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商場裏的食物偏貴，齊意坦然說自己現在經濟狀況不好，喬春曉也理解，她們在外面找了家相對便宜的小店吃面條。

其實能吃面條已經很幸福，齊意想象過，最窮的日子可能要吃泡面度過，再窮一點的話，那就是醬油拌米飯。就像江藝以前那樣。

無所謂，至少此刻嘴裏的面條很香。

過了午時，選手們陸陸續續到達網咖。群裏的提示說，應先到門口排隊，在報名表上簽到并寫下隊內成員的信息。

門口已經有一群男人圍在那裏，似乎是在排隊，但完全看不出隊形，只把簽到處圍得水洩不通，就像一群亂了秩序的螞蟻。

喬春曉吐槽：“我都不想過去了，怕聞到難聞的味道。”

炎熱的夏天，他們擠在一起，喬春曉有這種擔心也很正常。

“我去就好。”齊意擠過去，用目光吓退一個試圖擠在她前面的人，等了二十分鐘，她把隊友們的信息填在紙上。

結束第一道流程後，齊意和喬春曉一起進入網咖的休息區，找空餘的位置坐下。

“女玩家好少，比游戲裏的比例低多了。”喬春曉環顧四周，好多都是頭發油油的，穿着一身黑灰的男性，只有少數隊伍裏夾雜一兩位女性。

喬春曉嘆了口氣，“嗐，也能理解吧。”

賽事群裏被放鴿子的隊伍越來越多，落單的也多。

場內鬧哄哄的，齊意盯着手機，等待另外三位隊友的到來。

“喲，這不是王者大神嘛，你的全女隊組齊了啊？”一個電競班的男同學突然坐到她們旁邊，嘴角笑得斜斜的。

“大神一個人帶三個鉑金，鐵定沒問題！”

齊意很無語：“你們嘲諷別人之前，能不能先翻翻賽事信息系統，做做功課？”

她們戰隊的段位信息明晃晃在那挂着，這群人既沒加賽事群，又不看系統，顯然就是來混的。

可能有不少人都是這樣，不會提前準備。

喬春曉表情更是厭惡：“別提比賽了，你笑起來跟油炸饅頭一樣，不要在我們面前亂晃好嗎？”

怎麽到處都有這樣的蒼蠅，喬春曉有點煩。

她目光投向入口，期望隊友們的出現。

只有和女隊友們一起拿下比賽的勝利，她才能高興。

齊意其實也想說，這位男同學油得過分了。

“大家都是同學，你們怎麽一點禮貌沒有？”男同學雖然才在論壇上發布過嘲諷齊意的帖子，但他自認為自己的表面功夫做得還不錯，最多只是陰陽怪氣她們一下，都沒有嘲她們長得醜。

她們竟然毫不顧忌，直接對他進行人身攻擊。

喬春曉微笑道：“你別這麽吵，我們會更有禮貌的。”

男同學本來還想和她們理論一番，但他突然被告知，有兩個同學臨時有事，不來參加海選了，他們的戰隊頓時只剩三人。

喬春曉在旁圍觀了他的焦頭爛額火燒眉毛，用盡了好大力氣，才忍住沒發笑。

沒多久，關樂和盧朗月先後趕到，辛旋發消息說自己還在路上，朋友正陪着她。

齊意她們四個人坐在一團，相當于沒認識幾天的網友見面，大家的身份經歷相差很大，一時之間也不好深入地交流，禮貌中帶着一絲疏離，友好中夾着些許尴尬。

她們交流了幾句，記住了彼此的名字，然後不約而同開始玩手機。

盧朗月見縫插針，在刷題小程序上刷政治選擇題。

隔了一會兒，喬春曉站起身，說去買雪糕吃。

關樂正在賽事群中暢聊，突然有人輕輕拍了她左邊肩膀，她擡起頭，發現是以前組隊過的游戲網友，随口招呼道：“你也打海選賽啊。”

齊意坐在關樂正後方，見一男子坐在了關樂的前排，和關樂聊了起來。齊意本無心偷聽，但男子說話聲略大，傳進了她耳朵裏。

“你知道的，我就愛打游戲，只要有線下賽事，我都會來湊湊熱鬧。倒是你，年紀也老大不小的了，怎麽還這麽愛玩呢。”

“呵呵，我也是喜歡啊。”

“你對象同意你一個人出來啊？”

“早分了。”

“哦……咋就分了呢，你不是馬上三十了？再不快點要孩子就來不及了。”

“呵呵，我和隊友們還有點事要商量，先不和你說了。”

男人這才離開。

他一走，關樂立刻轉過頭，就見齊意皺着眉頭。

關樂的表情也不太好看：“你聽到了？”

齊意嗯了一聲。

她這一聲好像按下了某種開關，原本客氣疏離的關樂，瞬間打開話匣子，沖齊意滔滔不絕地吐槽。

關樂說，那男子網名“老萬”，都三十歲了，也不知是做什麽工作的，平日裏到處參加游戲比賽、騎行、徒步、野營等雜七雜八的活動。她們以前打過兩次線下賽，但她覺得他太沒有邊界感，喜歡說教，同時還愛貶低她的游戲水平，後來就沒一起玩過。

關樂一連用了好多個負面詞語吐槽老萬，齊意一方面羨慕她豐富的吐槽詞彙，一方面又有點遺憾，假如關樂能當着老萬的面說出來就好了。

不過齊意能明白關樂的顧忌。

在現實生活中，油膩自大的男性非常多，不是每個人在面對他們時都能果斷怼回去。

這并不怪關樂。

關樂沖齊意抱怨了許久，齊意明顯也懂她為什麽生氣，她心裏好受了一點。

但想到老萬剛才那副面孔，她還是不得勁，嘴角一直下壓着。

齊意主動安慰：“放心吧，待會我們在比賽中把他打爆。打完之後我再當面諷刺他兩句，保證他沒法舒坦。”

她見不慣老萬這種人欺負她的隊友。

關樂一愣，她第一反應是，游戲裏戰勝了就好，游戲外還要當面言語攻擊，會不會做得有些過分了？

但齊意說得太過自然，完全不覺得這種做法有什麽不對。

關樂轉念一想，老萬就是一個普通網友，從來沒有尊重過她，永遠都在對她指指點點，她憑什麽要給他留面子？

關樂瞬間氣血上湧，握拳道：“好！一定要打爆他們！”

齊意沖她鼓勵地一笑。

冷靜下來後，關樂默默感嘆，全是女生的隊伍就是不一樣。哪怕齊意和她并不熟悉，她們的性格也不一定相投，但在這種事情上，齊意一下就和她共情了，甚至還想為她出頭。

這是她以前和別的男網友們一起打游戲時，從沒有過的體驗。

複雜難言的情緒在內心交織，關樂甚至希望，每次遇到老萬這樣的人時，都有一個齊意在她身邊該多好。

她搖着頭，默默自嘲膽量還沒小朋友高。或許，她可以慢慢學着更有勇氣一些。

“辛旋說她馬上到了，她這麽不容易，我們去接她吧！”喬春曉看見群消息，向隊友們道。

四人離開座位，乘坐電梯下去，站在商場門口等候。

一輛出租車停在路邊，車門打開，傷了腳的辛旋非常顯眼。衆人趕忙迎過去，辛旋也在朋友的攙扶下朝她們走來。

齊意向辛旋一一介紹隊友，大家點點頭，算是認識了。

辛旋的朋友主動道：“我是搞不懂你們玩游戲的，不就是游戲嗎，至于這麽拼？”她扶着辛旋，滿臉都是不解。

隊友們其實也不太懂辛旋的動機，但看到辛旋出現，她們還是松了口氣。

齊意心中十分感激，笑道：“謝謝辛旋，謝謝你能來。既然人都到齊了，我們去正式簽到吧，這次要查身份證。”

她們回到網咖，一進門，右腳纏着繃帶的辛旋就收獲無數詫異的目光。

賽事群聊天記錄不斷更新：

[咋還有殘疾的，我們這裏是殘奧會？？？]

[六個女的，她們就是姐們隊？長成這樣，誰說的飽眼福？]

[果然都不好看……我還是等着看待會兒的cos吧]

[把女玩家當什麽了，惡不惡心啊你們！也不撒泡尿看看你們自己的長相]

[哪個女的在這亂噴？兄弟們把她找出來]

[呵呵，你們找吧，我根本就沒在現場，單純只是看不慣你們這群惡心的東西]

……

齊意她們在工作人員處完成打卡，流程結束，只需要等待比賽開始。

前方大廳裏有三女一男正在cos表演，她們穿着榮耀人物角色的服裝，随着音樂做出人物的标志性動作。

齊意對cos興趣不大，沒有多看。喬春曉倒是看得津津有味，邊看邊說：“男coser的顏值比女coser差很多啊……做動作也不認真。”

關樂有感而發：“不都是這樣麽。我們公司也是，很多女同事都打扮得無比精致，男同事最多只算幹淨，沒幾個男的會花費精力提升外表的。”

等到表演結束，穿着白色禮裙的主持人姍姍走上臺，她簡單介紹了上一屆全國大賽的盛況，又宣傳了大世界商場，最後祝大家比賽順利。

“全國大賽Z市海選賽現在正式開始，請各位參賽選手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前往比賽席，觀賽的朋友們也請注意不要喧嘩。”

今天的參賽隊伍不多不少，剛好二十支，第一輪兩兩PK，輸掉即淘汰。對陣名單由賽事系統線上生成。

名單很快出來，齊意她們點進去一看，對手戰隊“SD”，全員鑽石。

喬春曉肉眼可見的興奮：“第一局穩啦！”

[本來想多茍一輪，沒想到撞上了小黃人，徹底完蛋]

[太慘了，為你們默哀……]

[我們戰隊抽到了姐們，她們是真王者，還是上分婊，馬上就能揭曉]

[嘴巴能不能放幹淨點，打個游戲把素質都打沒了？]

群裏讨論得熱火朝天，齊意她們并沒有心思看，而是在觀察對面鑽石隊的隊員信息。

進入比賽席前，齊意和喬春曉将自帶的外設交給工作人員檢查，防止開挂作弊。辛旋她們則選擇用網吧的鍵盤，沒有自帶。

檢查人員是一名瘦小的男子，他翻來覆去看了很久，就是不放行。

喬春曉忍不住催促：“好了嗎？我的鍵盤都快被你看出花了。”

男子剜她一眼，不耐煩地說：“催什麽催，誰知道你們會不會作弊。一群女的……”

齊意沒心情聽他叨叨，冷臉道：“你們賽事主理人是誰？我要向她反映！”

齊意板着一張臉的時候還是挺能吓唬人的，男子原本張着嘴想說什麽，畏縮地瞧了齊意一眼後，就揮揮手，放她們進去。

她們坐在指定的位置上，與SD戰隊隔了一條過道。

依據工作人員的提示，她們陸陸續續登上專屬于比賽的游戲房間。

對面傳來嘈雜的聲音：“我這臺電腦網不行啊，登不上！”“別急別急，先等等。”

喬春曉聽得清楚，撲哧一笑，“網吧網不好？哈哈哈對面真捉急。”

齊意囑咐隊友：“大家放平心态，就像平時玩游戲一樣。”

雖然隊友們之前都說重在體驗，但此刻真的坐在了比賽場上，登錄了特殊的游戲房間，與近在咫尺的敵人面對面，感覺瞬間就不一樣了。

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

等到十個人全部進入房間，比賽正式開始。

齊意忽地心有所感，她的目光越過一個個攢動的人頭，一排排沉默運轉的電腦，落在後面的觀衆席上。

江藝站在一把空椅子上，與她遙遙相望。

齊意嘴角微微上揚，無聲道，看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