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老郭之死（上）

老郭之死（上）

11點40分

老郭看着忙忙碌碌的四人，又仰頭看看空蕩蕩的天花板，猶豫再三，才發話：“大家停個手，該一起吃個飯去了。”衆人有些詫異，午飯在公司的自助食堂吃，都是誰完了工作，誰就去。寫程序或調試程序，都是要思路連貫的，他們吃午飯，多數時候互不幹擾。“我有個小要求，誰都不要帶手機。”

四個人覺出老郭一定是有話要說，而且必定是極為機密的事情，大夥本就心存疑慮，聽他的要求，更是惴惴不安。都将手機放到桌上，起身跟着老郭出去，老郭鎖上門，擠出笑容說道：“離了手機，誰也死不了，也能活的挺好。”

蘇興聽他說“死”，不由皺皺眉頭。

12點20分

五人沉默的吃完午餐，跟着老郭從九樓上到十一樓，進了一間空曠的大廳，沒有裝修，到處是管道和電線。老郭說：“看，就是那塊玻璃。”玻璃幕牆上，露出一個巨大的空洞。“也沒傷到人，警察過來看了一下，剩下的就是安裝公司的責任了。”

蘇興問：“郭總，領我們看這個，是提醒我們什麽？”說着，不由瞟了一眼李陶然。

老郭說道：“我叫大家來這兒，是因為這層樓一直沒有租出去，沒有監控。”

劉漫威說：“沒租出去，當然沒人安監控了。郭總，咱們要租這裏？”

老郭沒接話，只是走到空了的窗邊，向下望去：烈日炎炎，地面的反光格外刺眼。一陣熾烈的空氣撲面沖來，老郭向後一退，正被趕上來的蘇興一把扶住。老郭尴尬的笑了聲，“謝謝，謝謝，我不恐高。還是屋裏涼快。”

李陶然心平氣和的問：“郭總，有話說？”

老郭點點頭，“是，我也不知道我這麽做對還是不對。我很希望大夥不辜負我的信任。”

劉漫威說道：“郭總，我先表态，我絕對值得信任，您要是想自己幹，我跟着，咱就租了這大間房子，從頭開始，幹一番大事業！”

蘇興點點頭，李陶然也點點頭。老郭看向葉藤，葉藤心裏還憋着一口氣，點頭說：“雖然我是個精神病，您也能信任我。”

老郭說道：“我說了，你是你，你是我認識的葉藤，不是精神病。”

葉藤稍感寬慰。

老郭見屋門開着，走過去探出頭警惕的四下張望一番，才輕輕合上門，招呼四人來到屋子一角，壓低聲音說：“我不讓你們拿手機，因為怕被監聽了。我要說的，太過蹊跷了，我是想不通了，才希望你們來幫我理清楚。”

劉漫威說道：“郭總，見外了，要我做什麽，盡管說。”

老郭對劉漫威說：“你是河北張家口的。”

劉漫威答道：“是啊，當年郭靖和黃蓉就是在張家口認識的。北方重鎮，兵防要塞，我們那兒有北魏時期的長城呢，都是拿大石塊直接砌成的。咱們湊個年假，我領大夥看看去。”

老郭說道：“謝謝你，有空一定去。”又轉頭看向葉藤，“你是安徽全椒人。”

葉藤點頭道：“恩，入職表格裏我填了。”

老郭接着說：“蘇興，你蘇州人；陶然，你山東濟南人；我，本地的，杭州人。”

“是，有什麽問題？”蘇興不解。

老郭說道：“沒問題。可問題就是看起來沒問題。咱們幾個，看起來毫無關聯，河北的，山東的，安徽的，浙江的，任誰都想不出咱們能有任何關系。結果呢，咱們現在是同事，朝夕相處。”

劉漫威笑道：“大哥，您這說的，這不是很正常嘛。都二十一世紀了，年輕人不都要闖一闖，人口流動啊。杭州，經濟中心，阿裏巴巴的總部最早也在這裏啊。”

老郭點點頭，“是，漫威說的是，只是我們怎麽就聚到一起了？”

劉漫威混亂了，這是個問題嗎？

李陶然說道：“郭總，直說吧，再繞圈子，大夥就更糊塗了。”

老郭沉着臉，低頭不語，大家也不催他，屋裏安安靜靜的，只有輕微的呼吸聲。老郭終于下了決心，說道：“我是兩個月前入職的。我投了多份簡歷，咱們公司是第一個給我答複的，而且待遇出奇的好。只是，我真的不知道有這麽個叫神識的公司，我當然也沒給公司投過簡歷。我來公司面試，卻只是面對一個攝像頭。那邊是年輕女人的聲音，直接說：歡迎你加入我們。我好奇的問她：為什麽錄用我？那邊停了一下，說：有人推薦了你。我問：具體什麽工作？那邊答：先組隊，再談工作。我是學計算機信息管理的，雖然沒什麽工作經驗，讓我組隊，也是專業對口。我問：我的小組需要幾個人？我負責招聘，還是給我分配人員？那邊答：我會把所需人員的名單給你，你負責招聘。很快，傳真機給了我人員的名單，一共四人，就是你們。”

劉漫威撓頭，說道：“是啊，我當時還奇怪呢，怎麽走着走着，突然就收到OFFER了。”

老郭說道：“我簽了保密協議，分別給衆位發出招聘面試。按照公司的要求，給你們開出一個無法拒絕的條件。然後，我們五個毫無瓜葛的人，就聚在一處了。”

四個人我看看你，你看看我，面面相觑。

劉漫威忽如醍醐灌頂，說道：“難怪我們從不和其他部門來往，我們是特別行動小組！那我們一定有特別的使命。”

老郭看看劉漫威，略微思索，說道：“漫威說的是，我們的确有特別的用處。”

李陶然說道：“郭總，這并不能算是很詭異，如果有人确實很欣賞咱們幾個，推薦給公司，即使不是我們主動投簡歷，也是很正常的。”

老郭贊許的點頭，“陶然說的是，這并不算是很詭異的。我用了一個星期的時間，把大夥召集到這兒，記得你們第一個任務嗎？”

劉漫威道：“玩《星際争霸》。”

老郭說道：“是，咱們還是組隊玩。葉藤之前沒玩過，手生得很，還是漫威一點一點的教她。”

劉漫威“嘿嘿”一笑，“都是同事了，互相幫忙呗。”

葉藤感激的對他一笑。

老郭接着道：“我們為什麽玩？”

劉漫威說道：“郭總，你不是說公司要開發一個自主探索型應用程序，能以戰略性的視角處理游戲中的AI角色。”

老郭說道：“是，漫威記得清楚。我是這麽說的。不過，這只是我說的。”

“公司沒給我們任何任務。”李陶然猜測道。

“是，公司沒給我們任何任務，只是和我說：你們第一個月，就是互相熟悉，想做什麽，你決定。《星際争霸》是我最喜歡的游戲，是一款平衡性極佳的策略游戲。我在想，合作玩游戲，是個讓團隊快速融合的好方法。當然，要找個冠冕堂皇的借口。”

李陶然摸摸下巴，他并沒有胡子，這個動作讓他覺得自己更成熟，“這裏有些古怪。我之前參加過別的企業的新員工培訓，那是相當正規的課程。白給這麽高的工資，不為創造利益，只為團隊融合，卻這麽随随便便的，不可思議。”

老郭點頭，“整整一個月，沒有人管我，沒有人找我開會、布置工作，我只好不停的裝模作樣的給大家布置任務。要不是我銀行卡裏每月初就到賬那一大筆錢，我真以為自己遇到空殼公司了。我上網查詢，一無所獲，倒是有幾個名字相似的，也有‘神識’兩字，我找人去打探，都與咱們毫無關系。我和這層樓的各個科室的人員套近乎，結果發現，公司在這棟樓裏只有咱們這一間門臉。”老郭停下來，露出困惑的神情，“兩個星期前，公司終于聯絡我了。我又一次坐在那個隔間裏，對着攝像頭。”

老郭說着，指向他很少進入的隔間辦公室。小組一共才五個人，他不想和大家顯出生疏，從來都是坐在外面的工位上。

“還是那個年輕女人的聲音，她說：你做得很好，公司高層非常欣賞你的做法，特擢升你為B級員工——大家都知道的，員工分5級，D、C、B、A、S，我們入職為正式員工，就是D級，接着，根據你對公司的貢獻，會不斷上升，C級是項目部經理級別，B級是支公司總經理級別，A級是分公司總經理級別，S級是總公司總經理級別。我入職才一個半月，就從C級升到B級，也太快了。她又說：接下來，你需要展現出你對公司的更大價值。我問：我該做什麽？她說：公司認為，一個B級以上的員工，應該對公司是完全坦誠的，沒有隐私的，我們需要了解你以往的全部經歷，而且，我們希望你也能了解你下屬的全部經歷，這也是你之後一個月的主要工作。”

“可你天天給我們留任務啊，今兒要調試這個，明兒要開發那個。難道？”劉漫威不解。

“你們別介意，如果不給你們留任務，你們也和我一樣疑慮重重。”

“那，你就沒有對公司的做法提出質疑？”蘇興問。

“提了。我當時就說了。我問她：我們到底是什麽性質的公司？公司什麽時候成立的？公司的規模有多大？公司總部在哪裏？公司共有多少員工？董事長是哪一位？為什麽沒有正規的員工培訓？為什麽這裏只有我們五個人？”

“她回答了嗎？”蘇興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