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噩耗
第四十章噩耗
在雲隐的工作即将進入尾聲,兩年的時間過得極快,還有一個月柊月就要啓程回木葉了。歸期将近,周圍的夥伴都能感覺到柊月渾身洋溢而出的快樂。
已經兩年沒有回去了,雖然常與鹿丸書信往來交換近況,可終究分隔兩地。潮水般的思念在夜晚将她吞沒,馬上就能回到故鄉,柊月臉上的笑意怎麽都藏不住。
距離鹿丸上一份書信已是一周前,信中提到近期曉組織活動頻繁,“守護十二衛”中的成員慘遭殺害,綱手震怒,木葉派出數支小隊前往搜尋曉成員的行蹤,鹿丸所在小隊也是其中之一。
或許是任務繁忙,之後鹿丸沒有再寄書信來。
今天柊月輪休,她倚在窗邊看雲,手邊是一盤未下完的将棋。
似乎是與鹿丸在一起養成了習慣,獨自無事的時候偶爾也會自己對弈。眼前這盤棋陷入僵局,柊月苦思良久還是解不開,于是便扔在一邊随它去了。
天空中忽然傳來一聲啼鳴,聯絡鷹落在柊月肩頭,腳腕上用紅線系着一卷書信。
木葉忍者之間通信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凡是用紅色絲線捆綁的都是加急件。柊月不敢耽擱,當她将紙展開,卻發現寫信人是綱手。
女孩的目光落在字跡潦草的信件上,溫柔的神色逐漸凝固,就連呼吸都停滞了。
書信很短,只有一行字。
猿飛阿斯瑪殉職,速回。
鹿丸獨自一人躺在屋頂上,太陽還未升起,整個木葉都籠罩在淡淡的青色中。清晨村民打掃街道的沙沙聲格外清晰,孩子們嬉笑打鬧,遠方傳來葬禮的鐘聲。
青年擺弄着手中的打火機,看那渺小的火焰燃起又熄滅,麻雀在他身邊落下又離開,風卷起落葉又抛下,他始終凝望着打火機,目光中一片死寂。
這個世界新的一天又開始了,但他的記憶仍停留在昨日黃昏的暴雨中。
阿斯瑪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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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發青年閉上雙眼,死死握住手中的打火機,指尖用力到泛白。
心髒就好像被無形的手捏住一般,無法排解的情緒擠壓在胸口,沉悶感令他窒息。但鹿丸卻清楚地感知到胸腔裏的空洞,心死一般,疼痛腐蝕着他的血肉,一點一點挖空內髒,只留下無用的皮囊,比寒冬還要徹骨的寒意由內而外緩緩擴散着。
太陽升起了,在明媚的日光下,奈良鹿丸的眼睛卻是濃重黑暗的子夜。
“不能再快一點嗎?”
“已經是極限了。”四海目視前方,不滿道,“第一次召喚我竟然是為了趕路,真不知道說你什麽好。”
“抱歉,可我必須盡快趕回木葉。以我的腳程最快也得三天,所以拜托了——”柊月伏在四海寬闊的背上,語氣難掩焦急,“我有不得不見的人……”
“果然還是毛丫頭。”四海無奈,猛地振翅,“抓緊我。”
冷冽的風如刀子一般割在身上,山川飛快略過,蒼藍色的獵鷹如同一只利劍劃破蒼穹。柊月牢牢抱住四海的脖子,心卻恨不得已在千裏之外的木葉。
太陽東升西落,當鹿丸在吉乃的呼喚聲中回歸神志時,天色已近黃昏。
赤紅的落日将一切都浸染得鮮紅,就好像昨日阿斯瑪流淌的血。
女人不無擔憂地望着兒子,猶豫再三還是小心翼翼地勸他吃點東西。鹿丸搖了搖頭,靠在廊檐下仰望宅邸四方的天,晚霞紅得刺目。
又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安靜的庭院中只能聽到蛙鳥蟲鳴。
奈良鹿久推開移門,屋內暖黃的燈光照亮兒子的背影,鹿久雙手抱胸,淡淡道,“進來下棋。”
室內安靜的只能聽見落子的脆響,父子二人對面靜坐,燭火微微晃動。
“今天你雜念格外多呢,這局我拿下了。”
“啰嗦。”
鹿丸面無表情地挪動棋子,鹿久看着自己兒子毫無生氣的面容,将香車推進,“曉的家夥真的很強嗎?”
鹿丸随口應了一聲。
“就連阿斯瑪也敵不過的話,你還要去送死嗎。”
室內一片安靜,黑發青年沒有說話。
鹿久嘆息,似乎在懷念,“他可真是一個好人呢,雖然棋下得很爛——你這樣可以嗎?”
“別随便挑剔對手的下法啊。”
“我是在問你的打算。”奈良鹿久看着兒子,見鹿丸抿嘴,他淡淡道,“算了,反正你也不是傻到會跑去送死的笨蛋,我可不想給兒子辦葬禮——你已經做的很好了,身為父母我們為你驕傲。”
鹿丸不耐煩地啧了一聲,撐起膝蓋将頭埋進臂彎中,仿佛這樣就能阻擋鹿久的喋喋不休。鹿久似乎并沒有注意到鹿丸的不耐,繼續道,“腦子很聰明,又很有才華,是可以支撐木葉未來的棟梁——”
“你到底想說什麽。”
上了年紀的男人擡起頭,“但是,阿斯瑪已經死了——”
話音未落,鹿丸猛地揚手掀翻棋盤。燭火驟熄,小桌滾到牆角,棋子灑落一地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響,在寂靜的夜晚中格外突兀刺耳。
鹿丸猛地站起身,攥緊的雙拳因憤怒而顫抖,吼道,“我現在心情很糟糕!你還一直不停地說!——反正我就是個沒用的膽小鬼!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意義……”
“不是的。”鹿久搖頭,黑發青年更為惱火,“那到底是要怎樣!”
奈良鹿久站起身,他平靜地望着兒子猙獰扭曲的面容,淡淡道,“發洩出來吧。”
青年一滞,只聽父親繼續道,“悲傷也好,痛苦也好,統統發洩出來吧——”
話音落下的瞬間,黑發青年自從阿斯瑪死後一直幹涸的淚腺突然濕潤,無以名狀的巨大悲傷潮水般湧來,鋪天蓋地的痛苦壓倒了鹿丸,他再也忍不住哽咽出聲。
奈良鹿久走出房間,将兒子撕心裂肺的哀嚎關在了門後,輕聲道,“然後以這為起點,繼續活下去——”
奈良鹿丸跪倒在地,掩面痛哭起來,這個小小的房間是他最後的壁壘,哭嚎聲嘶力竭,阿斯瑪的音容在腦海中不斷重複,他永遠都忘不掉老師犧牲時的模樣。
太過用力的哭泣致使嗓音嘶啞,精疲力竭後,鹿丸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未幹的淚痕泛着涼意。昏暗中青年茫然地仰望天花板,直到外頭的廊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移門被推開,光照亮屋子的一角,鹿丸緩慢而空洞地側頭去看,目光一滞。
柊月神色悲哀地倚在門邊,發絲淩亂,尚未平複的呼吸昭示着主人來時有多匆忙。少女本迫切了解鹿丸的情況,卻在見到他第一眼時有些不知所措。
這樣的鹿丸她從未見過。
頹唐、木讷,仿佛被抽空了靈魂和內裏,悲哀撐起了他堪堪欲垮的皮囊。
柊月忽的悲傷起來,她強忍住眼底的酸澀,放輕步伐來到青年身邊跪坐下來,沉默着伸手将戀人抱在懷中。
倚着少女溫熱的軀體,鹿丸似乎恢複了些神志,他拽住柊月的衣袖,繼而環住女孩纖細的腰,蜷縮起身體,緩緩将整張臉埋入柊月懷中。
柊月揚起頭迫使淚水倒流,她無聲地抽吸着,感受到懷中人細不可聞的哽咽,青年環擁她的手臂太過用力而有些疼痛,可柊月仍一言不發,只是将下巴抵在戀人的頭上,緩慢而輕柔地撫摸着他顫抖的脊背。
淚水打濕了胸前的衣衫,柊月緩緩閉上眼睛。
奈良吉乃站在連廊的盡頭,神色複雜地看着鹿丸的房間。
夜已深了,忽然聽見有人叩門,她匆匆趕去迎客,卻不想門後站着意想不到的人。
年輕的女忍者風塵仆仆,一路奔波而來的她站在門前仍喘息不止,發絲淩亂,眼底的關切和急迫呼之欲出,一時間鹿久夫妻二人都有些怔然。
奈良吉乃忽然就想到四年前的砂隐襲擊,十二歲的柊月失去了最後的親人,渾身濕透的她被鹿丸帶回奈良宅邸,鹿丸守了她整整一夜。
吉乃了解自己的兒子,鹿丸雖然看上去對什麽都淡淡的,可面對珍視之人卻是毫無保留。當柊月悲哀痛哭時,自己兒子的心仿佛也碎了一般。
兩個年幼的孩子擁抱在一起互相慰藉取暖,那情形就與現在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