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定好要去衙門做公證, 第二日天一亮唐恬和宋楚雲就起了床。洗漱收拾完簡單吃了點早飯,然後騎上宋初八往鎮上趕去。

因着柳豐村有好幾年沒出過這檔子事了,村裏的村民有不少請了假或是直接放着田裏的活兒不做, 跑到鎮上去瞧熱鬧。

縣令大人升堂審理案件是在辰時,宋楚雲攜小夫郎剛到, 就見衙門外的公開審堂區已經站滿了人。

周娘子昨晚哭哭鬧鬧, 折騰到後半夜才囫囵睡下, 沒眯多半會又被衙役傳來做公證。她整張臉一席菜色,竟是連儀容也顧不上整理, 披頭散發便踉跄上了堂。

“大膽刁婦, 何故在本官面前做出這副可憐姿态?!擡起頭來, 本官有話要問你!”

宋楚雲還是第一次見到紀遠主審案件, 該說不說, 紀縣令看上去儒雅斯文, 可那行事做派頗有點不怒自威的震懾力。

要上呈的告詞宋楚雲早托紀思年轉交給了紀遠,即便這場官司只是走個過場而已,但身為淮昭鎮的父母官, 紀遠依然堅持當衆審理決判。

周娘子遭紀遠一聲呵斥,立馬止住了擠出來的哭腔:“是....草民謹遵縣令大人吩咐。”

“本官問你,堂下可是被告人周氏?因不修婦德,多番刁難虐待家中小哥兒, 被人狀告上堂?”

“草民不敢!求大人明鑒!”周娘子聲淚俱下,雙膝一軟,就在地上砰砰磕起頭來。

盡管經昨兒一鬧, 這些事在村裏已是瞞不住的秘密, 可當堂認罪和咬死不認還是有區別的。

唐濛尚未娶妻,要是她為母不慈的名聲坐實, 那就真斷了她兒子娶親之路了。若咬死不認,沒有物證下,說不定只能判個照料不周的失職過錯。

反正她曾經對唐恬不好多是在叫人幹粗活累活上,時過境遷,如今也拿不出什麽證據證明她真傷着唐恬哪兒了。

“本官剛看了原告呈上來的告詞,上面樁樁件件,均是你苛責家中小哥兒的惡劣行徑。大膽周氏,你還不認罪?!”

周娘子實在沒底氣喊冤枉,只得一聲聲求縣令大人做主:“大人有所不知,這小哥兒是我夫前妻的遺子,自小就頑劣不堪、難以管教!草民....草民不過是讓他在家多做些活計,以此來約束脾性。”

“放肆!”紀遠嗤鼻一哼:“本官從未聽過冬日拿冰水洗衣、夏季圍爐燒炭是管教約束之法!你視原配遺子為眼中釘,多番反人道刁難,論理該當堂杖責二十!來人——”

“大人!” “且慢!”

“大人且慢。”宋楚雲揣手在旁邊聽了半晌,總算是有可露頭的機會了:“大人恕罪,草民鬥膽請您聽草民一言。周氏之所以拒不認罪,是因為這些事過去多年,現下無法求證此等惡劣行徑對我夫郎究竟造成了怎樣的傷害,草民想周氏不服,便是既無人證也無物證。”

“恰好,柳豐村裏的幾位老人德高望重,在村裏頗有信服力,他們得知草民攜夫郎上堂狀告,自發要出面佐證這些事的真假。周娘子,這事單憑你或我說了都不算,咱們公平點,請個場外援助,如何?”

宋楚雲早料到周娘子不會輕易認栽,提前就給村裏的幾個老人家打好招呼,此刻人就等在堂下。此番周娘子獨自前來,他更是先一步找紀思年借了衙役,把去請壯師的唐悅和被收買了的村民給攔在半道上。

不能說是蓄謀已久吧,只能說是純粹的單方面碾壓。

宋楚雲這邊出席的以李婆婆為首,幾位老人都是看着恬哥兒長大的。就算不了解內情,可他們極熟悉周娘子愛罵街的性子,羅列出幾件他們記得的陳年舊事來說不成問題。

反觀周娘子這邊,去請壯師的唐悅久不出現,約好告偏狀的村民也不見蹤影,從頭到尾都只有她一個人在勉力支撐。

雙方對比明顯,結果便可想而知。

最終紀遠一記驚堂木,定下結案陳詞。

“被告人周氏,因德行有虧、不念善舉,無故虐待家中小哥兒。現由本官判定,周氏賠付白銀五十兩,做以唐恬安養生計之用,若無足夠銀錢,當用家中屋宅進行抵押。本官限你一個月內賠清款項,否則将沒收一切所得,并羁押周氏入獄。”

“另外,原告唐恬在唐家時未有大錯,無辜受屈實乃本官治理不嚴。為杜絕往後此類糾葛頻發,本官宣布,從今往後,原告唐恬與被告周氏再無瓜葛,不必仰承孝道,謹行孝禮,周氏亦無權托賴後娘身份讓唐恬贍養照料。

“此案已結,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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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官司的結果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只是紀遠當衆宣布的時候,唐恬還是下意識握緊了宋楚雲的手。那指尖傳遞來的振奮和激動,讓兩個人都久久舍不得放開。

“真好,甜甜,往後你和周娘子大可以老死不相往來。她再不能欺負你,也不能拿後娘做派給你委屈受了。”

“嗯.....”

小夫郎軟趴趴靠在宋楚雲肩頭,說不清是多年夙願終于得償,還是感念有他夫君才有這結果。不知怎得,眼眶竟紅了。

宋楚雲含笑,揉揉他好摸的秀發,而後拱手抱拳,朗聲喚住要離開的紀遠:“大人請留步!草民還有一事,想求大人做主!”

“噢?你可是還有冤屈要訴?”

紀遠一貫剛正,最是看不得轄地百姓受半點苦難,聽聞這話立馬重新坐回到堂前:“本官在此,有何冤屈你只管說來。”

“回禀大人,草民并非是有冤屈,今日承蒙大人秉公執法,還草民與夫郎一個公道。草民想着,夫郎既與周氏劃清界限,那從此以後便再無娘家可依,為讓夫郎安心,草民懇請大人,為草民和夫郎拟一份證婚帖。”

“草民和夫郎感激今日之事有大人作主,證婚帖放在家中也好時刻警醒,要夫妻恩愛,同心和睦。”

有道是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這是行善積陰德的事,紀遠當然樂意。

他本就因搭救過紀思年而對宋楚雲印象頗好,看他這般善待發妻,品行貴重,就愈加想成全這雙有情人了。

“原來是為這個。罷了,本官向來在堂上都是主審案件,替人證婚還是頭一回。本官身為父母官,成人之美豈有推拒的道理。來人,拿紙筆!”

尋常夫妻登記造冊,證婚帖都由衙門裏的主簿代寫。像這樣由縣令大人親筆手書的殊榮,宋楚雲和唐恬當真是淮昭鎮獨一例。

那些看完打官司準備走的百姓見狀紛紛駐足,三三兩兩交頭接耳。一半羨滟着唐恬能得到夫君真心對待,默默許願自己将來也能嫁個這樣的意中人。另一半則對宋楚雲撫掌稱贊,浪子回頭金不換,誰說惡霸就沒有溫柔體貼那一款了?

片刻,紀遠将寫好的證婚帖交由衙役遞上,又讓人端來兩杯甜酒:“有了證婚帖怎能沒有交杯酒?案件已結,本官就不端着縣令大人的架子了。和在場百姓們看着你們喝個交杯酒,順便提前讨杯擺婚席的喜酒吃,就算是....與民同樂吧。”

紀遠這番舉動讓唐恬大為意外,本以為肯寫證婚帖就是最高待遇了,不料還親口說要讨喜酒喝。

婚事被人這般被重視,他知道,他這一生都有依靠了。

宋楚雲莞爾,執起酒杯看向唐恬,小夫郎也是滿臉羞紅,在圍觀群衆的再三催促下,才腼腆的端起他那杯。

兩人手腕相交,各自一飲而盡。

“好!”

人群裏陡然冒出聲喝彩,旋即一呼百應,大夥兒鼓掌的鼓掌,叫好的叫好,嘴裏不斷重複着‘恭喜恭喜’、‘良緣永結’‘白頭到老’等吉利話。

宋楚雲一一拱手謝過,等他騰出空來想謝紀遠主持證婚時,這清正廉明的父母官卻早挂着笑意,避開衆人退到後堂去了。

“恭喜啊,了卻心頭一樁大事,這下總算能和夫郎安安逸逸過小日子了。”

紀思年迎面走來,手裏的折扇一搖一晃,端有種倜傥小哥兒出街的風姿。

宋楚雲不給面子:“腿好利索了?”

紀思年:“......要不聊聊東床快婿的事?”

“什麽東床快婿?”唐恬好奇探出小腦袋。

“別聽,他在講鬼故事。”宋楚雲按回夫郎小腦袋:“今日之事,多謝。”

“客氣,周氏為人不端,我爹秉公執法而已。”

紀思年目光落在唐恬身上,手裏折扇一收,笑道:“又見面了,怪不得我爹打聽宋哥家底的時候他要跑,夫郎容貌生的如此俊俏,彼此又情投意合的,若換做是我也斷斷不肯。”

“宋哥這能為夫郎出頭撐腰的魄力,倒遠勝過淮昭鎮的大多數漢子。你們成親時可別忘了給我留杯喜酒啊,好叫我沾一沾你們的喜氣。”

“上回的事還沒登門謝過公子,這回....公子您別打趣我們了。”唐恬抿唇一笑,投過去個和善的眼神。

“不是打趣,我是真羨慕你呢。”紀思年笑意不減,只是眸子裏倏然蘊上了幾絲不易察覺的落寞:“不是人人都有這樣的好運氣,能遇到個堅定選擇自己的心上人,至少...我就沒有。”

“會有的。”

宋楚雲不做人,安慰紀思年的同時絲毫不影響他和小夫郎十指相扣秀恩愛。

“你別急,這個人一定會有的。只不過有些人身上背負的擔子太重,步履緩慢,你得多給他一點時間,讓他從少年成長為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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