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經過這一番事情之後,他們總算是平安回到了藥谷,只是,這一次,回來的不僅僅是他們幾個,還另外的帶了一個那個從山賊窩裏救出來的大小姐秦若蝶。

本來呢,大家都是打算只是暫時讓秦若蝶待在藥谷,也找了人給她山下的家人送信來接她,只是她家人收到了信,派人來接,秦若蝶倒是有些不願意走了。

她不願意走,倒是也沒有什麽人在意,畢竟這位秦小姐知書達理,溫柔可親,待誰都是和和氣氣的,還幫着做這做那,藥谷的人也覺得秦小姐對林序和陸憶雲有恩,自然也是以禮相待,兩邊相處起來也是自在。

秦小姐多才多藝,常常彈琴作詩,自有閑情雅致,只字不提要回家的事情,大家也就不好說些什麽。

不過,秦小姐雖然不說不行要回家的理由,這所有的人倒是都看了出來。

自打那天阿朗闖到山賊窩中救出了他們三個人,那秦小姐見不慣那些個打打殺殺,又加上逃出來後心情實在是激動,這一驚一吓,自然是癱倒在地上,第一個攙着她起來的人便是吳一西,那秦小姐擡頭見到吳一西的第一眼,便已經芳心自許,臉上多出很多紅暈來。

他們回藥谷的時候,因為秦若蝶走不動道,更是吳一西主動承擔了背着秦若蝶的人物,一路上秦若蝶趴在吳一西的背上,時不時的還關切着吳大哥時不時累了?吳大哥我來給你擦擦汗之類的。

吳一西也是絲毫不介意,很是有大男子的氣度,一路上背着她沒吭一聲累,倆人說着話,一來一回的,倒是讓人看不透了。

就是樂靈這樣的小丫頭,都看出來了這位秦小姐對吳一西大哥似乎有些不一樣的态度。

那秦小姐對誰都是輕言輕語的,但是說起話來穩重有條理,偏偏對着吳一西常常是紅着個臉說不出什麽來,她雖然不說話,卻是常常的陪再吳一西的身邊,吳大哥吳大哥的叫着,白天陪着他下棋解悶,晚上還在院子中彈着琴,剛好吳一西又會蕭,這一蕭一筝,琴瑟和鳴,實在是有些金童玉女之感。

江羨心裏面自然是不高興的,不高興的原因也是很簡單,這吳一西天天晚上和秦若蝶奏樂,嗡嗡嗡的那聲音在她聽來就和蒼蠅叫也沒有什麽兩樣,關鍵是,自打吳一西和秦若蝶這倆發現倆人志趣相投,上可談天論地,下可琴棋書畫,那個天殺的吳一西居然就不來給她做飯來了

有關于這一點,江羨可是十分不能忍的。

小時候她母親下廚,也沒怎麽叫她如何烹饪。等她長大後,父母搬出藥谷,在外頤享天年,吳一西那個時候可是對着她父母答應的好好的,什麽會一輩子照顧她啊,後來他也算是勉強對得起自己說出來的話,這些年來從來都是做好飯,兩個人一起吃。江羨也覺得沒有什麽問題,她飯量小,其實也吃不了什麽,吳一西就算是不給她做飯,自己也是要吃飯的啊,她不過就是蹭他兩口飯吃罷了,這也算不得是什麽大恩情,也不必讓她真的以身相許。

只是這家夥,現在有了高山流水遇知音的佳人,就把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的情義全然忘卻了嗎?

江羨很是憤憤然。

陸憶雲向來心裏藏不住事情,直接問道:“羨姐,你是不是吃醋了?”

江羨微微張着嘴巴,一時之間氣到說不出來話,也不知道是陸憶雲真的戳中了她的心事,還是氣陸憶雲亂點鴛鴦譜,最後半響才憤憤的說道:“我會吃醋?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那那那個吳一西,明明和我爹娘說好,什麽會好好的照顧我,可是你看看現在,連最起碼的一頓飯都不給我做了!簡直就是豈有此理,我才不是生氣他和那個什麽秦小姐卿卿我我!”

“哦,那你說起卿卿我我的時候,怎麽咬牙切齒的?”

江羨眉頭一皺,勉強的露出一個假笑,“我有嗎?你看,我這明明笑的很開心呀。”

陸憶雲疑惑的搖搖頭,“有嗎?看起來好像很勉強的樣子……”

江羨氣的放下手中的杯盞,咣的一聲放在了桌子上,沉着臉說道:“我不高興的樣子真的有這麽明顯嗎?”

“有啊……”

“算了算了,你看出來也就罷了,不許告訴別人這件事啊,尤其是吳一西,我可不想看見他小人得志的樣子。”

“可是,羨姐,這事好像大家都看出來了啊……”陸憶雲聲音越來越弱,最後幾個字幾乎都要聽不見了。

江羨一下子騰的站了起來,捂着臉哀嚎道:“啊啊啊啊,我的臉面啊,吳一西這個狗東西,我真是恨不得給他兩巴掌,妹子,你說,你說這個人是不是有問題,還好我沒有嫁給他,他明明就是個三心兩意的花心大蘿蔔,你不知道,我今天下午去看他的時候,這倆人眉來眼去,勾勾搭搭的,我真是要氣死了。”

陸憶雲拍拍她的後背,安慰的勸着,“要不你去和他表露小心跡吧,我看得出來,吳大哥心裏眼裏滿滿的都是你,你也是心裏有他的,既然都是互為有情人,何必被一些外在的東西遮住眼睛,不敢向前呢?”

“不行,頭可斷血可流,但是面子是絕對不能丢啊!從小到大,都是他屁股後面粘着我,就算是退一步,那也得是他主動。”

陸憶雲搖了搖頭,嘆氣一聲。

“你這是嘆什麽氣啊?”

陸憶雲回答,“我只是想到,我今天問阿朗的一句話,我說男人對于自己喜歡的,和喜歡自己的,最後都更會選擇那個呢?”

江羨捂了下鼻子,停住啜泣,有點好奇的問道:“他說的是什麽?”

“他說,作為一個男人來回答的話,最後一定是選擇他喜歡的。”

“哦。”江羨有點安心的點了下頭。

“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他還說,要是一直喜歡自己的那個,長得又好看,脾氣又溫柔,那最後肯定是會喜歡上喜歡自己的那個。”

陸憶雲偷偷的瞧着江羨,臉色煞白,嘴唇微微的顫着。

“羨姐,你可真的想好了,就這麽把吳大哥輕易的給了別人?”

江羨還是有些賭氣的說道:“我才不稀罕他呢,就讓他和那個什麽秦小姐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吧!都和別的女人勾勾搭搭了,我才不會再要了呢。”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吳大哥或許是故意氣你的啊,就像是你也這樣故意氣過吳大哥一樣,那都不是真心的,他只對你才是真心的。”

江羨走到門口,推開門,看着外面已經下起了滂沱大雨,淅淅瀝瀝的,她指着漆黑一片的門外說道:“妹子,他要是現在立刻出現在我的面前,我就答應嫁給了他,他要是今天還不來見我一面,那就讓他去做那個什麽秦家的女婿好了,我看他也是高興的不得了,等那個什麽秦小姐嫁了他一定是會後悔死的,自己嫁的男人居然是個玩毒高手。”

她本來就是口不對心,胡亂的瞎說着,可是背後卻聽到一聲熟悉的聲音,伴着大雨,她吃驚的轉過頭去,只見大雨中站着一個高瘦的男子,一身簡單的青衫,眉目含笑,撐着油紙傘,朦胧的月光下一人伴着影子站在門外,他對着江羨說道:“你剛剛說的可是真的?”

陸憶雲吃驚的捂住嘴巴,江羨也是一副驚訝無比的樣子,一時之間手僵在了半空,驚慌失措。

吳一西扔下油紙傘,快步跑了過來,絲毫不介意雨水打濕了他的衣衫,他一身的水跡,跑到屋中,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柔情萬分,“阿羨,你剛剛說的可是真的?”

江羨一把收回來自己的手,背着他沒好氣的說道:“自然是假的了,還有啊,你來着幹什麽?這個時候你怎麽不去與那個秦小姐下棋彈琴了,跑到我這裏來做什麽?”

吳一西笑了一下,轉過她的面前,輕輕攬過她的肩膀,說道:“因為,我聽見了,有個人剛剛說,如果我立刻出現在她的面前,她就答應嫁給我,就是不知道她還當不當真?”

“假的假的,自然是假的,嫁給你,我莫不是真的瘋了。”

“可我剛剛明明清楚的聽到。”

江羨背過身去,“那你那個秦小姐呢?你看那個秦小姐看你的樣子,臉紅撲撲的,聲音都不敢大一點。”

吳一西撫過她的肩膀,轉了過來,目光專注的看着她,“阿羨,這麽多年,我對你的情誼,你還不懂嗎?莫不是一個秦小姐,哪怕是一千個一萬個,在我心裏也不及你萬中之一的好處,而你,真的是對我毫無情誼嗎?你若是當真如此,又怎麽會生氣成這個樣子?”

吳一西問了這話,江羨啞然,再說不出什麽拒絕的話,此刻也真的了解了自己的內心,她早就習慣了身邊有他,心裏自然也是裝着他,長久的陪伴之下,兩個人早就是互生默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只是一向自由慣了的江羨不願意被這所謂的婚約束縛了自己,可眼下到了今日,便是自己再如何騙自己,也更是不願意将他推到別人的身邊去,若是在這個時候還一味的堅持自己所為的自尊而放棄真心相愛之人,那才是莫大的傻瓜。

她手握成拳,錘了那人肩膀一下,雙頰暈紅,卻微現梨渦,倒在吳一西的懷裏。

陸憶雲挑眉一嘆,看到這幅光景,自是很識時務的溜走了,絕不打擾二人的你侬我侬。

第二日,誰不知道吳大哥究竟對秦小姐說了些什麽,秦小姐一早便收拾好包裹,苦笑着對着他們一一告別,下了山去,并許諾絕對不将藥谷之處告知他人。她臨走前,深情款款的看着吳一西,送上了自己親手編織的紅繩一條,吳一西萬萬推脫,不肯收下,秦小姐含着淚收好,哽咽着祝福他與江羨,吳一西将秦小姐送至安全送至山下,待到秦家的人來接,便放心的回去了。

再不過幾日,就傳出來了吳一西與江羨的婚期,所有人都感到萬分的吃驚,吳一西也飛鴿傳書通知了自己的父母與自家兄弟,江家二老自然也是喜不自勝,感嘆自己家的女兒總算是成長了,不似以為那般任性胡鬧。

他們定下的婚期正是三月之後,這段時間陸憶雲一直幫着江羨準備成親的一切事宜,什麽紅蠟燭,嫁衣之類的,這些事情她也從來沒有經歷過,處理起來馬馬虎虎的,阿朗倒是在一旁笑話她,一副看笑話的樣子。江羨呢也不是很懂,兩個人就互相摸索着,再者,江羨本來就打算一切從簡,在這谷裏面,無非也就是這麽幾個人,大家一起熱鬧一番便夠了,無需又那麽多的繁文缛節。

她和阿朗也商量好了,等到忙完了江羨的事情,兩個人便出谷離開這,浪跡天涯。

其實阿朗的心思,陸憶雲多少還是了解的,他不喜歡她和林序過多接觸。她只是不明白為何阿朗會對林序有那樣大的敵意,難道這個小心眼的家夥吃醋竟會道如此地步?所以,離開這件事情,是陸憶雲先提出來的,當他知道陸憶雲打算過段時間就離開這的時候,他的眼睛都亮起來了,嘴角有隐不住的笑意。

阿朗本在擦拭他的劍,聽到這消息,他放下手中的劍,笑的難得溫柔,眼眸一亮,“真的嗎?”

她點頭,“我打算等羨姐與吳大哥完婚之後,我們就啓程離開這。”

他滿意的點點頭,說道:“我們确實該離開這了。”阿朗抱着她,挂了下她的鼻子,說道:“你知道嗎?我早就想帶着你走了,就是看你舍不得這裏,才沒有開口的。”

她怎會不知道呢,阿朗的心本就不在這裏,這點倒是和她很不一樣。

陸憶雲勉強笑着,心中還是有些失落,其實她真的一點也不想走,這裏山高水遠,風景秀麗,與世無争,她待的久了,越來越喜歡這裏的一些,這裏的山水花鳥,還有這裏的人,這就像是她的第二個家,她在這裏的時候,不用擔心被夏涼的敵軍追殺,多多少少也會忘記那些傷痛,想到了曾在梁國宮中無憂無慮的長大,那似乎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彈指揮間,便在這滄桑的世間到處游走。

可是她知道,阿朗卻不願意在這待着,她要走其實還有另外的一個原因,就是林序。

離開了這裏,也等于離開了林序,林序對她的感情,她已然明白,她此刻心中想到林序,不知為何,既有一點心酸,也有一些苦楚,更懷着一份愧疚。愧疚,她是明白的,她對她這樣的好,她沒有什麽可以報答的,可是這心酸苦楚,她倒是有一點看不明白自己了。只要一想到這個名字,想到以後就再也不會見到他,她就莫名的難受,心裏就像是針紮一般,這幾日也連着睡不好,甚至在夢裏面也會夢到他,夢裏面的他,離自己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一團迷霧中,她每次都驚醒,吓出來了一身的冷汗,面頰上面也帶着一點濕潤,那正是她在夢裏面留下的淚水。

她心中不止一次的質問着自己,她怎麽會……怎麽會這個樣子呢?

她想着,自己在這裏不僅麻煩了這藥谷中的人,也讓林序平添多了些煩惱,若是她早點離開,林序見不到了她,自然慢慢的也會放下。也或許,放下的也不止是他一個人,她心裏的那種難受估計也會慢慢的消失。他這樣溫柔又善良的人,是值得一個全心全意愛着他的姑娘,若是不可能的事情,就應該早早讓他斷了念想,才是真的對他好。何況,她身邊已有了阿朗,阿朗離不開她,她對阿朗也有着責任和羁絆,這份羁絆正是來自于千川,她既然已經答應了和阿朗在一起,就應該遵守這份承諾,對林序應當是當機立斷,斷不可三心二意。

陸憶雲也知道,這輩子,她怕是都不會忘了林序的,那個在溪水邊上第一次見到的俊秀少年,眼睛清澈明亮,幹淨的不含一絲雜質……他們還在一起經歷了那麽多,那些回憶,她只好深深的埋在心裏面。

江羨知道這個消息後皺了皺眉頭,說實話,她還真的很舍不得陸憶雲走,這谷中陸憶雲算是與她很能談得來的,這姑娘心思單純,待人親和,她确實是喜歡的不得了,實在不舍她就這麽走了,可是人家既然已經決定好的事情,自己也不能過多幹預。

另外,陸憶雲帶着顧朗來谷中尋醫治病,這病也是只治了一半,身為醫者,她既然開始答應了陸憶雲,這事卻沒有做成,總覺得心裏面有點疙瘩。

她與吳一西的方法既然不成,她便一直期待着林序的叔叔早日回到谷中,若是林叔回來了,她覺得一定是有辦法的。

她想着用這個方法再留上陸憶雲幾月,陸憶雲卻搖頭拒絕道:“我與阿朗已經想好了,待到姐姐成親過後,林家的叔叔若是還沒有歸期,我們也便不強求了,這幾個月來,已經受了你們諸多照顧,實在不便打擾。”

江羨說:“我看你也是挺舍不得走的吧,那就是顧公子了,你便是為了他,要離開這?”

她笑了笑,“若是這麽說的話,大概也有一部分這個原因吧,阿朗他和林序似乎像是前世有仇一樣,我也是怕我們再待的久了,他倆說不定真的會打起來,要是真的打起來的話,林序他可不是阿朗的對手,林序在這山中本就是潇灑平淡,我實在不願意看他總是被阿朗盯着針對。”

江羨看着她,“你……還挺關心林序的嘛。”

陸憶雲就像是被人戳中了什麽心事一般,慌張的說道:“我哪有啊,我對他的關心,和對你們都是一樣的,大家都是朋友嘛。”

江羨意味不明的重複了一句,“朋友?憶雲,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正所謂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我承認,在我這,我覺得林序比顧公子更加合适你,我這樣說,絕對不是給我們家小林子說好話,只是當我在一旁看着你們的時候,我能看的出來你看林序的眼神,和看顧公子的眼神是有些不一樣的,你看着顧公子的時候,更帶着一些随性和習慣,就像是……看着自己哥哥一樣,可是你看着林序的時候,像極了他看着你的樣子……”

聽到江羨這樣的說,陸憶雲有些震驚,江羨居然說,她有時候看林序的眼神,像極了林序看她的樣子……

“我知道在你心裏,顧公子是很重要的,可是有些時候你也要明白,人的感情分很多種,有羁絆,有責任,有恩情,可是,這樣的感情再多,它也不是愛情……我以前一直拒絕吳一西的原因就是在于我看不明白我是習慣了身邊有個他,還是真的喜歡他,他和我自小就認識,我們兩個對彼此都太熟悉了,熟悉到我真的很迷茫,他在我的人生中到底擔當了一個什麽角色,是相識多年的老友?是互相扶持的親人?是彼此了解的知己?還是志同道合的醫者……這些角色讓我有過短暫的迷茫,好在我最後看清了,沒讓他溜走,也沒有給自己留下遺憾,倒是你,你真的看清楚了你自己的心嗎?”

這話她點到為止,不便多言,若是可以的話,她倒是也挺希望自己家的林序能娶到陸憶雲,這樣陸憶雲便可以名正言順的留了下來,只怕林序若是真的追求陸憶雲,還沒等開口,就被顧朗一掌打死也說不定。從前她看着顧公子的臉只覺得心情舒暢,現在倒是覺得,這小子還真是有點礙事啊……

感情的事情由天定,就随他們好了。

江羨的這句,你真的看清楚了自己的心嗎?她回答不上來,因為,她居然在心裏面開始動搖了,她真的看清楚了自己的心嗎?

好像是……沒有的……

私下裏,江羨也問過林序,林叔究竟是什麽時候回來,起碼也要趕得上她的婚禮,若是再早些時候,能将顧朗醫治好那便是更好,林序卻總是心不在焉,答非所問。不知道為什麽,江羨在心裏感覺,林序似乎并沒有很想要顧朗恢複記憶一樣,這感覺一直都在,她也不是很能确定。

自從他和陸憶雲從那山賊窩中回來後,他便更是少言寡語,像是受了什麽刺激一樣,常常願意一個人在一起,他這個樣子更像是一種刻意,并非似他的本心。江羨偷偷笑話他現在更是像個小和尚,甚至比那剃度出家小和尚更是清心寡欲。

林序一愣,嘴裏吐出幾個字來,倒是吓到了江羨,“羨姐,你說,是不是真的做了和尚就可以放下一切,遁入空門不問世事了?”

“小……小林子,你這是什麽意思。”

林序一怔,搖搖頭,苦笑道:“随口的胡說罷了。”

江羨追問,“該不會是因為憶雲要走了,所以你才這麽蔫蔫的吧?”

林序散發這淡淡的孤冷氣息,低下頭,碎碎的劉海遮住了他的眼睛,聲音有些暗啞,“羨姐,其實,我是希望她,快一點走的。”

“你怎麽會這麽想?我以為你是舍不得她走的。”

他輕輕的嗯了一聲,“我是舍不得,可是我更怕她留下來,她這個時候走,起碼還沒有讨厭我,往後的日子裏,偶爾能想到我的時候,起碼也是嘴角帶着笑的,她再留下來,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麽控制住自己,又怎麽控制住不可預見的情況。她快樂幸福就好了,別的,我已然不奢求,能留給我一些這樣的回憶,我就滿足了。”

林序說的話,一字一句都輕飄飄的,就像是天上散落輕盈的雲彩,看得見,卻摸不到。

她過來揉揉林序頭頂的碎發,說道:“你這孩子啊,人總是這樣好,什麽都為着別人着想,你要是真的喜歡她嘗試着去追求下又怎麽了?”

林序眼底浮現一片失落,搖搖頭說道:“我沒有資格的,何況,她已經有顧公子了,我不該去,打擾她。”

“男未婚女未嫁的,怎麽就沒有資格了,更何況,你就沒有想過,沒準她心裏真正喜歡的人不是顧公子,而是你呢?”

他苦笑道:“怎麽可能……她和顧公子相處的時間要比我多太多了。”

“所以我才說你傻啊,是哪本書上說過,先認識到底那個人才是真的愛上的那個人啊,你怎麽和她一樣,腦筋轉不過來呢?哎哎哎,真是為了你們着急上火,你們兩個都這個樣子啊,以後可千萬不要哭着喊着說後悔……”

陸憶雲有一件事倒是一直想不通,就是林序養的那只小黑狗,她是怎麽讨好,那小狗都對她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可是若是阿朗一來,那小狗比見了爹娘還要激動,眼睛都亮晶晶的,像是見了許久不見的親人一般,即便是林序正逗着小狗,那小黑狗也是要跑到阿朗的腳邊蹭一蹭的。

這狗讓陸憶雲頓生挫敗之感,真像是一只怎麽也養不熟的白眼狼,她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好像是跟誰較勁上了,這小狗越是不理她,她就越是百般讨好,發誓一定要在自己離開這藥谷之前,把這小黑狗的心給收服的妥妥帖帖,等她走了以後,這小狗說不定會想着她的好,心裏一陣難受,這也算是報複它對她一直愛答不理。

那一日,她用肉骨棒賄賂小黑狗又不成,一個人坐在院子的秋千坐着,恰好遇見了樂靈來這邊找林序,見着陸憶雲一個人悶悶不樂,樂靈湊過來瞧瞧她。

樂靈手裏面拿着一條柳枝,在她面前晃了晃,“你這是怎麽啦?”

“樂靈,你說,林序養的那只狗,是不是很奇怪啊,別人對它越好,它就越恃寵而驕,有的人根本就不搭理它,它還各種貼着不放。”

“那有什麽稀奇的啊,那只狗啊,本來也不是林序哥哥養的。”

“那是誰養的啊?”

樂靈想了想,笑道:“你不知道也正常,以前也在藥谷治病的一個人,在這住了幾年,我記得那個小黑狗就是他帶過來的,後來他走了,那個小黑也就留下讓林序哥哥養着了。”

陸憶雲回憶道:“我好想聽羨姐說過這個人。”

“那個人他挺神秘的,這麽多年來,我還沒見過他摘下面具,羨姐說他面部受傷了,傷疤長得很猙獰,怕吓着人,所以就一直帶着面具,他平時也不怎麽和我們走動,估計啊那只小狗就是随了主人的性格,才那麽別別扭扭的。”樂靈有一點遲疑,問她:“喂,不過,你真的要走了嗎?那個顧大哥的病不是還沒有治好嗎?”

陸憶雲聽到後,笑意盈盈,“你這是舍不得我走了嗎?”

樂靈嘟起嘴吧,“我才沒有舍不得你呢,我就是看林序哥哥好像知道你要走了,有點悶悶不樂,你要是有空,就陪他說說話,他這些年一只都很孤獨的,你放心,這一次我不吃醋,但是你也不要占我林序哥哥的便宜啊。”

陸憶雲搖搖頭,說道:“我不找林序了。”

“為什麽呀?林序哥哥對你不好嗎?”

“樂靈,你還小,正是因為他對我真的真的很好很好,我才更要這樣做。你知道嗎?我現在去找了林序,或許他現在心情會好一些,可是他之後難過的時間就會更長一點,我現在和他保持距離,那麽等我離開的時候,他也就更加習慣沒有我在的這個樣子了。”

樂靈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稚嫩的臉龐上顯出疑惑的表情,“我實在是不懂你們的想法,我只知道,我喜歡林序哥哥,所以我就想陪着他,讓他開開心心的,這樣,他開心,我也會更開心,那你呢?你不喜歡林序哥哥嗎?你就不想他開心一些嗎?何況你又要走了……說實話,你剛來的時候,我是不喜歡你,可是現在知道你要離開這了,我心裏面還是有一點點難受的,當然,你不要太得意哦,我的難受就是一點點,小到可以忽略不計……我就是不想看到林序哥哥他為了你那麽難受……”

她還沒有說完,陸憶雲一把抱過這個小丫頭,親昵的親了她胖嘟嘟的小臉蛋一口。

樂靈嫌棄的推開了她,“你幹嘛啊這是,咦咦咦咦……我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陸憶雲忍不住笑了出來,樂靈嘟起嘴巴,搖搖頭,說道:“總之,還是要祝你一路順風啊,早一點找到自己的親人,其他的就不說了,顯得假惺惺的。”

說罷,樂靈揮了揮手,一路小跑回了家,直到看到她小小的身影漸漸的消失在了拐角處,陸憶雲眼睛有些濕潤,低頭嘆氣了一聲。

谷中能做嫁衣的料子都不是很讓江羨滿意,她拉着陸憶雲打算下山去鎮子上的裁縫鋪看看,這回有了上一次的教訓,阿朗自然也是跟在她們的身邊。

鎮子上的裁縫鋪最近剛好又到了一批新貨,還是從各國四處運過來的,老板十分得意的向她們介紹,“姑娘來我這選料子就對了,我們這可是和各國的商品都有買賣做,你來我這店裏,就相當于看了各國的料子。”

陸憶雲陪着江羨在店裏面四處逛着,江羨總是覺得這個也欠佳,那也差點意思,這些料子在陸憶雲看來倒是沒有什麽不同,嫁衣無非就是紅料子,至于刺繡如何,暗紋如何,除了新娘子新郎官本人十分在意,估計在別人眼中也不會有什麽不同。

阿朗先是陪着她們在裁縫鋪待了一會兒,最後實在是受不了這倆磨磨唧唧,半天也選不出來什麽東西,看着店鋪的對門有家刀具店,對告訴陸憶雲,等她們選好後不要亂走,去對面那找他,陸憶雲點頭答應着。

到了後面,連陸憶雲都開始慢慢的沒有的耐心,江羨好不容易終于看好了一款料子,交了銀子,裁縫鋪的夥計包好遞給了她們,陸憶雲本來就覺得終于完事了,總算是可以回去了,誰知江羨拉住了她,說道:“我的選好了,還要選你的呢。”

陸憶雲指了指自己,說道:“選我的?可是我沒有要成親啊。”

“你是沒有成親,可是你也要穿的漂漂亮亮的看着我出嫁啊。”她比劃着把陸憶雲擺正,“給你做一套新衣裳,也算是我這個做姐姐的一點心意。”

江羨拉着她,指着擺在貨架上一匹匹的布料,笑着說道:“你看你喜歡哪一款,不許推辭啊。”

老板笑意的說道:“姑娘要是這些普通料子看不上眼,我們這還有精品,都是剛剛到的,不過這些價錢就要貴一些了。”

江羨挑眉,“老板,你還沒看出來嗎?貴,我們是不怕的,怕就怕不合适的,快帶我們去看看。”

那老板帶着她們去了另外一邊,指着這些布料說道:“這些就是從別國運過來的精品,有些啊,還是特供呢,我也是費了很大的勁才得到手的。”

那老板說的果真不錯,這些料子看起來和剛剛在外廳展示的還是有些差別,陸憶雲手指随便的翻着,想着選一款簡單便宜點的就可以,猛然間,她的手一僵,笑意也卡在了臉上,她用手揉揉眼睛,那手中的那布料拿過來進了些,仔細的觀看着上面的圖紋,那料子的手感,布紋的風格都讓她感到熟悉,那是她救阿朗的時候,阿朗袖口上面的布料,她救他的時候,他一身的血早就染紅了衣衫,可是袖口處的布料還算是幹淨,那個袖口處還特意繡上了他的姓氏,袖口處的布料因為有些特別,她以前從來都沒有見過,她就一直記在了心上。盡管顏色是不一樣的,可是針腳的分布,顏色的排列,暗紋的圖案,都是很類似的。

她指着那布料問裁縫店的老板,“老板,你可知這布料是來自哪裏?”

老板臉上挂着諱莫如深的笑意,摸了摸下巴處的胡子,答曰:“姑娘好眼力啊,一眼就看出了這料子,這料子是産自夏涼,你看着幾種顏色的排列疊合,就是他們那的特色,別的地啊都沒有,而且這料子手感上佳,在夏涼可是達官貴族,皇親國戚專屬的,一般人啊,都用不起的,你看看這刺繡,絕對是精品中的精品,我這店開了這麽多年,也是托人只帶回來了這麽一匹布……”

夏涼……居然是來自夏涼的……難道說他……也是夏涼的人……那千川……為什麽,這些關系好錯亂,她自己根本就控住不住自己瞎想,她想過千萬種可能性,可是唯獨最不想接受的就是這一種可能性。

她一愣,一時之間無法呼吸,臉色一片蒼白,甚至連嘴唇都不見什麽顏色,心迅速的沉了下去,根本就不由得她自己撲通撲通的快速跳動着,江羨看她這個樣子,連忙扶住了她坐在椅子上。

“憶雲,你這是怎麽了?”

陸憶雲緊鎖眉心,無數中想法都在她的腦海中噼裏啪啦的碰撞個不停,這個時候她連安慰自己的理由都不存在。

或許,只是巧合,阿朗袖子上的那塊布其實和這店裏面的也有挺大的不一樣,只是樣式有些類似。

“姑娘,這布你還要不要啦?”

“老板,這布料,也不一定是你這和夏涼才有吧?”

“別的地方自然也是會有的,就是這款式比較別致,價錢也貴了些,不太好弄罷了。你要是喜歡這個樣式風格的,我這裏還有些我們本地仿制這款樣式風格的,就是做的沒有那麽精細罷了。”那老板從一旁又拿出了幾匹布來,她一看,果不其然,這些布看起來都很類似,雖然不及原版的精細,可也算是仿制的有模有樣,不認真看看不出什麽不同來。

是啊,她苦笑一聲,她怎麽可以這麽傻,就單單憑借這一塊布料懷疑阿朗還有千川,即便她不了解阿朗的過去,可是千川的人品她總能信得過啊。何況,這老板也說了,這布料仿制的也很多,阿朗那一身帶血的衣服她早就扔了,那個時候也沒有自信看,只是袖口那一處有和夏涼的布料風格相似的而已,何況還可能是仿制的,這又能說明什麽呢?

姐姐比她聰明那麽多,怎麽會看錯了人,她這樣不過是自己吓唬自己罷了。

陸憶雲起身,顫顫巍巍腳步不穩的出了門,去了對面要去找阿朗,後面的老板喊着,“姑娘,這布你還有沒有興趣啊,我可以稍微便宜點的。”

江羨指了指一旁粉色嬌嫩的布料,對着老板說,“就這個吧,她的身形和我差不錯,就按着我的尺寸做,過幾日我們一并來取。”

江羨匆匆忙忙的放下銀子,交了定金,看着陸憶雲那個狀态,她真真是不放心,可是又是一頭霧水,她到底是受了什麽刺激,怎麽會這樣的失态?

江羨在後面喊着她的名字,她也像是沒有聽到一樣,慌張的奔着阿朗那邊去。

明明外面的陽光還是那樣的好,照着人暖洋洋的,可是她的心中卻已然寒冰一片,她跌跌撞撞的到了對面,見着阿朗,阿朗沒想到她這麽快就來找他了,露出笑容,招手叫她過來,可是又見她臉色蒼白,眼圈紅着,他急忙兩步上前來,扶住了她,“憶雲,你這是怎麽了?”

他關切的看着她,眼裏心裏也全然是她,陸憶雲面無表情,眼神有些發呆的看着他,聲音卻抖得厲害,她抓着他的衣衫,擰成一片褶皺,情緒突然之間爆發,“阿朗,我……我好怕……”

她說着說着,自己都忍不住的哭了起來,以往路過的人紛紛回頭看,還以為是這個男人辜負欺負了懷裏的這個女子。

他低着聲音問她,“你到底是怎麽了,你告訴我啊,是誰欺負了你?”

她啜泣的搖着頭,鼻音還有重,說道:“沒有人欺負我……我只是,杞人憂天罷了。”

他摸摸她的頭發,“你總是這樣,胡思亂想。”

她擡着頭,眼巴巴的看着他,大眼睛水汪汪的,“你說我總是胡思亂想,對的,我就是這樣對不對,我總是想一些根本就不會是真的事情,對不對?”

阿朗被她這樣一問,反倒是有些發懵,她平時一貫是只會頂撞他的話,這個時候怎麽還承認起自己的問題來了?

“憶雲,你到底怎麽了,你告訴我啊。”

她只是小聲的哭着,緊緊的抱着他,他第一次覺得原來她也是這樣的依賴他,那樣的緊緊攥着,好像一不小心他就會溜走一樣。阿朗于她,便是親人一般的存在,她所有的親人都已然不知所蹤,唯一在的這個卻讓她惴惴不安,胡思亂想。

陸憶雲起來,抹幹淨眼淚,她看着他,沉默許久,她說:“阿朗,我不想失去你。”

他忽然笑了起來,“怎麽突然之間說了這樣的話?你怎麽會失去我呢?”

她看着他的臉,覺得有些不真切,一直以來,她認識的這個阿朗,和從前的他,重合的地方究竟有多少?

他言之鑿鑿:“我會永遠在你身邊的,你一定不會失去我。”

她說:“那就好,我相信你。”

她能做的,就是相信他,相信命運不會那樣捉弄她了,她已經失去了一切,唯一還有的就是那麽一點點,她此刻心中所求不多,只盼望能安穩度過此生,連這一點點也是虛幻的話,那這人生,她陸憶雲過的也未免太過悲慘,可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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