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銀色手铐泛着幽幽光澤, 那人姿态慵懶的靠在椅子上,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我們葉大畫家還真是迷人,不管什麽行業的都能被她拿捏的死死的。”

周時遇眼皮都沒掀一下, 語氣平靜道。

“曾烈先生,你跟唐茉小姐從什麽時候開始交往的?”

也不知是不是在刻意逃避, 曾烈依舊沒想着要切入主題, 自說自話道。

“實話告訴你吧, 我從她剛到江城就注意到她了,葉玫這女的可不是什麽好東西,天天換着不一樣的男人泡在酒吧裏,就算是這樣,還是一大堆舔狗願意前赴後繼的上去給她當備胎,真好奇她那些畫到底是怎麽畫出來的。”

手中的鋼筆啪嗒一聲扔到桌子上,周時遇掀眸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請配合調查。”

“要我看, 你啊, 長得倒不錯,就是這身份, 在她眼裏估計幾百年都排不上號, 她身邊的人那可是非富即貴, 不是星二代富二代就是商界權貴,厲害的人多着呢。”

“聽我一句勸, 你喜歡什麽樣的人不好, 非得喜歡這種婊——”

他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出來, 周時遇直接猛地一腳踹向他小腹的位置。

椅子腿與地面發出尖銳的摩擦,曾烈連人帶椅子直接被掀翻在地, 地面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在寂靜的空間裏顯得極為突兀。

“我最後再問你一次。”

周時遇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眼底的暗波洶湧被那雙黑眸強行抑制下去。

“唐茉的死跟你有沒有關系?”

話音剛落,原本趴在地上掙紮的曾烈忽然停滞住了,他愣了好幾秒,才忽然擡頭看向周時遇。

“唐茉死了?”

“怪不得我找不到她了。”

曾烈目光有些迷茫,他聲音很低,像是在喃喃自語,“我就說這女人怎麽可能會這麽狠心丢下我,我就說……她說過她不會死在我前面的,她身體那麽好,一點病都沒有……”

“唐茉怎麽可能會死,一定是你們騙我的,你們這群混蛋,偷拍的事情我招就是,為什麽要拿唐茉騙我!”

曾烈猛然擡起頭,眼眶通紅,聲音尖銳凄厲,連帶着身下的椅子都劇烈晃動了幾下。

周時遇掀眸看着他,正在記錄的筆尖頓了頓。

“你最後一次見到唐茉是什麽時候?”

“最後一次,是……是葉玫的畫展上,她發現我在偷拍……偷拍……”

曾烈說話語無倫次的,胸口上下起伏,眼淚不斷地從眼眶湧出。

“一定是因為葉玫,如果不是因為她,唐茉也不會跟我分手,也不會出事,葉玫這個賤人,她不得好死,她就應該——”

拳頭猛地砸向他的臉頰,周時遇手臂青筋暴起,一只手死死拽住他的頭發。

那雙黑眸死死盯着他,隐忍不再,像是藏了一場狂風暴雨。

“我說過,你再敢提她,老子弄死你。”

審訊室裏發出一聲凄厲的哀嚎,等門外的警員沖進去時,周時遇正好站起身。

他緊蹙眉頭,垂眸看着自己的左手托起右手手腕,還慢條斯理的晃了一下。

曾烈則是以一種扭曲的動作趴在地上,臉頰緊緊貼着地面,鼻血和嘴角血漬夾雜在一起流了一地,喉嚨裏還在發出輕微的嗚咽聲。

幾名警員立馬上去将他擡了出去。

局長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咬牙沖着周時遇吼道:“周時遇,敢在這種地方動手,你是不是想幹了!”

“是曾烈先生襲警在先。”

周時遇指了指自己唇角的一塊淤青,淡聲道。

“我是正當防衛。”

于是,當天晚上,周時遇成功被停了職。

到底還是局長偏愛他,以前他們隊裏發生這種惡劣事情的,早都二話不說被開除了,周時遇居然還落得個帶薪停職的機會,讓他去醫院好好休養。

冷水溢滿洗手池,周時遇半彎下腰,一只手緊緊握住水池兩側,掀眸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額發被微微浸濕,一滴冷水順着發絲滑落到他高挺的鼻梁上,唇角蒼白緊繃,整體看起來帶着幾分說不出的凄慘。

門外響起幾聲劇烈的敲門聲,顯然是葉玫已經等的不耐煩了。

“周時遇,你出來,你已經進去快半個小時了。你別想躲着我,我今天還就住這了!”

周時遇蹙眉閉了一下眼睛,幾秒之後,他關上水龍頭,拉開門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倏忽間,兩人只有咫尺之遙,漆黑的身影打下來,瞬間将她整個人包圍籠罩。

葉玫擡起頭,正好與他視線交彙。

那一瞬間,周遭的空氣像是靜止了一般,只剩下兩束目光在半空中相互碰撞。

葉玫喉嚨莫名有些幹澀,她偏開視線,雙手抱臂靠在門框上。

周時遇淡聲道:“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去?”

葉玫完全沒有打算離開的意思:“我說了我今天要住這。”

這副一點防備心沒有,還理直氣壯的模樣,簡直和她以前如出一轍。

周時遇深吸一口氣,唇齒間帶有幾分隐忍的意味。

“這裏住了很多男人。”

“所以呢?這裏不是有一個床位的嗎,再說我憑什麽回去啊?”

葉玫切了一聲,慢悠悠的跟上他的腳步,“你讓我來我就來,你讓我走我就走,醫院又不是你家開的。”

看着這人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周時遇簡直被她氣笑了。

“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什麽讓你害怕的東西?”

“反正我只知道,你在這裏,我肯定不會出事的,那我還怕什麽。”

葉玫語氣很是随意,幹脆取下自己随身攜帶的挎包,坐在病床上倒騰起電視來。

“那個姓彭的呢?不是跟你呆一起的?”

“回去了。”

葉玫慢悠悠的哦了一聲,視線落在電視機上。

她還真以為周時遇現在混的多好呢,結果還不是跟以前一樣,生病了身邊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

這間病房算得上這家醫院裏較為高級的了,不僅有獨立衛浴,靠近陽臺的地方還有專門吃飯和工作的地方。

下午葉玫專程交代過助理,給醫院加了點錢,将臨床的少年轉了病房,所以整間病房裏只剩下葉玫和周時遇兩個人。

葉玫完全擺出一副死也不走的模樣,周時遇直接拿她沒辦法,幹脆眼不見心不煩的直接無視。

他翻出一疊A4紙打印好的資料,坐在寫字桌前,面色平淡的看着眼前的資料,一只手打着石膏,另一只手還在資料上寫寫劃劃。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暖黃的燈光打在周時遇脊背上,他寬直的肩膀上也被鍍上一層金光。

葉玫視線有意無意的落在他身上,下意識的将電視劇的聲音調小了些。

窗外下着傾盆大雨,窗內卻只有刻意關小的電視聲音和筆尖劃過紙業的沙沙聲。

這種靜谧又溫馨的感覺已經很久沒有過了。

葉玫從未跟人提起過,她有多貪戀這份平淡。

很多年前,他們一起蝸居在西城小鎮的出租屋裏時,房間裏也總會出現這種聲音。

那時候葉玫成績不好,放學回家連書包都不拿,成天趟在沙發上追偶像劇。

周時遇也坐在客廳那個破舊的沙發上,彎腰趴在茶幾上寫作業。

兩人擠在一張沙發上,葉玫總會把電視聲音開的很小,偶爾忍不住笑時沙發也會随之輕輕顫抖。

那些懵懂又親密的青蔥歲月,她做夢都想再回一次。

等周時遇處理完手頭的資料時,再擡起頭來,天已經徹底黑了。

窗外響起淅淅瀝瀝的雨聲,一陣涼風透過窗戶湧了進來,窗前那顆吊蘭随風壓下,彎成了一個即将折斷的弧度。

西城總在下雨,無論是八年前還是現在。

電視機透出的斑駁燈光倒映在牆上,聲音小到像是在看默劇,甚至還沒有窗外的狂風暴雨聲音大。

葉玫不知何時開始已經睡着了,手中還拿着遙控器。

她睡覺不老實,總喜歡亂翻踢被子,此時被子已經全部掉到了地上,纖瘦的姑娘整個人縮成一團,窩在床上瑟瑟發抖。

周時遇關上窗戶,将腳步聲放輕,走到葉玫床邊拉起被子為她輕輕蓋上。

等邊邊角角都掖好之後,周時遇正準備離開,隐隐約約聽見葉玫正在低聲說話。

語氣輕輕柔柔的,還有些含糊不清,大概是在做夢。

仔細辨認了好幾次,周時遇才知道是在叫他的名字。

“周時遇。”

周時遇下意識的應了一聲:“嗯?”

“你疼不疼啊?”

窗外風真的好大,連窗戶框都有些搖搖欲墜。

周時遇垂眸看着她,也不知道怎麽的,鼻尖酸澀的厲害,內心有什麽一陣堅持的東西,像是在此刻悄然崩塌。

疼,真的好疼。

疼到快要呼吸不上來了。

現在的外傷不及她當時離開時的萬分之一疼。

她睫毛輕顫,額角泛起了細細密密的汗絲,眉頭緊緊蹙着,大概是在做什麽不好的夢。

周時遇蹲在她床邊,輕輕為她卸掉紮人的耳環。

“周時遇。”

她又叫了他一聲。

“嗯?”

葉玫蜷縮在一起,胸口上下起伏,長睫顫抖的厲害。

“怎麽辦?我真的好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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