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書冊批注當真不要緊,如果有為難之處,我可以去找沈家公子幫忙。”

“不必。”

他突然走過去,站在玉惹面前,雙眸深深的瞧着她。

“清平,你去店鋪裏頭将那塊牌匾取過來,然後我先做一個小樣。”溫時衡自顧自的說着,卻根本就沒有在理會玉惹下面說的話。

“姑娘,那我這拜帖還要不要去下?”

巧若有一些拿不定主意。

“為什麽不下,日後溫家同沈家生意上面的往來也是有的,此時趁着關系好多走動走動,對于日後也是有好處的。”

“是。”

巧若便帶着年年下去玩兒,然後玉惹回到了她的房間裏面,準備将前兩個月的賬本再進行核對一番。

卻說清平很快就從店裏派人将牌匾取了回來,這原本是溫老爺子留着備用的牌匾,如今也成了樣品。

溫時衡瞧着那牌匾挂在不遠處,上下仔細的盯着瞧了半天,先是在同等縮小的宣紙上面描了一個小樣出來。

他寫了大概有五張,從裏面選出來一個最好的。

想要去找玉惹看看這樣行不行,如果沒有什麽問題的話,他就可以按照原對等的複刻到牌匾上,就可以讓人去做了。

清平原本想跟在溫時衡後面一起過來,卻被溫時衡拒絕了。

玉惹坐在黑棗木圈椅上面,手中拿握着毛筆,一手将宣紙鋪平。她突然心血來潮,想要寫上幾個字兒,順便練練自己的毛筆字。這些年,她将大部分的精力全部都放到了經商上面,放到了掌管鋪子上面,對于珠算以及書畫上面的心思就沒有用那麽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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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筆寫了幾個字,卻突然想起了數年前慶山山腳下,同溫世衡也打過一個賭。

“日後我定是會在珠算上贏過你。”

“你若是贏不了我當如何?”

“嗯,我若是贏不了你,大不了便把我自己賠給你呀。”

如今想來,那個時候的話當真是帶着小孩子的心性,如此的幼稚,玉惹想着溫時衡日後定是要高中的。

他是會成為狀元郎的。等待他的前途應該是光明大道,他的夫人應該是出身名門的,世家千金小姐,而不是她這樣生長于鄉野之間的經商女子。

不知怎麽,她的心思就是想到了這方面。光陰流轉之間,突然覺得房間裏響起了一陣異常的聲響。

特別小的吱吱聲。

玉惹的心一下就揪緊了,她幾乎是下意識的就豎起了耳朵,仔細的聽着,仔細的分辨這聲音到底是從哪裏來的。

“吱吱吱!”

她從棗木色圈椅上站起來,邁着小步子,順便也放慢腳步,仔仔細細的在房間裏面找着。

內室之間變得很是安靜,恍惚之間只能夠聽到她自己的心跳聲和呼吸聲。

突然從那屏風後面鑽出來個圓嘟嘟的小腦袋。

玉惹,覺得心髒在一瞬間都停止了跳動,她的手心有些發涼,竟然是她最害怕的那個東西。

老鼠!

是的,她沒有看錯,果然是。

玉惹幾乎是整個傻呆呆的站在原地,根本動都不敢動一下。她好像是一個失去了全身重力的布娃娃,被人瞬間抽走全身的血液。

她算着,那老鼠應該也不會再內室裏停留太長的時間,只要她安靜的待在這裏保持不動,用不了多久那東西應該就會自己消失了罷。

她在心裏默默的倒數,又來回的算着,最終還是卡在了原地沒有移動。

整個內室之間異常的安靜,她突然有點想哭。

“玉惹。”

溫時衡正在這時敲門,站在門外想要進來,等了很久卻沒有等到玉惹的回應。

“玉惹?”

他又喊了一聲,還是沒有人回應。

難道是出了事?

這個念頭一旦在腦海中形成,就再也不能夠阻止,深深地紮根在他的靈臺深處,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他也顧不得什麽許多的拘束于禮節用力地推開門。

門口正對着的是一架楠木四季絲竹南北繪制的屏風,屏風做工極好,也起到了進門口第一遮擋的作用。

他快步的從屏風旁邊繞過去,往屋子裏面走。

“嗚嗚嗚!”

玉惹聽到溫時衡的聲音終于再也繃不住了,就好像是一個奔跑許久的人,遇到了可以讓她依靠的角落,心裏面那一塊大石頭也可以放下。

“有、有老鼠。”

“嗚嗚、嗚,好可怕。”

閉着眼睛,一個手垂在身側,另一只手擡起來緊緊的捂住自己的雙眼。

整個人從裏到外都透着一絲脆弱,又透着幾分的無奈。

“別怕。”

溫時衡收于看清楚眼前的場景,有些哭笑不得,卻又帶着十足的焦慮擔心。

私下探查一番,他就已經看到了那個罪魁禍首的蹤跡。

“有我在。”

就連玉惹自己也沒有想到,為什麽在聽到溫時衡的聲音以後,她就好像瞬間變得安靜下來,原本發抖的雙肩也漸漸的停下來。

胸腔之中的心跳聲,像是驚天大鼓一般,在她的心裏來回撞擊着,如今也變得安靜。

恍惚之間,這個場景好像曾經發生過,好像在很多年前,同眼前這一幕一樣。

“你在那椅子上坐好,等着我将這東西收拾幹淨。”

溫時衡特別小聲地走着,生怕将那個東西驚醒。或者是将它吓走。

“嗚嗚、嗚。”

在整個汴梁城人們的心裏,與隆盛齋的玉姑娘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沒有任何的東西能夠成為她前進路上的障礙,能夠成為他心裏的難題。

但是,只要是人都會有懼怕的東西。

溫時衡将那東西快速的抓住,然後又裝到袋子裏面扔,遠遠的扔到了院子裏。

“我已經把它抓住了。”

他心裏突然起了點兒別的心思,想要逗逗他。

“你要不要睜開眼看看那東西現在就被我拎在手裏?”

“你不要看!你快把他扔出去。”

“你讓我如何,我便如何嗎?”

“快點呀。”

尾音上揚,似乎是帶了點什麽鈎子。

“你說将它扔出去,可不是騙我的罷。”

“自然,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溫時衡聲音帶着十足的厚重,雙眸就這樣定定的看着她。

原本做在椅子上的玉惹,好像是一個瞬間裏,突然失去了力氣。

眼前就要直直的倒在一旁,被溫時衡快速的伸出手去拉住,兩個人突然之間就離得很久。

玉惹只要一個擡眼就能夠看到溫時衡纖長的睫毛,根根分明,那一雙眸子也像極了深秋的山澗水,不知什麽時候就将你整個人都籠罩進去。

仿佛是帶着無盡的魔力。

她第一次這樣的緊張,心口砰砰砰的跳動着。

“你可還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就用力抱了我。”

他嗓音低沉,似笑非笑。

“不過是幼時說的玩笑話而已,實在是做不得數。”

“那你說,什麽樣的,才能夠作數?”

他似乎不将心裏的話問出來,就不能罷休。

時間就這樣快速的變化着,兩個人的呼吸聲似乎都清晰可聞。

“我,我難受。”

玉惹突然覺得身上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兒。

等到她意識到是什麽的時候,早就雙頰粉紅。

“我要去茅房。”

她突然快速的跑開。

倒是留下溫時衡一個人站在原地有些手足無措。

到了下午的時候,玉惹還是躺在床上沒有下來,溫時衡想要問卻又不知應該如何開口。

“這是什麽?”

巧若手裏端着紅糖水路過,卻被溫時衡抓住,問道。

“這是,這是。”

巧若忽而就羞紅了一張臉。

“我來,你下去罷。”

溫時衡将手裏的紅糖水穩穩的端在手裏,推門進去。

玉惹躺在床上醒過來的時候,全身已經覺得舒服了很多,但還是有一些疲憊,不想說話。她已經很久都沒有這麽難受過了,或許是因為今天被那個東西意外驚吓到的吧。

躺在床上,百無聊賴的開始算着想着,卻突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再過些日子就要到老夫人的壽辰了,往年的這個時候,溫家上上下下都是她在操辦。

溫時衡一直在雍州,整個溫家除了她以外,也沒有第二個更好的人選來操持。

多年下來,溫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已經習慣。

今年溫時衡提前回來,衆人倒是将這這些都快要忘記。

她心裏頭怕算着今年的壽辰應該再添點兒什麽別的花樣呢,總不好每一年來來回回都是那幾樣。叫人瞧也瞧夠,吃也吃膩了。

“先前我同你說過,進來的時候不用敲門,直接把東西放到那兒,我一會兒坐起來,自己會喝。”

“衡哥兒正在做什麽,我讓你去看他,你可打聽清楚。”

“雖說如今春闱結束,只需要等待放榜,但他這些事未免有一些懈怠了。且不說趙天兒已經到了溫家,他日後,每日都要勻出時間來對他進行額外的輔導,免不了會占用他去讀書的時間。你說我這法子是不是做的有些不對,其實換個別的方法也未必不能夠讓趙掌櫃答應。但是卻選了一個最麻煩的方法。”

玉惹躺在床上,有些絮絮叨叨的說着。

“方才年年過來的時候,手裏似乎拿了個香蕉,那一塊香蕉皮卻不知道扔到哪兒了,你小心,一會兒不要踩到摔倒。”

玉惹口裏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卻聽得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聲音。

“這!”

當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溫時衡手裏端着紅糖水還來不及放到桌子上,就聽到玉惹一個人躺在床上,絮絮叨叨說的那些話。

他集中了全部精力在仔細聽,卻不妨腳下一腳。踩空正好踩到了年年扔下來的香蕉皮。

那紅糖水還冒着熱氣,溫時衡生怕将她燙到,電光火石之間,用力将那碗扔了出去。

只是都說借力打力,他用力将碗扔出以後,那回身的力道卻不甚收得要緊,正好朝着玉惹床榻的方向過去。

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溫時衡就這麽用力的跌在了玉惹身上。

兩個人鼻尖抵着鼻尖,呼吸之間的灼熱氣息就這樣噴在對方的面頰之上。

幾乎是在一個瞬間裏,溫時衡臉上的溫度急速攀升,眼看就要将他燒成灰燼。

“你。”

溫時衡心口砰砰砰。

四肢百骸處傳來的焦麻,像是東海的海水将他整個人淹沒。

“衡哥哥,你耳朵怎地這般紅?”

“你為何會來這,我方才還以為是巧若,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話,不知膩聽見幾分?萬萬不可往心裏去。”

“你壓得我胳膊,有些麻了。”

玉惹說話聲音異常溫柔,那說話之間吐出的氣息,都似乎帶着灼熱,蔓延過他整個人的面頰。

“衡哥哥長得真好看。”

玉惹稍微的歪了下腦袋,這聲調似乎又回到了十歲模樣。

他面頰更紅。

溫時衡在心裏聽到自己說話的聲音,砰砰砰。

在這一刻,他清晰的确實,

他完了。

“玉惹,我喜。”

他用盡全身力氣,想要将這感覺說出來,卻不想外面傳來腳步聲。

他被玉惹用力推開。

“快些起來,若是被旁人瞧見可如何是好。”

“玉姑娘,老夫人來看您了。”

巧若的聲音遠遠從外面傳來,将沉浸在胡思亂想中的兩個人徹底打醒。

溫時衡雙手撐在胸前,快速的站起來,順帶腳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整理妥當。

“今日的事,過兩天再說。”

玉惹又怎會想到溫時衡憋了一肚子想要跟她說,她自顧自的點頭。

“玉惹,我同你說過幾回,來葵水的時候不可再這樣費心,就在床上好生的将養着就好,你可倒好,還是這麽的不聽話。”

“以我說,你這體質也實在是有問題,分明前兩年已經找郎中看過,應該是治好了,怎麽這一次又這麽嚴重?躺在床上休息了整整一中午也不見好轉。不然隔兩日便讓何郎中再來給你瞧瞧,以我說那何郎中他的侄子就挺好,世代都是學醫的,長相也斯文。”

“等隔兩日,何郎中再度上門的時候,我定是要再提一句這件事,他那個侄子我兩年前見過一回。卻不知現在是否出落的更加俊秀了。你心思這樣聰明卻又思慮過重,日後若是能夠找一個學醫的,日日守在你身邊,自然能夠将你照顧的格外妥當。我也就能夠放心了。”

“先前同你說的這些話,你沒有一次是放在心裏的。此番又受了這樣的苦,總該知道我對你說的不假。”

溫老夫人坐在屏風後面的椅子上,頭都沒有擡,自顧自的說着。偏偏那話,三言兩語根本就說不完。

一擡眼,卻瞧見自家寶貝孫子從那屏風背後走出來,臉頰之上似乎還帶着三分坨紅。

姓何的郎中?

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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