目瞪口呆，許久才喃喃道：“完了，完了，全完了。”身體一軟，癱坐于地。

蘇逸在爆炸的瞬間，回到了身體中。

“心率200；血壓，190，140！”

蘇逸覺得自己就是一顆炸彈，随時都會爆炸。“放松，放松。”她安撫着自己。

“心率210；血壓，200，146！”

“放松，放松，不要掙紮。”蘇逸想到自己第一次游泳，在水裏胡亂的撲騰，越是着急就越是嗆水，一定要想法子讓頭仰出水面，吸氣，讓自己的肺充滿空氣，讓自己浮起來。她突然想到剛剛的爆炸，刻在記憶中的刺痛滲入到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中，她慌亂了，一下子沉了下去。

“心率220；血壓，210，150！”

她能聽到雜亂的人聲，爸爸的，媽媽的，哥哥的，護士的。

突然，蘇興思想的觸須緊緊的纏住蘇逸，“別放棄！我們在一起！”

“哥哥。”蘇逸欣喜的喚他，她的心情一下子平靜下來。

“你去哪兒了？我怎麽一整天感覺不到你？”蘇興擔憂的問。

“你根本想不到我去哪兒了。”蘇逸興奮的說，“我發現了一個完全不同于我們的世界。”

“和這個世界是斷開的？一定是，要不我怎麽找不到你。”

“心率和血壓下來了。”護士對她父母說，大家才松了口氣。

蘇逸又漂游在空中，“那邊很有趣，他們叫我至人。”

“他們？那邊也有人類，和我們一樣？智人？那邊的人類處于原始狀态，很笨嗎？”

“不不，他們和我們一樣，科技發展的程度也很相似。為什麽叫我至人，還真不清楚。你可以問問爸爸，他研究過人類學，可能會給出個答案。”

“太有趣了，”蘇興很是好奇，“你在那邊遇到什麽好玩的事兒嗎？”

“有啊。”蘇逸傳給她一段記憶，她初到那裏，在山間悠閑的漫步。

“你居然有身體，所有的感覺也都存在，太神奇了！”蘇興為她高興，誰會希望自己是只游蕩的魂魄呢。“那邊和這裏有什麽不同？”蘇興很是好奇。

“不同？有山有水有空氣，還真沒什麽不同。啊，有個，和咱們這兒，有十二小時的時差，這兒是黑夜，那兒就是白天。”

“那，你能來去自如？”

蘇逸一驚，才想到，是死亡把她送回到現世。她怕蘇興擔心，會阻止她繼續探索，又傳給蘇興一段和莊妙姈初識的記憶，一面說：“我當然來去自如了，你不必擔心，我在那邊有了好朋友，而且，”她又傳過一段筵席的記憶，色香味俱全呢，“我又是一個完整的人了，能吃能喝，能跑能跳，吃得香，跑得累，睡得着，還會做夢，真的很快樂。”

快樂才是蘇興最希望妹妹擁有的，他既欣慰，又擔憂。“你回來的時候，身體出現了嚴重的反應，爸媽和我很怕你出事兒。”

“有你在，就不會有事的啊。”蘇逸心情輕松，沒有什麽是他們兄妹倆不能解決的。

“嗯，”蘇興充滿自信，“只是一找不到你，我提心吊膽的。只要你快樂，我當然願意讓你自由自在的了。”

“好的啊，我就去。”蘇逸按捺不住激動了。在那個世界，她才是一個能觸摸自己的“人”。

“你的精神和身體之間，有很強烈的羁絆。我擔心……如果身體出了什麽狀況，只怕……”

蘇逸知道他的意思。她要确定，那個時空的開口還在不在。

蘇興見父母身心疲憊，勸他們去休息。說自己和護士看着就可以了。他突然想到蘇逸的話，問父親：“爸，您了解智人嗎？”

“智人？哪個字？西方還是東方？”

“西方東方？有不同的智人嗎？”蘇興很是不解。

“生物學的智人，有早期智人和晚期智人，十萬年前，地球上生活着早期智人、尼安德特人，還有其他人種，之後，天災人禍，各個人種陸續滅絕，只有部分早期智人進化成晚期智人，就是現代智人，我們的祖先。”

“另一個東方智人呢？不同嗎？”

“現在所有人類的祖先都是晚期智人，遺傳生物學已經從DNA相似性的角度進行了充分論證。不論黑人白人黃人棕人，都如此。我說的東方的‘至人’，是‘至高無上’的‘至’，這屬于哲學範疇。《莊子﹒逍遙游》有言：至人無己，神人無功，聖人無名。”

蘇興恍然大悟，“對對，至人無己！只有抛開自己，擺脫束縛自身的□□，才能進入無為的大境界。”

蘇逸也瞬間明白了，原來那邊的人稱她為“至人”，她之前也以為是“智慧”的“智”。如此可見，那裏難道就是古人偶窺一隅的天外世界？

“我想去看看那個連接兩個世界的‘橋’。”蘇興好奇心起。

“好啊。”

蘇興進入了蘇逸的思想中，他的視野一下子變得四通八達，但他只能将專注力集中在一個方向，其他方向都模糊不清，這源于大腦數據處理能力的限制。蘇逸像一道光，瞬間沖出大氣層。宇宙擁擠不堪，時間、空間、物質、能量，像一鍋混沌的粥；量子漲落是無數“咕咕”沸起的氣泡，破裂，泯滅。

“還在。”蘇逸看到那個微乎其微的點，她靠近它，圍着它一同旋轉，“還是這個位置。”

“愛因斯坦羅森橋，”蘇興喜出望外，“只在理論中存在，沒想到竟然能親眼見到。只是……你說，之前它也一直在這裏嗎？”

“是啊，我在進入之前，還來過多次。在我能接觸的範圍內，也只有這一個裂縫。”

“匪夷所思！空間的位置不是絕對的，地球自轉，地球圍着太陽公轉，太陽系又圍着銀河系中心旋轉，可是這個‘橋’的竟然能和地球同步運行，整個太陽系也提供不了這麽強大的引力！”

“我要進去了。你別擔心，也許會很快回來，也許時間會長一些。”

蘇興依依不舍。“照顧好自己，我在這兒等你。”

“你也照顧好自己。沒有我監視，你可以過逍遙自在的日子了。”

兩人“嘻嘻”一笑，沉默片刻，蘇逸一頭紮進去。蘇逸的身體同時輕輕一顫，心率和血壓向上一挑，很快就平穩下來。

蘇興也瞬間回歸自己，他望着妹妹安詳的面容，又擡頭看看窗外無邊無際的暗夜，心裏空落落的，悵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