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
第 31 章
馬爾法斯第一次見到比勒斯是在歸離原的斷壁殘垣中,被困在廢墟下的幸存者四肢發黑壞死,祈求她為自己鑄造最後一個夢境。
“你沒有條件與我交換,你的生命正在流逝,或許撐不到夢醒的那一刻,我沒有辦法向你收取代價。”
一直支撐自己茍活的希望破滅,那人臉上的光芒瞬間消失,帶着生前慘烈的記憶化作了一抔塵土。
“你也算是個見證者了。”
底部沒了動靜,馬爾法斯折了枝琉璃百合從縫隙中扔下,草草與他道別。
躲在暗處觀察了許久的比勒斯拍着手走到她身旁,“幽雅!極致的格調!你果然很有意思。”
“你是誰?”
“我是世界上的另一個你。”
兩個被信衆抛棄的人走到一起,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人們用很多詞來形容她們,狐朋狗友,狼狽為奸,但無論怎樣都阻止不了比勒斯像牛皮糖一樣粘着馬爾法斯。
她們很相似,可并不完全一樣。比勒斯偏愛狗血的橋段,她試探人性,玩弄人心。而馬爾法斯只是純粹的喜歡故事,她把每一次造夢稱作旅途,像一縷幽魂在人間百态中游走,以旁觀者的心态與人們交易。
比勒斯十分滿意馬爾法斯,她是個聰明人,比賽洛歐斯那個癡傻的好玩多了。很長一段時間裏,她甚至暫時放下了對詛咒的執念,醉一場酒就能夠忘卻的何必念念不忘呢?
起初馬爾法斯對比勒斯愛答不理,但兩人相似的經歷形成了一種奇妙的連結,讓她無法下定決心遠離,加上比勒斯臉皮夠厚,漸漸的她習慣了有個人時不時冒出頭,與她小酌幾杯閑聊人世。
直到在一個風雪連綿的冬季,她遇到了一只金翅鵬鳥。
他是那麽脆弱,身理和心理都是。不過拔了他一根羽毛而已,他寧願冷死也不再讓她靠近半尺,獨自瑟縮在鼹鼠留下的坑洞裏,戒備的張大了眼睛瞪着她。
“瞪我做什麽?難道你覺得你的命還不如身上的羽毛重要?還是說你覺得天上會掉餡餅救你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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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錢消災是最基本的處世之道,這鳥一看就沒錢,全身上下唯有羽毛還算靓麗,當然得拿來抵債了。
“收了你的好處我就不會看着你死的,走吧。”
她伸出了手想讓他跳上來,沒想到他以為是一招偷襲,警惕的連退三步,砰的一聲撞上了旁邊的松木樹幹。
天上不會掉餡餅,但樹梢會落雪。積雪簌簌落下,毫不留情的把他砸暈了過去,閉眼前一秒還能清晰地聽到她戲谑的嘲笑。
等他再次醒來時身體已經恢複了力氣,翅膀上的血污也被人擦拭幹淨,絲毫看不出受傷的痕跡。
“你醒啦?”
聽到熟悉的聲音他立即翻身起來,這才發現自己像一個祭祀用的貢品一般被擺在祭壇正中央,大殿內的窗戶開在高處,房梁陰影完全擋住了天光,但屋內燈火通明,九層塔式的燭臺沿着長廊一直蔓延到殿外。
這座神殿的主人,是祟之魔神馬爾法斯。
“我特意查了典籍,傷口處理不當會影響後續羽毛生長的。”
她衣服裏兜着一捧漿果,鬥篷上落滿了霜露,似乎剛剛才冒着大雪為他采藥回來。他心中一動,正想接過她手裏的東西讓她暖暖身子,凍硬的野果子就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
“自己捂熱了敷上,金羽新長出來前別想着逃跑。之前那個被拔壞了光禿禿的,不怎麽好看,下次我得用鉗子試試。”
翅膀的傷口還在隐隐作痛,而她已經精心挑選起下次作案的工具了。金鵬幼小的心靈受到了沉重的傷害,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壞的人呢?
他屈辱的熬到了半夜,聽她在寝殿熄燈睡下後裹着她随手丢在爐臺上烤火的毛領,踉踉跄跄的冒着暴風雪逃出了神殿。
天衡山頂雪虐風饕,沒走幾步他就耗盡了積蓄的能量。傷勢雖然沒有大礙,但凍僵的翅膀并不一定能帶着他安全的降落在山腳,他摸索着來到懸崖邊,謹慎的扇動羽翼嘗試掌控風的力量。
“這麽巧,你也睡不着?”
身後突然出現的聲音吓了他一跳,一瞬間的停頓為這場與天氣的較量畫上了句號,慘烈的摔落在結了冰的水面上。
“想死你早說嘛,我這就送你一程。”
暴雪封山,就連比勒斯也不再來找她喝酒,這不知死活的小團雀還敢四處亂跑,果然欠教訓。
她蹲下身用兩根手指撚起他的腿走到崖邊,讓他倒挂着欣賞萬米高空的風景,只要稍一松手就會魂歸天際。
死亡的恐懼前所未有的清晰,他劇烈的掙紮着,想要躲回身體的自主權。哪怕最終自己無力抵禦寒風,也比将性命寄托在她手上要強。
她靜靜欣賞了一會兒他的狼狽,直到他的血液漸漸回溫,将煞白的小臉染得通紅,她終于大發慈悲反手一甩,毫不費力地将他通過神殿高塔的窗戶扔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