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來日方長
來日方長
秦眠嶼懶洋洋轉了個身和她一道看向海面,只有游艇上的燈光照出一片通路,哦,還有升到一半的月亮,格外沉寂,仿佛湧動着某種浪潮。
秦眠嶼忽然問:“喬櫻,想看煙花嗎?”
喬櫻偏頭看他:“怎麽?你還能學電視劇裏的霸道總裁給我來上一場啊?”
秦眠嶼一噎,打了個響指。
就這一刻,海的盡頭仿佛升起朝陽,與聲音同時響起的,是天邊無數燦爛奪目的璀璨煙花炸裂聲。
黑沉沉的海面瞬間被照亮,巨大的光幕在黑色的夜裏拉開——
整個上京海灣都在此時被籠罩,亮如白晝。
船艙裏的人好似從未見過如此燦爛恢宏的煙火,紛紛竄到甲板上,雀躍着、興奮着、鼓掌叫好。
上京作為文化之都有禁煙花爆竹的指令,但這片海域不在禁止燃放的區域。
所有人共同擡頭看着如此驚豔、空前絕後的一幕。
喬櫻深色的瞳孔被炫目璀璨的煙火占據,嬌媚的臉被煙火印射的忽明忽暗,煙花燃起的那一刻,秦眠嶼的聲音也進到耳朵裏:
“不是學霸道總裁,小爺我本身就是霸道總裁。”
天邊像被點燃,持續不斷的發光發亮,喬櫻懶得搭理他,她好像沒看過這麽宏大的煙火,記憶裏只有那種點燃的在地上發射光圈直徑不到兩米的的小煙花,因為上京有煙花爆竹禁燃條令。
身邊的人動了下,喬櫻看過去。
那人不知道從哪裏來的一束玫瑰花捧在懷裏,站在她身後。
秦眠嶼穿了件白襯衫,黑色西褲,明明會讓人看起來成熟不少的打扮,在他身上依舊少年恣意蓬勃昂揚,一如十六歲那年初見的少年。
秦眠嶼看起來有些緊張,但樣子還是拽的不行。
游艇上的人一下子歡呼起來,看熱鬧的人群不斷壯大,二樓三樓的圍欄處站滿了人,全在看他們。
煙火在天邊燃放,秦眠嶼開始全文背誦準備了一個多月的臺詞:
“喬櫻。”
喬櫻看他有種不好得預感,讓她下意識想跑,但眼前那人的眼神又太過炙熱,讓她釘子似的立在原地。
“這束花我十六歲那年送過你一次。”
喬櫻看過去,九十九朵。
“現在我二十三歲,我想再送你一次。目的沒有變過,活到現在我秦眠嶼就只想過和你,在一起。”
“其實當年騙你的,壓根兒沒什麽外國偶遇,不是偶然,我是為了你才去的法國。”
“我想陪着你,怕你一個人在異國他鄉會受欺負,所以我死乞白賴的纏着你。你看成功了不是嗎?我成功打進你的朋友圈,但現在,我不僅僅想做你的朋友。”
秦眠嶼看着面前的女孩子,深吸了一口氣:“你之前老說我脾氣沖倔驢一樣,其實你也是。”
他低笑一聲才接着道:“脾氣大,倔驢一樣。”認死理,想做什麽鉚足了心思一個勁兒的沖。
夜風徐徐,年輕的男人看向心愛的女孩,問出了在舌尖萦繞千百次的話:
“——所以,大脾氣小公主要不要試試和大脾氣倔驢小王子在一起?”
甲板上人群開始歡呼,林成辭在後方死死按住激動地跟猴一樣亂跳的黎夢妧:“拜托,大小姐,你消停點行不行,又不是跟你表白。”
黎夢妧激動的不行:“你懂什麽,這我好朋友,跟嫁女兒是一樣的!”
林成辭表示無話可說。
遠方的煙火還在天邊綻放,空谷傳響,音浪回蕩。
周圍的人炸開鍋一樣,豪門世家的少爺小姐湊熱鬧最在行,激動地大喊:
“在一起!在一起!”
“答應他!”
喬櫻看着秦眠嶼,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還是艱澀的發聲:“秦眠嶼,我不是公主,抱歉。”
抱歉啊,我不是公主,不能和你在一起。
秦眠嶼才聽到喬櫻叫他名字就預料到了結局,或許說,表白之前他就知道這個結局了。
喬櫻有喜歡的人,他知道。
但他還是想勇敢一次,無論結局。
帶着一腔孤勇奔向他的愛人。
有人說這世界上有三件事情無法隐瞞:咳嗽,貧窮和愛。
秦眠嶼對她很好喬櫻一直都知道。她表現出來的很明顯,從未給過秦眠嶼一絲一毫的暧昧信號,她原以為秦眠嶼已經不喜歡她了,将她當朋友。
就像她一樣,将秦眠嶼視為生命中很重要的朋友,但她清楚,那不是愛情。
她離開游艇的每一步都走的很不輕松。
秦眠嶼最後笑着說:“那這花你總可以收吧?現在不願意和我在一起,那就再過幾年我再表白。”
他刻意裝的很輕松,喬櫻卻能看到他眼睛裏的難過。
那麽驕傲的人,其實不該這樣的。
喬櫻将秦眠嶼的衣服還給了秦眠嶼,現在海風刮得泠泠作響,她抱住手臂加快了步伐。
沒走兩步,昏暗路燈下出現了一個身影。
他一言不發的将外套脫下來,為她穿上,自然而然的走在她身邊,一如十六歲那年替她擋走大半風雪的少年。
喬櫻低着頭聲音悶悶的:“岳硯祁,我是不是做的不對啊……”
“沒有什麽對不對。”
沒有什麽對不對。
月光将兩人的影子拉的格外長,晚風徐徐将女孩的裙擺吹開,與男人的西褲纏繞在一起,影子裏仿佛分不開一般。
“送你回去。”
“嗯。”
一路上都沒人說話,岳硯祁點開車載音樂,兩人各懷心事,溶在沉沉夜色之中。
拒絕人并是一件開心的事,至少對于喬櫻來說是這樣的,更何況,拒絕的人曾在她最孤立無援的時候陪着她。
可她必須拒絕。秦眠嶼的花到最後她也沒有收下。
十六歲沒有說出拒絕的話讓他在自己身上浪費了六年時間,喬櫻看着秦眠嶼終究還是說出了那些話:“秦眠嶼,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喬櫻偏頭去看車窗外飛速倒退成線的風景,任何人的喜歡都不應該被看輕,她也暗自喜歡過別人,那種感覺并不好受,她都知道。
被喜歡的人拒絕又得多難受啊,可不拒絕對秦眠嶼才是真的傷害。
他那麽勇敢,勇敢到知道既定的結局,還是孤注一擲的去做。
喬櫻莫名有些壓抑,便是自己也說不上那些感覺。
“岳硯祁,你……”
“你沒……”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又同時沉默。
岳硯祁先說:“你說。”
喬櫻:“你……沒什麽,你剛要說什麽?”
喬櫻其實想問你有沒有暗戀過別人啊,但用屁股想都該知道這樣的人,哪裏需要暗戀別人,勾勾手指便有大把排隊喜歡他的女生前赴後繼。
前方是紅燈,岳硯祁單手握着方向盤:
“……你和秦眠嶼沒有在一起?”
岳硯祁掙紮了會,還是将這個問題,直白的問出。
他今晚本來沒打算來的,但宋既明說你那表弟今晚大價錢搞了一批巨型創意煙花怕是要準備和誰表白,鬼使神差的他讓方霆等等,他親自去送禮物。
岳硯祁站在甲板上,秦眠嶼站在喬櫻身側,他的外套披在喬櫻身上。
他站在遠處,不斷升空的煙花在天空炸開,投影在他棱角分明的俊臉上明明滅滅。
他有無數次的沖動想站起來把喬櫻帶走,但從小的教養告訴他不能這麽做。
喬櫻拒絕秦眠嶼後走了,一幀幀入目,他幾乎不敢眨眼。
喬櫻沒有答應?
“算了,秦眠嶼,你這樣的要什麽樣兒的找不到啊?不就是個女的嗎,哥幾個給你找呗,比這強一萬倍!”
“就是,你說你當年為她去國外,值得嗎?人五六年都沒對你動心思,你就算了吧。”
“就是,換個人不行嗎?”
岳硯祁生平第一次偷聽人牆角,逐字逐句入耳,恍若驚雷。
所以喬櫻從來沒和秦眠嶼在一起過?
喬櫻從來沒有喜歡過秦眠嶼?
他追着喬櫻跑出來,孤零零的一個人沿着海邊走着,海風很大,吹散了岳硯祁那些郁悶、憤憤、不解、惱怒。
他看着天邊的月亮無聲的、沒那麽君子的笑了。
喬櫻偏頭看他:“什麽在一起?”
岳硯祁聽起來心情不錯:“沒什麽。”
将人送到君山墅樓下,岳硯祁靠着車門,目送喬櫻上樓,然後從車的儲物格裏掏出一包煙點燃。
一點星火在夜裏突兀的亮起,吞雲吐霧。
他以為喬櫻喜歡秦眠嶼,他以為他們在一起很久了,他以為……
就因為這些可笑的他以為,他生生怯懦了五年。
岳硯祁深深吸了一口,喬櫻不喜歡煙味,所以他會抽但并不常抽,尼古丁的因子深深吸進肺裏,嗆得他喉間生出一股子癢意。
他伸手将煙夾在指間,輕咳兩聲。
喬櫻,來日方長,還好,我還有機會。
他伸手欲再抽一口,卻忽然有人将煙從指尖抽走。
本已上樓的女孩去而複返站在他面前,手上拿了一把傘:“待會可能要下雨,傘給你,不要抽煙了,岳硯祁。”
“好。”
他想樹在,山在,大地在,歲月在,她也在,沒有比這更好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