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當然，這一次，溫不良是以勝利的複仇者的身份站在這裏的。】
【而貴族程家上上下下的人，則是以階下囚的身份跪在溫不良的面前，懷揣着有生以來最大的恐懼，等着命運最終的判決。】
是的，溫不良是故意将程家留在複仇名單上的最後位置，目的就是想讓程家人一直生活在恐懼中，直到最後時刻到來。
呵，當時，那些曾經高高在上的超級貴族程家人，一個個卑躬屈膝，盡皆跪倒在他腳邊，渾身顫抖，全然恐懼，那個樣子，是多麽的令他身心愉悅。
溫不良很高興此刻能再次看到那個場景，在他眼前毫無更改的重新浮現。
【“審判人”溫不良并沒有做程家人認為他一定會做的那些殘忍的事。】
【是的，溫不良既沒有将程家的每個人都殺死，也沒有對所有程家人做出特別殘酷、卑劣的事。】
【是的，溫不良沒有像那些一個所謂真正貴族名流一樣，做出那些毫無底線的，只有那些毫無理智的，只遵從于天性本能的畜生才喜歡對同胞做的事——】
【那些事，溫不良是不屑做的。】
當然，溫不良當然不屑做。
因為他深深鄙視着貴族，正如他鄙視着每一個将并不是貴族的人都當做牲畜一般肆意對待的人。
當然，溫不良當然也不會對曾經當他是卑賤奴.隸的人手下留情。
尤其是在荒星上絕處逢生後，在日複一日艱難求生中，溫不良早就徹底學會以血還血、以牙還牙的至高行事準則。
【所以，當面對那群被他用一些“小小的”手段，徹底摘掉貴族頭銜，此時處境連一條流浪狗都不如的程家人顫抖着跪在他面前的情境時，對別的那些程家人溫不良還能給點人道主義待遇，送那些并未讓他吃盡苦頭的家夥去他的新莊園當必須拿辛勤勞動才能換來生存的仆從，嘗嘗昔日仆從們曾經遭受過的一切。】
【而在面對昔日小少爺，今日的新晉“流浪狗”時，溫不良則學着小少爺曾經對他做過的那樣，讓人将小少爺當做垃圾，扔到了荒星上。】
Advertisement
【不過，相較于僞善的程棄之，溫不良大概算是真正的善良】。
【所以，為了讓孱弱的小少爺能在荒星上多活點時間，溫不良讓人給了程棄之一套陳舊的防護衣。】
【通過這種方式，就能讓嬌生慣養，只會揮手打人耳光，但在失去了貴族身份，沒有家人保護時，或許就連路都不會正确走的小少爺在荒星上，能有足夠的時間，體會到那裏垃圾的每一種味道；也能在小少爺神智足夠清醒時，眼睜睜看着那各式各樣的“小動物們”，從垃圾堆裏紛紛出來，圍繞在其身邊，令其發出不斷的尖叫。】
【到那時，小少爺應該會睜大那雙非常漂亮的眼睛，驚恐萬分的看着那些長相怪異、令人恐懼的小蟲子，看着它們像潮水般湧向自己，爬滿他的防護衣，再一點一點咬破衣服，順着被咬開的新鮮縫隙，一只一只朝着小少爺的皮膚、眼睛、嘴巴瘋狂靠近。】
【再然後，就一寸一寸的，将那個活生生的、即使現在生病了很久，但此刻看上去也依然能看出幾分動人風姿的小少爺，從頭到腳吃個幹淨。】
【想象着不會和自己此刻所想出入太多的小少爺的未來，溫不良看向小少爺。】
【他想要看清楚小少爺此時的模樣，尤其是這一刻的表情。】
【溫不良想，他必須永遠記住小少爺最後的表情，這樣的話，在以後的日子裏，只要他想起來，他的心情一定會是開心的。】
看到這裏，溫不良提高了速度，快速讀着接下來的字句。
因為只有速度夠快，就能把接下來他不願意再次看的畫面快速略過。
【于是，溫不良就看見了那個表情——】
【和他預料之中并不一樣的表情。】
——就是那個和想象中不一樣的表情。
即使現在想來，也讓溫不良十分不高興。
因為——
【那是一種很顯然的，和憤怒、恐懼、仇恨并不搭邊的表情。】
為什麽那個時候的程棄之，臉上是那樣一種表情？
在其他所有程家人都是一副恐懼、憤怒、羞辱、仇恨交織的表情時，為什麽就程棄之是那樣一副釋然、輕松，仿佛總算能夠松一口氣，像是終于卸下了心中最大石頭的表情？
那個時候的溫不良就沒有明白，此時此刻他也無法懂得。
所以，溫不良繼續讀下去。
【而就帶着那個不搭邊的表情，在同一時間，小少爺的嘴角微動，似乎是說了一句話。】
【只是由于在荒星上那段拼命掙紮求生的戰鬥歲月，讓溫不良的聽力損壞不少，以至于當時和程棄之站的有一定距離的溫不良在那個時候未能聽清那句話。】
荒星上的歲月給了溫不良生機，同時也讓溫不良付出了許多代價。
聽力嚴重受損，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代價之一。
不過沒關系。
此刻的溫不良有着和曾經的自己一樣的心情：
沒有關系。
能夠活着從荒星上離開，再将自己曾經受過的苦難悉數還給仇人，只是付出像是聽力這種小小代價，溫不良一直都覺着很值得。
尤其當他利用程棄之身上的錄像傳輸設備，看到程棄之在荒星之上被數萬只蟲子不斷噬咬血肉，程棄之從最開始刺耳尖叫，到最後完全叫不出聲，痛到淚流滿面，瀕臨崩潰，卻連提前一點結束自己的生命都做不到時，溫不良就覺得足夠值得。
【當然，實際上，程棄之說話的時候聲音也不算大，所以就算溫不良聽力依然良好，他可能也聽不太明白。】
【畢竟，再次和溫不良相見時的程棄之已經病了很長一段時間，身體狀況并不好。說句奄奄一息，也不為過。】
【在這樣的狀況下，自然的，程棄之平常說話的聲也不可能大到哪去。】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小少爺本來小時候身體就差，加上之後又失去了溫不良這個絕佳抱枕，之後一直都沒找到足夠好的替代品，睡眠質量就越發不好。】
【嚴重缺乏足夠睡眠的結果就是讓程棄之明明現在還不到三十歲，身體和精神就都已經十分枯槁，看上去是遠超過本來年紀的蒼老衰弱。】
對此，不論是過去的溫不良，還是此刻的溫不良，都只有三個字送給程棄之：
應該的。
程棄之就應該有這樣的命運。
所以啊，神靈當然是存在的，所以才會公平的讓做過惡事的人受到應有的懲罰，讓曾經被惡人欺侮過的人得到應有的補償。
就如同程棄之的命運和他的命運一般。
【于是，體弱至極的程棄之在說出那句話時，聲音就小到仿佛是無聲息發出的無意識呢喃，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不過，溫不良并不關心小少爺在面臨死亡恐懼前具體說了點什麽。】
【想來，那應該不會是什麽好話吧。】
當然不會是好話。
溫不良對此十分篤定。
【所以啊，不去聽，也懶得在意的溫不良就下意識将重點放在了小少爺那一刻的表情上。】
【然後，視力良好的溫不良就立刻看清楚了，小少爺那一刻的臉上，明明白白的寫着“釋然”兩個字。】
【是的，就是釋然。】
【在當溫不良說出對程棄之的“判決”時，程棄之看着他時竟然釋然的笑起來。】
【看上去真的很刺眼。】
【當然，随即，溫不良就理解了程棄之露出這種情緒反應的原因了。】
【釋然？】
【微笑？】
【這當然不是程棄之瘋了的象征，僞善又殘酷的程棄之，怎麽可能會因為要去荒星就驟然瘋狂？】
【畢竟程棄之是貴族啊，貴族們的意識中在千百年來所傳承下來的那些東西，比如說“體面”，比如說“尊嚴”，比如說“家人”……】
【在那些貴族們看來，身為貴族，即便面臨死亡威脅，也一定要體體面面，不可失了貴族的尊嚴；而在世間萬物面前，唯有家人是最重要存在，別的那些人的死活，不管是一個無辜者的性命，或者一萬個無辜者的性命，都不能和貴族家人的存活相提并論。】
【所以，在知道只需自己付出性命，其餘家人都能活下來的時候，小少爺程棄之才會第一時間露出笑容。】
【因為，這大概是程棄之唯一一次，能為保護貴族家人們做出的事了吧。】
【呵……】
【身為仇人的他，怎麽可以這樣輕易的，就讓程棄之達成心願？】
【所以接下來，溫不良又附贈了小少爺一點“臨別禮物”。】
【一份，能讓小少爺在荒星上不能自.殺，甚至還以為是存活希望的禮物。】
此刻的溫不良依然滿意自己當初給程棄之準備的“禮物”。
那一份禮物讓程棄之在荒星上的生命得以延長——雖然延長時間也不算多長，但足夠讓程棄之在臨死之前，好好感受荒星上的“快樂”。
活生生的身體被數萬只小小的蟲子，一口口吃幹淨的“快樂”。
【禮物主要包括兩樣。】
【就是一顆進入程棄之的血液裏後，能夠促進其生出無窮無盡的求生意識的機械藥；】
【以及一件信息傳輸系統——是讓小少爺能在荒星上，以斷斷續續的信號，偶爾能看見自己付出生命後保護下來的家人們，是如何在短時間內就把他抛諸腦後，在荒星之外的世界裏，開心的，幸運的活下來的。】
【這樣的一套禮物組合，會讓小少爺不想死，可活下來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痛苦不堪。】
【自己的家人過的那樣幸福快樂，但那份幸福快樂裏沒有絲毫小少爺的影子，沒有人在記挂小少爺，也無人感激小少爺的付出。】
【而小少爺血液裏的那顆機械藥，又會讓小少爺不會主動求死，只會被動的，被荒星上的各種獵食者一點點吃下去，一絲一毫都不錯漏那種極致的、血肉被生生咬噬殆盡的“快樂”。】
【那兩件禮物給小少爺帶來的對比體驗，最終會讓小少爺在死亡中後期時刻感受到自己已經不被人惦記、感激、需要、在意的情緒，也會讓小少爺認識到，他的存在是多餘的，他的付出是無意義的。】
【當然，最後，就會讓高貴的小少爺在死前徹底明白一個道理：】
【他啊，早就被所謂的家人，徹徹底底的背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