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向前看
第三章向前看
忍校學習并沒有因為村子的戒嚴而停止,柊月注意到街道的公示欄上貼滿通緝叛忍的公告。擦肩而過的路人行色匆匆,村子被緊張的氛圍籠罩。
早讀課上伊魯卡向大家說明了最近村子的情況,告誡孩子們不要在外逗留太晚,如果看到嫌疑人必須第一時間報告給家長或老師。不明情況的孩子們湊在一起交談,教室陷入亂哄哄的噪聲中,伊魯卡似乎也在為這件事焦躁,并沒有像以往一樣喝止他們安靜。
鹿丸一如既往地在課桌底下看雜書,心理暗道一聲無聊。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在前排的柊月身上,女孩低着頭似乎在出神。
臨近放學的時候有一個随堂測驗,夕陽透過窗戶斜照入教室,一片安靜的寫字聲中,柊月擡起頭,夕陽映紅了她半邊臉頰,緩緩下沉的落日印在她翠綠的瞳孔中。
監考的伊魯卡注意到她在走神,剛想提醒她,突然震耳欲聾的爆破聲在耳邊炸響。
“發生什麽事了!”
“什麽聲音?”
孩子們驚慌地四下張望,伊魯卡一個健步沖到窗前,之間距離學校不遠的一座建築殘骸濃煙滾滾,不時能聽見刀劍鐵器相碰的聲響。
打鬥聲距離學校愈來愈近,伊魯卡當機立斷對孩子們喊道,“所有人站好隊跟我來!”
柊月跟着隊伍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第一次接觸動亂的孩子們驚慌失措,耳邊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和哭喊,同一樓層的班級全都傾巢而出,縱使是有數年教學經驗的中忍老師們也一時手足無措,只能盡力維持秩序。
慌亂中有人從側方撞了一下柊月,在即将跌倒時一雙手穩穩地接住了她。鹿丸一把将女孩拽到靠邊的位置,免于淹沒在洶湧的人流中。
“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柊月搖搖頭,“謝謝你。”
鐵器破窗的聲音十分清晰,玻璃碎片崩裂一地,一只銳利的苦無深深紮入牆中。孩子中爆發出一陣尖叫,更加劇了恐慌的情緒。
鹿丸眼尖瞥到那苦無似乎不簡單,尾端的起爆符随風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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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趴下!!!——”
一聲巨大的轟鳴在耳邊炸裂,土石飛濺,鹿丸護着柊月,只覺得肩膀一痛,掉落的碎石砸中了他。
又有幾名忍者殺入教學樓,刀光劍影中亮藍色的雷光炸裂,一身肅殺之氣的川野遙太手持太刀,刀身穿透敵方忍者的要害。随後趕來的巡邏隊與叛忍們進行激烈交戰,雙方勢均力敵,一時間難分勝負。
鹿丸不顧肩膀的疼痛,拽着柊月一路狂奔,頭頂又是幾聲起爆符爆炸的巨響,眼看就要被掉落的天花板砸成肉泥,川野遙太及時出現帶兩個孩子離開建築物。
“舅舅!”
“這裏交給我們,你們快離開!”川野遙太将柊月推向鹿丸的方向,厲聲道,“走啊!”
“支援還沒到嗎!我們快頂不住了!”
“附近據點的暗部呢!”
“在趕來的路上了!大家堅持一下,支援很快就到!”
巡邏隊的忍者神色緊張,面對四面八方包圍過來的叛忍,又是在孩子衆多的學校內,如果不能速戰速決,後果非常嚴重。
柊月和鹿丸狂奔向伊魯卡的方向,學校訓練場後有一個地下防空洞,就是為了預防突襲的發生。孩子們瑟縮在一起,年輕中忍将他們安頓好,卻也不時擔憂着外面的情況。
到達安全地帶的柊月驚魂未定,抱膝的手臂還在顫抖。鹿丸看着她面色蒼白,自己想到剛才的一幕,也是心有餘悸。
防空洞外的交戰聲時遠時近,似乎是暗部的增援到了,打鬥聲逐漸平息。伊魯卡安撫好孩子們,率先出去探探情況。只見防空洞外慘烈異常,到處都是激戰後忍術遺留的燒焦痕跡,叛忍的屍體堆疊成山,醫療班手忙腳亂地運送傷員。
叛亂平息,孩子們戰戰兢兢地一個接一個走出防空洞。
柊月一眼就看見了不遠處的舅舅。川野遙太捂着受傷的側腰,綠色馬甲被鮮紅的血染成褐色,女孩直奔他而去,“舅舅!”
遙太面色蒼白,将柊月攬入懷中,卻一言不發。
柊月剛想說什麽,卻發現在男人面前是一個熟悉的身影。川野遙太緊緊按住對方的胸口,整片胸膛都是猩紅的血色。那名暗部的面具碎了一半,露出一雙疲憊的眼睛。
“爸……爸爸?”
小宮山健咳嗽起來,胸口的血湧得更兇。
“爸爸——爸爸!怎麽會……”柊月驚恐地看着手中一片溫熱黏膩,眼淚奪眶而出,啪嗒啪嗒地砸在對方的面具上,“爸爸!”
小宮山健的力氣似乎耗盡了,握住柊月的手,疲憊道,“我大概是不行了——”
柊月泣不成聲,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接着一顆,川野遙太将柊月攬在懷中,哽咽道,“姐夫,還有什麽話,我和柊月都在這裏——”
“柊月……”小宮山健握緊女兒的手,滄桑的眼睛裏水光閃動,“爸爸一直都沒有時間陪你,抱歉。你不要哭,認真聽我說——這是我最後的話了。”
柊月雙眼通紅,聽聞父親的話竭盡全力克制哭泣,但抑制不住嗓子裏的嗚咽。
“竭盡全力為戰鬥至死,是我身為忍者的榮耀。你要記住,犧牲是在所難免的,只不過這一天來的早了一些,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能看着你長大,那樣就沒有遺憾了……”小宮山健閉了閉眼,呼吸都困難起來,“柊月,我和你母親都深愛着你——不要悲傷,即使到了地下,我們也會守護着你,你要學會堅強。”
柊月還是沒能忍住悲痛,伏在父親身上大聲痛哭。
川野遙太也紅了眼眶,小宮山健望向他,聲音細不可聞,“遙太——這個孩子,日後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年輕上忍鄭重地點了點頭。
小宮山健似乎還想說什麽,但力氣用盡,疲憊如滔天洪水般壓向他,男人握住女兒的手逐漸滑落,停止了呼吸。
柊月睜大了眼,孩子聲嘶力竭的哭聲久久在戰場上回蕩。
奈良吉乃匆匆趕到學校時,正好遇見一身狼狽的鹿丸。她一把将兒子抱入懷中,焦急道,“鹿丸!你有沒有受傷?讓媽媽擔心死了!”
鹿丸搖搖頭,任由母親抱着他查看,筋疲力盡一般,一言不發。鹿久後腳趕到,看見鹿丸母子抱在一處,這才放下心來。
這一場戰鬥十分慘烈,情報部低估了敵方叛忍的實力,沒能第一時間将情況控制住。他們的目的就是引起木葉內部混亂,地點選擇了人口集中的學校和居民區。
很多木葉忍者因為上級決策失誤而命喪黃泉,前來支援的暗部也傷亡嚴重,包括三代目火影身邊的親衛小宮山健在內,總共損失七名木葉的中堅力量。
鹿丸的視線越過母親的肩膀,川野遙太牽着柊月站在不遠處,醫療忍者為小宮山健的屍體蓋上白布,一大一小兩個身影目送擔架離開。男人将女孩緊緊抱在懷裏,柊月臉上的淚痕未幹,仿佛流盡了眼淚,只剩下一副一觸即碎的空殼。
鹿丸握緊拳頭,望向父親,“怎麽會出決策失誤這樣的事——情報部的人都在幹什麽?”
鹿久神色複雜地看着兒子,嘆了口氣,“身為火影的輔佐官,我也有責任——先回家吧,你母親很擔心你。”
鹿丸再次看向柊月的方向,女孩的背影逐漸遠去,隐隐還能聽到抽噎的啜泣聲。
奈良鹿丸第一次深刻地體會到,一次木葉高層的決策失誤,結果就是無數沖在前線木葉忍者們的白白犧牲。情形太過慘烈,讓他覺得胸中堵着一團濁氣怎麽也發洩不出。
如果高層的人不制定錯誤的作戰計劃,那她父親也不會死。
鹿丸仰望已經完全暗下來的夜空,漆黑的天幕上一顆星星也找不到。
學校因為戰鬥炸毀了部分建築,臨時開辟了火影樓後的一片空地給他們上課。小宮山柊月連着幾天沒有露面,鹿丸常在課堂上望着她的座位發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這已經成了他的習慣。
小宮山健下葬的那天,鹿丸跟随父親去小宮山家吊唁,一身黑色喪服的柊月跪在門口迎接到訪的賓客,她比之前消瘦了許多,過于寬大的喪服松垮地包裹着她瘦小的身軀。
女孩所有的悲傷都深深地掩藏在那雙綠色的眼眸中,沒有人能替她承受,生在這個時代,她必須學會适應失去。
鹿丸看着她一一向賓客行禮,尚且嬌嫩的面容呆滞得如同木偶。輪到奈良家人的時候,柊月忽然擡頭望了鹿丸一眼,男孩領會了她的意思,吊唁結束後讓父親先回去,自己在小宮山家門前等她。
沒過多久,柊月從賓客中抽身找到鹿丸,交給他一個東西。
“這是藥。”女孩輕聲道,“那天你為了救我,被落石砸中了吧——謝謝你。”
鹿丸摩挲着手裏的藥膏,回應道,“沒什麽,傷已經不疼了。”
兩人之間陷入安靜,柊月忽然對他淺笑了一下,這是父親去世後她第一次露出笑容。鹿丸愣了愣,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只聽女孩說,“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男孩沒再說什麽,揚了揚手裏的藥罐算是感謝,轉身向家走去。柊月站在門口目送他離開的背影,唇角的笑意漸漸淡去,眼底的悲傷難以掩藏。
已經走開一段距離的男孩忽然轉過身,正好對上她悲哀的眼睛,鹿丸高聲道,“小宮山——你父親的事情我很抱歉,他是木葉真正的英雄——逝者已去,我們必須學會向前看。”
柊月呆滞地望着他,良久才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得到回應的鹿丸這才轉過身,腦海裏全是方才柊月悲傷的面容,心好像被人狠狠揪了起來。以他們同期生的交情,來這吊唁已盡了禮數,本不必說那些冠冕堂皇的安慰話,但看到柊月憔悴的模樣,不知怎麽那些話語脫口而出。
像個女人一樣多愁善感,都不像自己了。
回家路上鹿丸不禁開始思考自己最近的表現,他不否認其實自己挺欣賞她的頭腦的,但似乎對她的關注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父親下葬的那天,柊月和川野遙太坐在空曠的客廳裏,從小宮山健去世那天到入殓下葬的兩天時間,時間漫長得好像二十年一般令他們身心俱疲。
柊月望着父母并排安放的遺像,對她唯一的親人道,“舅舅——從明天起,請你教我小宮山家的刀法吧。”
“這是你自己的意思?”年輕男人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柊月眼簾低垂,輕聲道,“有個人對我說,逝者已逝,我們必須學會向前看。”她握緊了拳頭,“父親是為了保護村子才犧牲的,我想盡快成長起來,繼承父親的意志,守護木葉,守護舅舅。”
川野遙太怔怔地望着這個年幼的姑娘,父親的死加速了她的成熟,除了欣慰之外,遙太還感到一種莫名的悲哀。
男人将小柊月抱進懷中,忍住翻湧而上的酸澀,哽咽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