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唐恬用老法子騙過宋楚雲, 自個兒去了後山繼續挖陷阱。他買的鋤頭比種地用的那種要短,但勝在刀頭鋒利,更加能使得上勁。
因而兩個半天下來, 陷阱的雛形具已挖好,剩下的就是把漁網埋在下頭, 再想法子引人入甕。
上回獨自去賭坊裏遭地痞調戲, 這回再去總算是知道要找幫手了。可他平日和村裏的漢子們連話都不講, 一時要尋相熟的壯漢去幫忙撐場面,不免又犯了難。
不過手頭上有錢事倒還好辦, 到牙行去租兩個打手, 短短半日的活, 只要錢給到位不愁沒人接。
唐恬這樣想着, 正打算繞開喜萊飯莊悄麽往牙行摸去, 不料才走進路邊窄巷, 就被人攔住了去路。
為首的是一個臂膀上有刺青的高頭大漢,虎皮背心下肌肉鼓鼓囊囊,滿臉都寫着兇神惡煞四個字。
這人看似是個不要命的惡徒, 不成想說話卻還算客氣:“哥兒別怕,我有點小事要問你。這裏人多口雜,前邊我兄弟開了個涼粉鋪,到那去坐坐?”
唐恬對上次的事心有餘悸, 這次說什麽也不肯随人走了:“不必這樣麻煩,既是小事,那就在這問吧。”
“嗐, 我說你可別給臉不要臉啊!我大哥是盛銀賭坊出了名的鐵拳王, 讓你去哪你就去哪,再他媽廢話當心老子給你兩拳頭!”
高頭大漢還沒表态, 他手下的小弟們先沉不住氣了。讓人罵罵咧咧一腳狠踹了回去,這才稍稍安份點。
“你們是....盛銀賭坊的人?”小夫郎抓住重點,立刻問道。
“是啊,曉得怕了吧?識相點趕緊交代唐濛的下落,他欠我們的錢到底什麽時候還?!”
唐恬聽聞這話不由一喜,不正是打算要進賭坊找人和唐濛算這筆帳麽?趕巧在大街上就遇到了,還省了筆租人充打手的開銷。
高頭大漢嫌小弟吵,索性把人給踢到最後頭去站着:“是這樣,唐濛一個月前在盛銀賭坊賭錢,結果輸了十兩銀子想賴賬,不知跑哪去躲了起來。我們進村去打聽,他阿娘說老唐家有個出了嫁的小哥兒,家底很是殷實,讓我們若收賬就到鎮上去找他要。”
“盛銀賭坊雖說是個下九流的賭錢地兒,但還懂冤有頭債有主的道理。只要你肯說出唐濛的下落,我保證這些兄弟不會動你一根手指頭。”
小夫郎一心只想給他那不積口德的二弟吃頓教訓,哪會細想事情的進展如何就這般湊巧,連動粗的打手都自己找好理由,排着隊給整整齊齊的送到面前來了呢。
再說他待後娘一家是談不上親熱有禮,可從未損害過他們的半點利益。虧得周娘子好意思張口,讓他給不成器的唐濛來收拾爛攤子。
唐恬聽着這話不覺心裏湧起一股火:“好,三日後你們去翰墨書院後山的竹林裏,我約了唐濛在那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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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手找齊,陷阱挖好,之後要做的事情就簡單多了。
唐恬用一天的時間找來枯枝樹葉,把陷阱加深加固以及周邊做好僞裝,又和壯漢帶來的人手進行演練,确保唐濛這次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插翅難逃。
三日轉瞬即過,這幾天宋楚雲換着法兒的給自家夫郎準備吃食。除了頭一日的綠豆粥蒸紅薯,後邊幾乎頓頓都是大魚大肉,那待遇簡直和送唐恬上工地坐月子一般無二。
“真不要我送?只送到街轉角也不行?”
今天是和唐濛約定碰頭的日子,趕清早起來小夫郎就鬧了別扭,堅決不肯讓宋楚雲送他去學堂。
“開學都一個多月了,同窗們早就自個兒買早飯進學堂去上課,單我讓家大人送。年歲比他們還長一些呢,叫人看見我臉往哪兒擱啊。”
崽大不由爹,宋老父親被小崽子的堅決态度惹得沒了脾氣。
“行行行,不送,那我接總可以吧?我帶着糖葫蘆、關東煮、桃花酥、芝麻餅去接你放學。”
宋楚雲好聲好氣的哄,往小夫郎的布包袋子裏塞進一把麥芽糖權當賄賂。
到底糖比他宋哥面子大,唐恬拍拍布包,察覺到糖塊的數量甚多,這才勉強松了金口:“好吧,只是今日別去太早,不然事情沒辦完,你接不到我人的。”
“事情沒辦完?什麽事情?”
小夫郎光顧着看麥芽糖的口味,連險些說漏了嘴都沒發覺:“就、就快放月假了,先生叫每天上完課留兩個同學打掃課室,今日剛好輪到我。你若來太早,我還在裏面掃地呢.....”
唐恬露出的小尾巴都快掃到宋楚雲臉上了,他不禁低頭忍笑,心裏不住暗嘆,自己選的夫郎,當然忍笑忍的腮幫子疼也要寵完。
小夫郎擔心說多錯多,想着等事情解決完再一五一十向他的夫君坦白,于是當即挎上布包,頭也不回的就往學堂跑去。
從村裏到鎮上的學堂還很有一截子路要走,宋楚雲依言不送上街,就在柳豐村的集市口給人買好早飯,然後在這裏目送道別。
唐恬沿主路往鎮上去了,宋楚雲則悠哉游哉坐在攤子前吃完了一整碗馄饨。等算過時辰在主路上碰不着小夫郎,他方回家牽好騾子,慢慢趕往學堂後邊的紫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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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恬一路跑到後山的時候,高個壯漢帶來的人已經按他們演練的那樣,分別埋伏在竹林的幾條岔路口上了。
小夫郎四下查看了一番,低聲道:“謙哥,叫你的人再往後退些吧,這季節竹葉稀松,離太近容易被人察覺。”
張謙帶來的人本都是衙門裏專管債務糾紛的衙役,最是清楚那些欠了債的人警惕性高,稍有不對就撒丫子逃得不見蹤影。
是以唐恬提出這話,他們即刻就往後撤了十多米,藏進灌木從中等號令抓人。
不多時,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從山道上冒出來,确如唐恬所料,唐濛一步三回頭,但凡有一點風吹草動就會停下來探聽情況。
而他常年在賭場混跡,輸錢賴賬被追也不是頭一回,這次來拿錢還多留了點心眼,帶了兩個小弟當幫手。
唐恬耐着性子等他走近,兩手攏在衣袖裏連揉帶搓,故意擺出副慌張不安的樣子引人入局。
唐濛腦瓜子有限,一路過來沒有異常已然讓他心裏放松了幾分,再看唐恬這般手足無措,就更加篤定是沒甚陷阱埋伏了。
“我還當你是诓我的,不想居然真來了。喂!我讓你拿來的錢呢?”
唐恬一聽他這趾高氣昂的語氣就犯惡心,卻為大局不得不暫且先忍下:“錢我帶來了,就在那邊的大樹根旁,你答應我,拿了錢以後就別再來找我了,還有那件事...也絕不讓任何人知道。”
“我要是沒聽錯的話,你這是在跟我談條件?”
唐濛像個二流子一般,斜耷着肩膀抖着腿腳,居高臨下向唐恬嗤問。
“你現在沒資格跟我談條件,懂嗎?識趣點把錢交出來,等我拿這些錢去賭場撈個本兒,要是贏了呢,我可以考慮放你安逸兩天。要是輸了....你那流氓夫君手裏應當還有不少存餘吧?橫豎他知道這件事後你在宋家也待不了幾日了,不如拿着這些錢來孝敬我,我替你在阿娘面前美言幾句,賞你幾口剩飯吃。”
唐濛自以為拿捏到了軟處,一個不能生育的小哥兒就能讓他随意折辱。
以唐恬的性子,要麽悶聲不吭隐忍下去,要麽逼到絕境負隅反擊——所以他才帶小弟來,誰知道一向默不作聲的軟柿子被逼急了會不會發瘋打人?
唐恬跟他在同一個屋檐下住了十幾年,對他的脾性是極了解的,正因如此,他才刻意挑那些話說。橫豎比這更難聽的都聽過了,不差眼前這幾句。
“你——你之前分明答應過我,拿了錢就撇清關系,以後都不拿這事做要挾!”
“是啊,都說是之前答應過的了,之前是之前,現在是現在。怎麽,你不服啊?”
唐濛當真是要把無賴耍到底,見唐恬是一個人前來,自己這邊還有兩個小弟,氣勢便愈加倨傲。
“小光小亮,還愣着幹什麽?拿錢走人,憋了這幾日,哥幾個去喝頓花酒,潇灑潇灑!”
叫小光的那個聽到叫喊,先一步就蹿到樹根旁邊。那裏有個不起眼的麻袋,面上粗粗一掃,全是一文一文的銅板。
“發了發了!大哥,咱們發了,滿滿一大袋子!裏面全都是錢!”
麻袋上邊一層是銅板不錯,下邊裝的卻是碎石塊。唐恬冷眼看着他伸手去撈,等人走進埋伏圈,腳下踩着的繩結一松,小光連麻袋邊緣都沒碰到就猛摔了下去。
那陷阱足有一人高,遭漁網一捆,纏在裏面爬都爬不出來。
唐濛瞬間反應過來這是上了套,舍不得白放着錢不拿,又氣不過唐恬居然有膽量跟他玩這麽一手。氣沖上頭,竟是不管不顧揚起拳頭就朝唐恬撲了過去。
——結果當然是沒有撲到的了。
這回換唐恬居高臨下,宛如看灘爛泥一般俯視他:“我早猜到你有這龌龊心思,所以專門給你準備了一出好戲。你且在這慢慢享受吧,我的好、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