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這幾日,阿朗肉眼可見的瘦了一大圈。

江羨為他配好了藥,他眼睛都不眨一下,毫不猶豫的就喝了下去。不得不說,江羨給配的藥和療法是有一定作用的,在強刺激的藥物和診療中他偶爾會在腦中閃過一兩個模糊的畫面,可是随之而來的是身體的強烈不适感。

江羨認為,這種腦外傷造成的失憶,原有的記憶還是保留在大腦中,只是短暫的被隐藏了起來,這個時候,如果他的身邊又一些過去的朋友親戚在身邊,那麽對喚醒以前的記憶是很有幫助的,可是現在,他身邊除了一個陸憶雲,其他過去的事情全部都不知道,那麽在這種情況下,沒有過去的親人和朋友的幫助,為了喚回原來的記憶,除了要消除腦外傷後殘留的淤血,還有對身體有一定強度的刺激,用強烈的刺激和對身體造成壓力和疼痛,喚醒記憶。

所以她給阿朗下的藥都是實打實的很烈性的猛藥。

随之而來的便是他身體強烈的不适感和疼痛。

最開始的時候還好,他只是額頭冒着冷汗,随後他整個人的身體有些無法控制,身體顫動着。阿朗很能忍,這過程中的疼痛真的不亞于淩遲的那種痛苦,像是刀慢慢的,一刀一刀的緩緩劃過皮肉,然後接着又是第二刀,有的時候又好像是無數只螞蟻爬到了大腦處,一口一口的猛烈的咬着。

陸憶雲在旁邊都不忍心看,或許是他不想讓她擔心,當身體實在扛不住這種痛楚的時候,他叫的極其壓抑很慘痛,那種極致的痛正常人是怎麽都忍耐不下來的,可是他一直咬着牙撐着,牙齒像是要被咬碎一樣,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額頭上的青筋全部爆裂着,整個人都在一種緊繃的狀态。

江羨都在感嘆,“若不是他的身體确實很好,怕也真的很難挨過這些痛。”

陸憶雲在一邊看着幹着急,無能為力,如果可以,她也想要給阿朗能分擔一般的痛苦,此刻的她心裏很是糾結,她不願意看到阿朗承受這樣的痛苦,可是她現在沒有別的辦法。

她要找到姐姐,他就必須喚起以前的記憶,想起千川來。

可是這過程,無異于極端的處/刑。

陸憶雲不知道的是,阿朗對他過去的一些,并不執念,他是誰,從哪裏來的,以前是何身份,做了什麽,他都不在意。他只知道,現在他陪在她的身邊,他能每天都可以看得見她,看的到她的笑容,聽到她的聲音,他們兩個無芥蒂的嬉笑打鬧,現在的這一切對于他而言都是彌足珍貴的,至于過去,既然已經是過去,那麽想不想起來又有什麽關系,老天讓他遇見了她,她拼盡全力的救活了他,那麽他的命就已經屬于了她,他今後的一生,眼裏心裏都不可能裝得下別人了,哪怕是過去,他心裏真的有過了什麽人,那個人都無法再同陸憶雲相比,因為,現在在阿朗看來,她已比自己更為重要。

只是,所有的一切他都悄悄埋在心裏,并沒有和她說。他不是不知道,最開始,陸憶雲救他,無微不至的照顧着他的原因,都是因為她認為他的身世必定和那個叫做千川的人相關,她要他想起來過去種種,也只是想要找到她的姐姐。

或許,他現在唯一能為她做到的,大概就是回憶起那些丢失的回憶。

陸憶雲看着他那個樣子,心裏也同樣的痛苦,她不止一遍的問自己,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一定要阿朗想起一切,她不知道阿朗的心中是怎麽想的,可是她看他現在這個樣子,心就像是刀刮一般無措。

她拉着江羨的袖子,“江羨姐,有沒有稍微溫和一點的方法治療啊。”

江羨拍着腦門一臉為難,“憶雲妹子,這就是我現在能想到的唯一辦法了,這才剛剛過去三天,現在已經有一點點的效果了,我剛剛去問了阿朗,他在最痛的時候,腦海中是有一些過去的畫面閃過,這就說明我們的路線是走對了的,那麽接下來,就更要加重劑量。”

陸憶雲慌張失措,“可是……可是我看他,分明是已經挨不住了啊。”

“這個過程的确會很痛苦,我們也只能是慢慢試,看看他的極限究竟是在哪裏。我已經問過吳一西,僅僅靠我的藥,似乎還達不到最好的效果,所以我決定,用/毒。”

陸憶雲瞬間腦袋懵了一下,嘴唇顫抖着,“用/毒?那不是要殺了他嗎?”

江羨搖頭,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我們會控制好劑量,不會真的毒/死他的,吳一西這家夥嗎,別的本事沒有,用/毒還是很有研究的,他既然能毒,自然也會救,你大可放心,頂多就是用過量了可能會殘/廢、癱/瘓、變傻什麽的,死肯定是不會的。”

江羨在藥罐旁邊忙活着,拿出幾個小瓶子,擺在桌子上,竈上還的藥罐冒着咕嚕咕嚕的聲音,江羨拿開瓶塞,倒進去輕輕攪拌着。

陸憶雲呆呆的看着那煮沸冒泡的藥罐,思緒萬千,她有些失神,看到了江羨拿起濕布抱着藥罐濾掉殘渣倒進碗中要給阿朗送過去,她突然清醒了起來,握住江羨的手腕。

“羨姐,我不能讓阿朗喝這些。”

“那你要想清楚了,這可是是唯一的希望。”

她搖搖頭,眼圈紅紅的,喉嚨一哽,“我不能讓他,冒這個險。”

“你知道嗎?配的這個藥,他可是自願的,我之前有很清楚的問過他,用藥的利弊他也都知道,可他一點猶豫都沒有,同意我們試一試這種方法,既然他都已經同意了,你何必介懷呢?”

“我們……以後再想想別的辦法吧,一定會有別的辦法的,我不能讓他做到這個地步,對不起羨姐,麻煩你了,你這些天辛苦了,為了我們做了這麽多。可是,阿朗……我不能讓他以身犯險。”

她大步走出了藥房,到了阿朗的房中,看見他正在安靜的睡着,他眼睛緊閉着,一動不動,只是眉間時不時的還會輕蹙一下,睫毛輕輕的顫動,在這個時候即便他已經陷入到深深的昏迷中,那些疼痛身體也一樣感覺的到。

她沒敢打攪他,悄悄的坐在床邊,看旁邊有個水盆,拿起面巾浸了水,擦去他額頭的汗珠,她心中萬分愧疚,千言萬語哽在心頭。

“阿朗,對不起……”

伴随着一聲嘆息,阿朗好像感受到了陸憶雲的存在,手指尖動了動,緩緩的覆蓋在她的手背上,他虛弱的張開眼睛,小聲的說道:“笨丫頭,你哭什麽啊。”

他擡手,似乎想要拭去她面頰的淚水,陸憶雲輕抓他的手腕,放回床上,他勉強擠出幾分笑容,“我還沒那麽脆弱,就這點痛而已,不算什麽的,你怎麽哭的就像是你受了苦一樣。”

“騙人,你都痛成什麽樣子了,還當我看不出來。”

“真的沒事,你還不信我的話嗎?”他剛剛說完就忍不住的咳嗽了一聲。

“明明就是你的話才最不可信呢。”她深呼吸,下定決心,無比堅定的說道:“阿朗,我想好了,我不能讓你再去試藥了,更不許你喝那個毒/藥,這種方法太過危險了,我們等等,我相信羨姐會有其他的辦法,如果沒有,那就這樣吧。”她雖是這樣說着,可是心中難免失落萬分。

他沉吟片刻,眼中有些觸動,“那你……怎麽找你姐姐……沒有我的記憶,或許,就更沒有可能了。”

“我……我不找了,我不能用傷害你的方式找到我姐姐,如果你死了,你要讓我愧疚難過一輩子嗎?”

他此刻居然還能笑得出來,“難過愧疚一輩子嗎?那我反而應該考慮一下了呢,沒關系,我可以扛得住,這點痛我還是受得住的,他們都是有名的神醫,會有分寸的。”

“不,即便是醫術再高,也會有差錯的時候,他們也是人,不是神仙,我也不能讓你去冒着這個險。一切,都聽天由命吧,若是老天爺還有一絲絲的仁慈之心,他會讓我與家人重聚的。”

阿朗眼皮有些犯沉,腦袋暈暈的,又沉沉的昏睡了過去。

她看着他,良久不語。不知道什麽林序回來了,站在門前,他敲了敲門,陸憶雲點頭示意他進來。

他腳步輕輕的,沒有一絲的響聲,看了看床上昏睡的阿朗,說道:“我是來看看顧公子,他現在如何?”

她低下頭,眼眶紅紅的,“他還在昏睡,可能是身體有太大的負荷,撐不住了,這幾天他受了太多苦了。”

“是啊,他這幾天确實受了太多苦。”林序一聲嘆息,注意到了她紅紅的眼睛,“你哭了?”

她怔怔的問道:“林序,你說我是不是很自私?阿朗其實對過去并沒有太多眷戀,只是我為了找到我姐姐,一定要讓他想起來,他才會受了那麽多的苦。”

“也許,他是心甘情願的呢?我看得出來,他很在乎你的。”

“那樣也不可以,他沒有必要這樣。”

他沉默片刻,試探的問了一句,“你們兩個難道真的不是戀人的關系?”

她搖搖頭,“我們不是的,但是對我而言,他是比戀人,更加重要的人。”

“那便是最好了。”

她一愣,“你說什麽?”

“沒事,那只是我的胡言亂語罷了。”林序看着她,“憶雲,其實,顧公子什麽都想不起來,就像是現在這樣,對你們來說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人世間有些時候就是因為太過于複雜的關系才會牽扯出種種恩怨,有些時候,忘掉一切,何嘗不是一件好事?你有沒有想過,有朝一日,顧公子想起來了一切,他有可能非但無法幫你找到姐姐,甚至你與他之間有着仇恨,有些時候,你所想象的關系并不一定是正确的,還有可能伴随着仇恨,恩怨,是非……或許到了那個時候,你們兩個都會陷入無盡的痛苦之中。”

“他……怎麽會和我之間有仇恨?”

他笑笑,“所以我說的假如,并不一定是真的,你也不要太當真。”他轉頭看了看窗外,一片歲月靜好的錦繡山林,此時日薄西山,空中落霞一片,與山色相連,暖黃的日光向四處散去,光線漸漸地暗了下去,他看着這景像是想起來了些什麽,說道:“顧公子此刻正在安睡,我們在這也沒有什麽用,憶雲,你和我來,我想帶你去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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