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過招甘刺史

第25章 過招甘刺史

有了蚊香的日子, 秋夢期又恢複了之前的活力,也正因如此,她對蘇韻先前的敵意稍微降低了些, 可沒想到的是對方卻突然之間冷了下來,不再往她跟前湊, 兩人雖然在一個隊伍裏趕路,卻數日沒再說過一句話。

随着隊伍離瀝州府越來越近, 秋夢期也沒心情再想這些東西, 因為眼下最迫在眉睫的事情, 是要想辦法從瀝州刺史甘德壽這裏拿到将犯人發配往封樂的文書。

按理說,節度使是嶺南最大的官,但節度使主要掌管軍事方面的活動,包括安置犯罪等其他政務, 則由各州刺史、郡守及縣令層層管理, 因此王伽這次只要将犯人送到瀝州就算是完成任務了, 至于最後配所安排, 則由瀝州刺史府進行分配。

犯人要安排去哪個郡哪個縣,都必須先要過瀝州刺史甘德壽這一關。

和官差們的一身輕松不同, 越靠近州府,犯人們越發覺得忐忑不安。

秋夢期也一直提着一顆心,王伽多次跟她提到甘德壽這個人, 此人風評不好貪財好色, 這讓她着實費了一番腦子。

為此,秋夢期比押解隊伍提前半天進入瀝州州府,打算先拜會甘德壽, 先打探一下這個人的脾性。

甘德壽所掌管的瀝州府下設數十個郡縣, 就職的官員上百個, 一年下來各級官吏的職位調動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他自然不會每個官員都會過問,但新到瀝州上任的官員有哪個敢不先來拜會他,為此他也賺了個盆滿缽滿。

治下縣份被皇帝指了個縣令,甘德壽早就得到了消息,但具體情況不多,只是聽說此人是當朝最年輕的進士,男生女相,還被皇帝等一衆官員驗過身,一時間獵奇心興起,想好好會會這號任務。

見到秋夢期後,甘德壽果然是被這一張臉給驚豔了,憑他閱女無數的本事,第一眼也覺得此人應該是個女人,然皇帝老兒已經驗過了,他又一向不好男色,這才壓制住了內心的蠢蠢欲動。

甘德壽好美人,雖然秋夢期是男人的身份,但不影響他欣賞美人,因此對秋夢期還算客氣。

秋夢期看着甘德壽一張油膩的臉,忍着惡心笑眯眯攀談,“下官一路過來,剛好與京都押往嶺南的犯人一路同行,大人可知這押解隊伍中是何人?”

甘德壽怎會不知道太傅和大司農獲罪流放一事,如今見美人如此逢迎作态,心中受用,夾雜着快意和鄙夷,心中嗤笑她一個小小縣令也敢跟他買官司,但看在她好看的皮面上問道:“還請秋縣令告知一二。”

秋夢期盈盈解釋:“押解之人,乃前太傅蘇學林及前大司農柳鄂,下官……下官聽說這蘇先生早年與大人頗有些淵

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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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縣令莫不是在指本官與貪污糧饷的犯罪有往來?”甘德壽斂起笑意。

秋夢期大驚,倉惶跪地,道:“大人恕罪,下官絕不是這個意思,下官道聽途說實在該死,但請大人看在下官對您的一片忠心的份上,請允許下官替大人分憂。”

“那你倒是說說,你想怎麽替本官分憂。”

秋夢期忙道:“朝中官員關系錯綜複雜,下官初入官場不知深淺,這兩位犯人都曾是陛下跟前的紅人,想來和朝中數位上官也有過往來,明日這二人見到大人免不了要請大人照顧一二,大人日理萬機想必不願受這些犯人煩擾,不如交給下官去辦,下官直接将人領去了封樂,如此一來,大人也能落了耳根子清淨。”

甘德壽一雙渾濁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跪在下方的秋夢期,摸了摸胡子,沉吟半晌道:“也難得你一份忠心,不過安排這些犯人也算是本官分內之事,本官自不能事事都假以人手。”

秋夢期忙道:“刺史大人事事躬親,下官以後也向您學習。”

她這身子年紀小,又一副誠懇模樣,惹得甘德壽好為人師的心态爆發,沒忍住又賣弄了幾句。

秋夢期趁機道:“下官這一路過來,參軍大人也指點了一些為官之道,下官為此還寫了一份心得,想請大人指導一番。”

甘德壽見她從懷裏掏出一冊書,頗有興趣:“看來秋縣令果然真是真心想辦實事的人,且呈上來。”

師爺趕緊起身去拿書冊,恭敬呈了上去。

甘德壽翻開一看,圓潤的臉龐向上一提,小眼睛彎了彎。

秋夢期趕緊開口道:“下官才疏學淺,也只得這一點心得,望大人日後能稍微點撥,來日若是能有所長進,定會常向大人呈報心得和治縣感悟。”

甘德壽啪的一聲合上書冊,笑眯眯道:“秋縣令年紀輕輕,做事已經相當牢靠,既然你都這麽說了,本官就仗着年長幾歲以後多指點指點你。”

秋夢期心疼着書冊裏夾着的五百兩銀票,但此時也只能是千恩萬謝,再湊了幾副馬屁話給送上去,哄得甘德壽眉開眼笑。

銀子到位,這位刺史大人頓時覺得秋夢期長得更是好看了幾分,馬匹拍得也比別人舒服,剛來就這麽上道,想來日後也少不了她的孝敬,因此也願意給她三分薄面。(小知識:在清朝乾隆年間買個知縣官位需要4千兩銀子,買一個從四品知府,需一萬三千兩銀子左右,道員一萬六千兩銀子,秋夢期上來就孝敬五百兩,其實不算少了。)

“大人,既然蘇柳兩位罪人犯下這等肮髒之罪,下官就不讓他們污了您的眼,将他們帶回封樂去好生責罰,斷了他們妄想着跟您搭上關系的念頭。”

倘若只是一般犯人,甘德壽看在銀子的份上,倒不去計較,但事關蘇家人,他兩只黃豆大的小眼睛就開始滴溜溜地轉。

“聽說蘇丞相的大小姐二八年華,長得跟天女下凡似的,秋縣令莫不是為了這個才想着把這些犯人都押往封樂自個兒享用吧?”

秋夢期沒想到蘇卿韻的名氣都傳到嶺南這邊來了,嘴上趕忙賠笑道:“這哪有的事,那蘇小姐我是見過,哪有外邊傳言的那麽漂亮,不說貌似無鹽,最多也就是個清秀吧,擔不起仙女這個名兒。”

“秋縣令自己就貌似潘安,旁的人難以入大人的眼,但我等粗鄙醜陋,就算是清秀,也好比仙女下凡。”

“刺史大人說笑了,大人若是粗鄙,下官怕是連塵土都不如,大人若是不信,待會兒到了,您仔細瞧瞧那蘇小姐,要真是仙女,下官不用您說,直接送您府上。”

甘德壽哈哈大笑,指了指她佯裝生氣罵道:“你啊你,你當本官是什麽人了,倒不是故意為難秋縣令,說來蘇丞相也算是我恩師,當年我去大都趕考,幸得他老人家指導一二,才得高中,本官一直心懷感激,想着他日能報答老師的恩情,卻不想老師居然做出這等事情來——不管怎麽樣,恩師的家眷,本官理應照顧一二,否則本官豈不是那等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輩。”

“刺史大人行若由夷,乃下官之楷模也,下官早在京都就聽說大人品德之高潔,今日能得一見,果然如此,下官定以大人為榜樣,做好一方父母官,關愛百姓子民,替大人把封樂管好。”

秋夢期趁機送上一波馬屁,把甘德壽給誇得飄飄欲仙。

“秋縣令年少有為,講話又好聽,将來必定前途無量,想來封樂的百姓有你是福啊,等他們到來,本官詢問恩師及家眷意願,若是他們願意跟你走,本官便把他們安排到封樂。”

秋夢期自是一副求之不得的模樣。

很快,王伽帶領着的押解隊伍很快就入了城,安排在州衙大獄中。

甘德壽和以往一樣,例行公事詢問一番,府衙的衙役們早就第一時間接管了這群犯人,将情況彙報給他。

這些衙役個個都是人精,哪裏不知道這位刺史是什麽貨色,早在接管犯人的時候就把衆女眷給細細觀察了一番,看看能不能挑出幾個出挑一點的留下來送到刺史大人家裏,可一眼看過去發現都是一些披頭散發的肮髒之輩,衆女臉上蚊蟲叮咬坑坑窪窪,渾身散發着惡臭,令人不欲親近。

如實彙報上去後,甘德壽沉吟了一下,道:“這批犯人中有本官以前恩師,不管怎麽說,本官也要去看一看。”

說着讓人去把秋夢期叫來,一起去大獄看看。

一來是做做樣子,二來親自檢驗一下這批女眷是否真的如衙役所說的那般不堪,而且這位秋縣令如此執着要把蘇柳兩家的犯人安排到封樂去,私底下是不是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

一行人去到大獄,甘德壽才入大獄,第一眼朝着後面那一排女眷瞄了瞄,衆人皆跪在地上低着頭,他一時候也看不出什麽,只好暫時把目光收了回來。

走到身形佝偻的蘇學林跟前,躬身将人扶起道:“恩師快快請起,折煞學生了。”

蘇學林聽到這一聲,心中激動不已,但他自知如今罪犯身份低微至塵埃,又一向恪守禮節,哪敢拿喬,只是擡起頭來見到甘德壽大腹便便的模樣,心中涼了半截,數年未見,那個身材消瘦的小官吏怎的吃撐了如今這副肥頭大耳的模樣,實在讓人難以辨認出來。

但蘇丞相豈是那種以貌取人的人,心中安慰自己可能是個人體質問題,并非所有貪官污吏才會長成這副模樣。

只聽甘德壽道:“恩師一路辛苦,讓師母和子侄們前去梳洗一番,學生再給您等安排去處。”

蘇學林心裏咯噔了一下,幾日前和女兒的對話也猶在耳旁,忙地頭惶恐道:“多謝大人恩典,只是如今我等皆是戴罪之身,不敢讓大人法外開恩,若是讓旁的人知道了再參上一本,連累大人,老夫是萬死難辭其咎啊。”

甘德壽一臉正色,“若是連這等小事都辦不得,日後還有何臉面說是您的學生。”

“如今老夫已經是個罪人,不敢以大人恩師自居,大人若是心疼老夫,不如給我等安排一個偏僻的縣份,下半輩子就為朝廷整理戍邊農田,了此殘生。”

發配到戍邊的犯人及家眷,不是充軍當兵或做軍妓就是開墾農田,發展戍邊經濟,比起前兩者,後者雖然還要随時聽從朝廷使喚參加各種徭役,但要自由很多,是犯人最好的去處。

甘德壽沒有立即答應下來,卻是改口道:“聽聞蘇家妹妹才貌雙全文采斐然,遣去種地豈不浪費,不如留在瀝州,為兄也好照顧一二,若是去了偏遠村莊,那人可就毀了。”

此話一出,秋夢期心中咯噔一跳。

蘇學林娶妻晚,三十歲才生下的蘇卿韻,如今也不過才四十七歲。

這個甘德壽早些年上京趕考的時候已經是二十七八的年歲,對上比他大五六歲的蘇學林叫恩師,這是禮數,但如今他都四十多歲了,逮着十七歲的蘇卿韻叫妹妹,配上他這麽一副油膩的模樣,實在令人作嘔。→

蘇學林面露尴尬道:“都是京都那些人亂傳的,你看她這個樣子哪裏能稱得上才貌雙全,不然也不會定了親又被退了回來。”

孟家退婚之事,京都人盡皆知,甘德壽也有所耳聞。

蘇卿韻此時也“恰好”微微擡起頭來,甘德壽趁機瞟了一眼,眼睛不大不小但眼皮子耷拉而無神,皮膚差強人意,嘴角向下頗有一些苦相,臉型好是好,但這樣的五官湊在一起,也不說磕碜,但絕對沒傳言說的那樣如仙女下凡,不過是平平中稍微有那麽一點姿色。

若真比起來,甘德壽府上的幾位姨太太可要比她出色多了。

這位刺史大人看了一眼就迅速垂下了眼皮子,看似避嫌,其實是沒啥興趣。

秋夢期雖然一句話都說不上,但她在一旁提着一顆心,一丁半點的細節都沒放過,見到甘德壽這般反應,也不禁松了一口氣。

因為這個甘德壽,她們是有針對性地做了準備,此人貪財好色,想要把這群犯人弄到封樂,肯定需要銀子打點,但以蘇卿韻當前的這個姿色,單單是銀子還不能足以糊弄過去,所以她們打算在容貌上做一些調整。

按照秋夢期的意思,要把人弄醜了,蚊帽也不帶,就任由蚊子叮着,叮出幾個大包來,讓人不忍直視,甘德壽自然是退避三舍。

但蘇韻卻否定了她的這個辦法,而是稍微做調整,利用秋夢期從集鎮上買來的一些胭脂水粉等輔助工具,再憑借現代的化妝技術,稍微勾勒,将突出的地方抹淡,留那麽一丁點姿色,也就那麽一丁點而已。

甘德壽當那麽多年的官,越刻意醜化就越容易引起他的懷疑,而且隊伍裏那麽多人,秋夢期的樣貌他們是見過了的,突然搞出這麽一個醜妝出來,反差太大,萬一有個犯人反水,到時候就前功盡棄了。

還不如用這種方式,讓他以為她不過是浪得虛名而已,再加上銀子的打點,也能順利轉到封樂。

事實證明,蘇韻的辦法能行得通。

如今人也見了,這些個女人髒兮兮臭烘烘的,沒有幾個能入他的眼,甘德壽拿了秋夢期的銀子,也樂得做個順水人情,他懶得再費神做戲,于是不耐煩道:“既然你堅持,本官也不再強求。”

說完不再理會蘇學林錯愕的神情,揮揮手喚來手下的小吏,讓他去辦理相關文書,将這群犯人一并發配到封樂縣。

拿到文書,秋夢期的心中的一塊大石頭也終于落到了肚子裏,忍不住和站在後面的蘇韻交流了一下眼神。

她不知道的是,自己這樣一副奴顏婢膝之态落入蘇韻的眼中,讓對方忍不住又心疼了幾分。

秋夢期如此驕傲放肆一個人,能做到這個地步,已是不易。

為了拿到這份文書,所有人的心都小心翼翼,生怕其中哪一個環節出了差錯,而最大的壓力無疑是給到了秋夢期這邊。

還好有驚無險。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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