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三場
第三場
黎如他所說,處處細致入微地照顧着祁亞。
祁亞除了眨眼睛什麽都做不到,萬幸她身體早已辟谷,不用進水進食也能活下去。
她的面容很蒼白。黎摘下了她的眼鏡,像是冰肌玉骨的畫中美人般不現實。
“七七,張嘴。”黎将她抱在沙發上,擺成舒服的背靠姿勢,手指撫摸她的唇瓣。
他眸色幽深,指腹摩挲時有淡淡的餘溫。祁亞只能眨着眼睛,表示自己做不到。
黎輕嘆一口氣,低垂着眼眸說抱歉。
他取來棉簽,沾了溫水給她潤濕嘴唇。又覺得過于蒼白,拿了一支口紅給祁亞仔細塗抹。
“好看嗎?”
他抹的很小心,取了一面小鏡子給祁亞看,“七七,喜歡嗎?”
耳邊一縷落發遮在眼前,祁亞嗚嗚地眨眼睛,黎又取了木梳給她收拾整齊。
祁亞心中有一絲詭異的感覺。看黎那副關切的樣子也生出幾分尴尬來,可他沒有再多的動作,好像全然不明白對鏡描唇梳發的內在含義,又去拿了新的一針。
“會有點痛。”他說時好像紮在他身上,聲音微顫,“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祁亞不能忍也得忍。
這個世界的日子變得極其無聊。祁亞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植物人,只能由着黎抱來抱去,她想同耳墜中的阿忍說話,可阿忍直呼酸臭的戀愛味道,躲在裏頭根本不理祁亞。
偶爾二狗子進屋來蹭祁亞的褲腿,起初還好,後來便被黎趕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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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給的理由是擔心二狗子傷到她。
黎會推她去屋外,黃金脆皮喵會蹭祁亞的臉。它見祁亞這個樣子,傷心欲絕,擡起爪子又放下,最後低頭走掉。
“七七覺得無聊嗎?”
半個月後,黎的藥劑似乎有了成效。他每天給祁亞打完針,就給她放電影看,還帶着她一起做飯,為她畫畫。祁亞閉上眼的時候,他還會為她哼催眠曲。為了哄祁亞開心簡直把所有營業技能全展示了一遍。
黎說,喪屍養殖場走上了正軌,每天都有新鮮的靈核産出,可以兌換積分。
他給祁亞床邊放滿了積分兌換的小玩偶。今天産量好,就是幾個積分的大型公仔。今天産糧不好,就是一個積分換一個的小小一只手掌玩偶。
倒是一種別致的信息表達。
當床上公仔堆滿的時候,祁亞這樣過了三個月,最後一支漆黑色的藥劑注入,祁亞陷入了一種玄冥的昏沉狀态。
昏沉中,夏七的人物卡漸漸浮現。祁亞趕緊打起精神仔細看。
夏七是衆星拱月的小公主,像天上的星星月亮,喜歡小貓小狗,也喜歡幫助別人。她愛吃奶油水果的點心,知道自己做的不好看不好吃,會買新鮮的點心,沿街送給吃不起的普通人。
誰會拒絕一個幼兒園小可愛送來的草莓蛋糕呢?尤其是小可愛還笑得明媚燦爛,偶爾還會握住她的手,揉揉她的腦袋。有人想親吻夏七的臉頰,但保镖眼疾手快把大小姐抱走了。
再後來,夏七不再接觸陌生人了。她的文具詭異消失,襪子和鞋子也是。
十五歲的雨夜裏,未婚夫沒有送夏七回家,路口有人捂住夏七的嘴,問她到底怎麽才願意和那個男人分手,和他在一起。
‘除非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否則我死都不會和你在一起。’年輕的夏七給出标準回答。
祁亞作為旁觀者,細細品味這張人物卡的劇情設定,感覺事情沒那麽簡單。
按照這個世界裏萬物皆苦的習性,這個一直跟蹤夏七示愛,并且試圖綁架她的男人應該也有一段悲慘故事。他可能面相醜陋,也可能天生低能,也許是被夏七施舍過善意的流浪狗,這才能在雨夜裏苦守她那麽久。
他畢竟沒有犯罪。
否則以他和夏七的身材差距,完全可以趁那晚把十五歲的夏七綁走。他更像是一個癡心苦等卻不得要領的蠢蛋。
在那之後,雖然夏七偶爾還是會丢東西,但也不一定是跟蹤她的人,更可能是嫉妒夏七的親妹妹拿走的。丢的都是些女生最愛的珠寶首飾,那些東西太浮誇,夏七根本不喜歡。
劇情裏這個跟蹤狂沒有把事做絕……說明他這個npc還有別的用處,日後還有需要他出場的時候。
‘說不定在這個天崩地裂的末日裏,這個跟蹤狂也一直在尋找夏七,為了她不斷變強,掙紮厮殺混鬥成為最高階的異能者,在夏七窮途末路時從天而降,就像英雄電影裏的完美出場。’
祁亞覺得,按照一般大衆化的套路,應該是這樣英雄救美的情節。
但系統有惡趣味。
現在夏七是祁亞。而祁亞是喪屍王。這兩人見面便是你死我活的絕境。
是殺死最愛的女孩,還是被最愛的女孩殺死?
祁亞光是想想那一幕,就能感覺到有一把刀捅在心窩裏。
祁亞覺得自己肯定會把跟蹤狂殺了,剖了他的靈核,啃了他的血肉,再冷笑着告訴他愛錯人了。
她真是毫無感情,更莫得良心。
就在此時,祁亞感覺白團團在她眼前跳了跳:‘恭喜主人推理出跟蹤者的相關信息,任務進程有所推進!請再接再厲,努力把他找出來!’
靠,還真是。
祁亞心中滿是無奈,緩緩睜開眼時,向日葵正直絢爛,明烈的黃與湛藍的天空,透過屋子高高的落地窗,幾抹白雲霧霭缥缈,似是人間美景。
“我……”
祁亞長了張嘴,竟然能發聲了。
她伸手擡起自己的手臂,慘白色已然退卻,是一雙白皙嫩軟的手臂,五指青蔥,指甲被修剪得圓潤整齊,泛出淡淡的肉粉色。
“七七,你醒了?”
黎竟然一直坐在祁亞身邊。
他伸手撫摸她的臉,男人指間有股淡淡的藥劑澀味,他輕撫她的眉梢鼻尖,直至耳廓,最後輕撫脖頸。
那裏是她的大動脈。
“我渴。”祁亞還是沒多少力氣,“想喝牛奶。”
“好,馬上給你端過來。”黎扯出個笑意。
他似乎快哭出來了,像是等了很久的樣子。祁亞扭頭,發現房間已經被重新裝飾了一遍,淡藍色的壁紙很清新,她身上蓋着四葉草的薄被,身邊是夏七的那只等身北極熊。
現在大約是春天。窗口吹來的風有微醺的花香。
祁亞勉強轉了個身,發現自己身上穿着吊帶睡裙。
祁亞覺得自己似乎經歷了什麽不得了的事。
等了許久黎才拿了溫牛奶過來,他扶起祁亞的腦袋,對準她的嘴唇一點點慢慢喂:“感覺怎麽樣?”
“挺好的。似乎是個人了。”
一杯牛奶下肚,祁亞握住黎拿牛奶杯的手,笑容溫和:“你什麽時候給我換的衣服?”
分明屋子裏幹淨的一塵不染,她又一動不動,根本不需要折騰衣服!前三個月裏不都好好的麽?
“你昏迷後喪屍化很嚴重,血管破裂,出了很多血,我必須得給你換。”黎正色道:“七七難道想穿一身血衣嗎?“
雖然說得很有道理。但祁亞還是想把黎的手腕給折了,“你就真承認了。”
“我答應了要照顧好你。”
黎說得何其認真。不知道是他人物卡情商低,還是在認真玩游戲,祁亞滿肚子悶火沒地方發洩,顯得她很小氣似的。
也是,要怪只能怪她被系統搞了。
自己成了個植物人,還能要求些什麽呢?
祁亞撓了撓自己的腦袋,靠坐在床上問:“現在游戲進程如何了?積分賺回來了麽?有找到世界內的道具麽?”
“兩年過去了。”黎說。
祁亞:……
她還以為自己只是睡了一年。怎麽就睡了兩年啊!
黎并不驚訝祁亞的反應,他依舊溫聲慢語,把祁亞當病人似的哄:“別擔心,一切都進行的很好。你留下的喪屍養殖場我打理了下,每天都有近千積分的産出。每天十場擂臺,活下來的喪屍能提供最優質的靈核。”
黎從手鏈中取出一個天鵝絨盒子。
裏面赫然是一串五彩斑斓的項鏈,像是閃光的星海般璀璨奪目,按照各自不同的屬性分列串聯。
“最基礎的風木水火土之後,還有更高級的雷金氣三種異能,空間系和治愈系的也有但很少很少,也沒法通過靈核碰撞産出。”黎拿起一顆純白色的,“這顆應該是最适合七七的,是全能系的異能。”
“全能系……?”
祁亞微楞。
“我用了一年的時間讓一萬只三階的喪屍變異,進化,幸存,再淘汰。最後的勝者就是這個。”黎拿起那顆圓潤的石頭給祁亞看,純白通透,找不出任何瑕疵,堪稱完美的藝術品。
入手的一瞬間,祁亞能感受到整整一千場厮殺的腥風血雨。
以及最後被黎剖出靈核時死亡的寧靜感。
這只準喪屍王死之前似乎很安詳,似乎一切都得到了解脫。
他們竟然不攻擊黎……
祁亞問:“這個和游戲內使用的道具很像,肯定能換不少積分,為什麽你留着不換?”
“因為它很好看,所以想送給你。”黎拍拍祁亞的腦袋,“這種東西當然要隊友之間互相商量再做決定。”
祁亞哽了一下。
“這兩年辛苦你了。”祁亞從床上起身,推開門說:“還有最後一年,讓我也做點事吧?”
黎爽快地給祁亞布置任務:“地面上還有一點高階異能的幸存者,七七可以去找一找,帶到山上來。”
這是要養積分了嗎?
祁亞表示同意,她趁着大好陽光抓緊幹活。起飛後,祁亞饒有興致地在山上飛了一圈。
春風絲絲縷縷地拂過臉頰,很舒服。
山的這一邊,是祁亞和黎的小別墅,泳池庭院,瓜果田園。還有一貓一狗,不時有幾只純白色的小羊羔跑過去。
山的那一邊,是兩排鋼筋牢籠。
祁亞走進去,發現這是一座喪屍工廠。囚養在籠子裏的喪屍吃着最低級喪屍的血肉和靈核,鬥技場上,兩只有了靈智的喪屍正在不斷厮殺。
在祁亞踏入的一瞬間,他們紛紛停止了嘶吼躁動,畏懼至極地看着祁亞。通通匍匐成一團,瑟瑟發抖。
祁亞閉上眼,能清晰感受到所有靈核的位置,喪屍的強弱。
她仍然是喪屍。
但意識很清醒,也不餓,沒有之前那種想要殺戮的饑渴感。
是黎藥劑的作用嗎?這也太強了吧……祁亞感覺自己現在就是一個無所不能超人。
白團團終于出現在祁亞面前:請主人繼續您的特殊任務!殺死所有玩家,成為末日世界的主宰!
“滾。”祁亞微笑着将毛團團捏碎。
都這時候了,還希望她違心地以殺稱王呢。
祁亞禦劍而下,發現大地萬裏冰封。
除了她的山頂,全世界都是荒莽的冰原,一絲生機也無。
這……這是滅世了麽?
大概還剩1-2章這個世界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