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小夫郎這回算是主動招惹的大尾巴狼, 但這并不妨礙他十分記仇的把宋楚雲種種臭流氓行徑都記在小本子上。
一頓晚飯從小飯桌吃到床榻,再從床榻吃回小飯桌,等兩個人終于填飽肚子有時間盤算下資産狀況時, 天光已然進入了繁星滿空。
宋楚雲像揉貓崽崽一樣揉着小夫郎的頭頂,也不知那發絲是怎麽長的, 竟出奇的柔軟好摸。
“我細算了算, 錢莊裏還有三兩銀子沒動, 開春這一季收成共賣了十一兩,大鑫那邊結餘下一兩。除去大金小金的工錢以及日常開銷, 咱們手裏剩餘的共計是十三兩銀子。這些銀子拿去買磚足夠蓋好新房了, 等下一季收成我們可以再添些細軟, 甜甜, 你先前是不是說了想要張圓床來着?”
話題說來說去都是圍繞着床榻, 剛餍足一頓的小夫郎臉上紅潮未退, 聞言忙往他懷裏縮腦袋:“若是麻煩就不要了,我看那梨木制成的架子床就挺好。”
“那怎麽行,喜歡咱就安排, 床是每晚都要睡的,當然要選中意的款式。”
上回兩人聊起這個,唐恬在給比劃床榻要多寬的尺寸,宋楚雲提了一嘴長形的床沒新意, 不如制成圓的。小夫郎見都沒見過這種樣式,一聽覺得稀奇便留了心,有一次半夜還嘟哝夢話, 問圓床能不能蓋方被子。
“床若制成圓的那得準備兩床圓形褥子, 只要有尺寸,拿到鋪子裏都能定做。床榻有了, 甜甜,你還想不想再在新房裏添點什麽?”
“添點什麽....衣櫃吧?我想要個帶鎖的小格子,把那些見不得人的玩意兒都給藏起來。”
“哪就見不得人了。”宋楚雲好笑:“再說都藏起來了我還怎麽看你穿全是薄紗的小裙子,布坊出了新品,要不下回我們換種布料更少些的?”
就知道老流氓嘴裏吐不出好話,小夫郎戳了把他結實的腹肌,下颌抵在人肩頭不肯搭茬了。
宋楚雲極享受這種恬淡安逸的氛圍,抱着心上人,在茶餘飯後有一搭沒一搭讨論新居的構造。
唐恬白天念書耗費不少精力,晚上又受一遭欺負,到這時早已泛起困倦。他半依偎在夫君懷裏,任由對方的手從頭頂撫到後背,最後停在腰間輕柔拍哄。
屋裏豆油燈微微晃動,月色伴随星點從窗椽撒進,照在地面有坑窪的土磚上。
那些腳踩上去有凸感的磚塊被光亮反襯,明暗交疊,像一片流淌着的水光。承載起一對正當好年紀的眷侶,緩而慢的進入甜美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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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新房子的事正式提上日程,接下來這小半個月可就有的宋楚雲忙了。
四畝地的莊稼需要人照看,舊屋後邊的一畝半田也要人打理,好不容易閑一點,還得上磚廠定買磚的事項和在院子裏開辟新居的範圍。
因是蓋兩層小樓,占地面積不比平房大,所以開辟起來要輕松些許。原先那開墾在院子裏的三分地宋楚雲舍不得推平,便幹脆把院子邊的爛籬笆拆了,新居在原定的地方往外挪出去一截。
暫時沒人手,宋楚雲就叫來大鑫幫忙。每日上午攤子照舊擺,吃過午飯哥倆就一人一鋤頭刨土打地基。
也賴于大鑫力氣足,宋楚雲又是有點功夫在身上的,如此半個月下來,劃分出的新居地界看上去就很有模樣了。
今日大鑫臨時要去鎮上給沈員外家送鹹鴨蛋,到的晚了些,宋楚雲還沒來得及問他下一批貨還定不定,就見他一臉慌張道:“老大,不好了!我才将去鎮上,瞧着好幾家老爺堵在縣衙門口要打官司呢!”
“為着什麽事?”
“前一陣不是有十來個長工相約回沙溪村探親麽,算算日子早該回來了,可去的那批人至今一個不見。鎮上的老爺差小厮去打聽才知那些人根本沒回村,看樣子是贖不出賣身契,全都跑了。老大,我記得你家裏那兩個長工....噢,大金小金,他們好像就是沙溪村的人?”
宋楚雲垂眸思忖須臾:“是了,我聽他們哥倆提過,家在沙溪村村頭,屋子外邊有顆大桑樹,每年結的桑葚又大又甜。”
“哎喲,老大!這都什麽時候了,還管他們屋子外結的果實甜不甜?我看那哥倆一去半個月不回,多半是跑了!咱還是趕緊上衙門去報備一下吧,報備的早說不定能判牙行給咱多賠點錢!”
宋楚雲遭他拉的一趔趄,在土堆上站穩後方笑道:“別人家的長工什麽脾性我不清楚,但大金小金不是這樣的人,他們既然答應了就一定會回來。興許是路上有事耽擱住了,上衙門報備就相當于坐實他們的罪行,即便日後人回來了,你讓他們如何再在村裏自處?”
“老大,我說你這慈悲心未免也太泛濫了點兒吧?”
大鑫急得直跺腳,咬定了就是這哥倆不安好心,自家老大被人騙還倒幫人數錢。
“不是慈悲心泛濫,是我了解他們。這哥倆出身孤苦,比旁人更懂人情冷暖,再說人要是真跑了強抓回來也沒用。長工失去自由難免對主家懷有怨氣,搞不好雙方仇結大了,反而壞事。”
“可、可買人你花了銀子,還有工錢呢,白白打水漂你不心疼啊?”
“人要真跑了我自然心疼,但現下事情不是還沒到最糟糕的地步麽?耐心點,沒準再等兩日他們就回來了。”
大鑫眼見勸不動人,自個兒着急上火,揚着鋤頭罵罵咧咧好一陣。宋楚雲無奈,只得用砂鍋煨豬蹄給喂了頓飽的,這才勉強把光頭鹵蛋的憤懑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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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這事到大鑫勸說無效後就該暫緩不談了的,哪知事情愈演愈烈。那些本本分分當長工的逃難村民聽說有人趁機跑了,也私下拉幫結夥,商量着趁夜逃出淮昭鎮。
衙門連續幾日都接到各家員外上門狀告,不是東家丢了個夥夫,就是西家少了位廚娘,弄得紀遠裏外安撫焦頭爛額。
距離大金小金約定的期限又過去整整半個月,這哥倆還是沒有任何下落。
在這期間宋楚雲接到了衙門的通傳,要他們幾個在牙行買過人的主家形容出丢失長工的樣貌特征,衙門畫出畫像,拿去鄰裏各鎮排查搜索。
別家老爺紛紛争前搶後,唯恐口頭形容的不細致,有個別會作畫的還親自動筆将長工的五官身量給描繪下來。
輪到宋楚雲,他翻來覆去就一句‘不用通緝,他們一定會回來’當搪塞,而後在其餘老爺的嘲笑聲裏專心思索新居頂上的露臺拿什麽材質鋪最好。
這事不僅在衙門口傳的熱鬧,也連帶傳進了唐恬上課的學堂。有些預備考童生的學子還拿這個當文章內容,大量引經據典探讨長工與東家之間的矛盾激化是如何産生的。
此舉獲得學堂夫子一致好評。
不過身為當事人之一的小夫郎對此卻并不太高興:“今兒上課,夫子讓我們就這事說說自己的想法,我說了那些長工之所以想逃,定是幹活幹的不舒坦,沒有得到應有的尊重。可有位同窗笑話我性子軟,說長工就是長工,是家裏買來幹活的下人,有什麽好給臉尊重的。”
“我不服氣,在課室裏跟他争辯起來,不想旁的同窗都幫着他。願哥兒身子不舒坦請了假,這幾日都沒來學堂,我一個人又說不過他們六七個,把我氣的中飯都沒吃。”
唐恬叉腰抱怨被氣到沒吃中飯的樣子嬌俏又可愛,惹得宋楚雲心下泛軟,一路回去給買了七八樣新鮮吃食。
小夫郎滿懷抱着零嘴兒心情才好些,碎碎念半晌,叼起話梅歪頭一哼:“幸虧還有三天就到結業考試了,我聽說周家小哥兒要去鮮果鋪給他阿爹阿娘看店面,秋季開學不來了。不然和這種人待在同一間課室裏,往後定還有不少架要吵。”
唐恬兀自說着,說完今日在學堂的遭遇又說周家小哥兒不來了的事,宋楚雲全程笑眯眯的聽,不打斷他,也不勸要和同窗友好相處的話。
倒是小夫郎說累了,不好意思抿抿唇:“你、你總這樣盯着我笑什麽,不嫌我聒噪啊?”
“聽你說話哪會聒噪,我覺得有趣的很呢。甜甜,以前你受了委屈總悶聲隐忍,如今遇到不平的事也肯為此發聲,我看着你不是笑,是覺得欣慰。”
宋楚雲一雙眸子含情,配上誠懇的語氣把唐恬盯得臉紅起來。
“臭流氓,怎麽好好說話也像在撩撥人.....”
宋楚雲無辜:“我在誇你欸,放眼鎮上那麽多小哥兒,試問誰有你這般待人的真誠?”
“那、那大金小金他們,真的會因為我們真誠相待而回來嗎?”
衆口铄金,說的人多了小夫郎心裏其實也有點沒底。
宋楚雲仍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樣子,莞爾一笑道:“我不信強壓重迫,只信将心比心。我們再等等,他們一定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