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

間隔整整一個月, 老宋家的兩名失蹤長工終于回歸。

大金小金這麽一喊,宋楚雲當時便酒醒了一半,立刻摸近去開院門。大鑫醉的迷瞪, 見他們回來忙死命揉眼,排除有眼花看錯的可能。

這哥倆走的時候衣裳齊整, 拾掇的還算體面。這會兒卻褲腿破爛, 滿臉是泥, 活像剛從土堆裏打完滾一般。

大金和宋楚雲一照面,看到熟悉的面孔瞬間紅了眼眶:“主家.....”

“別着急, 人回來就好, 有什麽事進屋慢慢說。”

“哎!”

小金跟在大金身後, 露出來的手背和小腿正汩汩冒血, 他像是不知道疼, 緊緊攏着兩個包袱不肯撒手。

大鑫原本還憋着火氣想找這哥倆問罪, 見狀不免啞了炮,給讓出座來讓他們先歇一歇。

“你們不是回去探親了麽?怎會弄成這副樣子?”

“主家對不住....我們是回沙溪村探親去了,回去不久三叔公就殡了天。我和小金本打算找塊廢田埋好人就回來, 可三叔公臨走時留下遺言,把老家的房子托付給了我們。他老人家生前就剩這一間爛瓦房屋,我們四處奔走七八天才找到買主給低價賤賣出去。”

“賣了房屋你們手頭有錢,那還回柳豐村做什麽?可千萬別說是半道遇上劫匪把錢給你們搶了, 怕衙門抓人沒處去又想來投靠我家老大?”

大鑫是見慣了這種事的,沒好氣堵回話頭,遭宋楚雲瞪了一眼方悶聲閉嘴了。

“別管他, 你們接着說。”

“這半道倒是沒遇上劫匪, 但衙門抓人是事實,同回村裏的人看到衙門到處貼榜通緝, 吓得連夜往別村躲。他們曉得我和小金要回來,擔心我們回來後會透露行蹤,索性綁了我倆上賊船。”

“我和小金趁他們不注意這才逃了出來,惦記臨走時跟主家的約定,因此兩天兩夜不敢合眼,生怕路上時間耽擱長了趕不及。”

這兄弟倆熬的兩眼滿是紅血絲,眼底兩塊烏青重到被泥遮着看能看到,顯然沒撒謊。

大揚不解:“即便是逃出來趕路,那也就路程辛苦些,你們身上這些傷又是從哪裏來的?”

小夫郎和沐哥兒一個去拿藥粉一個去打清水,事情還沒解釋清楚,大金小金哪有心思清洗上藥。

“我們剛逃出來時那幾個長工還想追,他們也怕被逮,所以追了幾十裏就不追了。我們不識字,見沿路有衙門的告示以為是主家來尋我們的,着急趕路加上憂心萬一被衙門的人抓了難以辯解,我們沒敢走大道,而是翻山頭抄近路。山上小路不好走,一摔二跌身上便帶了傷。

“我們進到淮昭鎮才聽人說,各家老爺都在通緝走丢的長工,只有主家堅信我們會回來,一直不肯把樣貌特征告知給衙門。我們哥倆心內感激,想着不論如何都要連夜回來,沒工夫找地方洗臉洗澡,就、就變成了這副鬼樣子。”

“這麽說,從一開始你們就沒想要逃?”大鑫還是不信,仰鼻斜眼觑向小哥倆。

“當然沒有!主家待我們這樣好,報恩都報不完的,怎會想着要逃!”

大金撲通一頭跪下來:“主家,請您相信我們!我們回來遲了任您打任您罰!超過的時日翻倍扣工錢都行,只求您和夫郎不要趕我們哥倆走!”

“起來起來.....”宋楚雲一手提一個,給這哥倆按到椅子上:“用不着行大禮,我自然信你們,否則衙門來傳這麽多次,我不早登記報備去通緝你們了麽?”

“多謝主家!多謝主家!”

大金身上的傷不比小金少,說這會子話又磕頭告罪,那血禁不住大動作,全數透過衣衫滲了出來。

宋楚雲暗暗踢了大鑫一腳,首席迷弟不得不給老大這個面子,垮着臉遞去絹帕:“是我小人之心了,剛剛說話語氣有點沖,別見怪。”

“不、不會,大鑫兄弟也是為主家思慮,咱們真心信服着主家,都是自己人,不往心裏去。”

“誰跟你兄弟啊,我對老大心如磐石,豈是你們兩個便宜長工能比.....嘶!老大說的對,兄弟得齊心,一家人要團結!”

大鑫揉着被踢麻的腳踝氣鼓鼓扭頭,讓宋楚雲一記更狠的給瞪了回去。

“好了,失蹤人口回歸,我和沐哥兒蹭完飯也該走了。老大,他們哥倆得好好睡幾天養精蓄銳,明日一早我們就來幫忙。”

沐哥兒還惦記唐恬送他的草編,在一只大老虎和一只大兔子中糾結不下。

“沒事,兩個都拿回去玩兒吧,明日你過來,我教你編蝴蝶。”

沐哥兒得了心儀的玩具喜笑顏開,也不要大揚代勞,自個兒抱在懷裏沖唐恬一笑:“你真好,明兒我來給你作伴,帶阿娘曬的菜丁燒飯吃。”

沐哥兒所說的阿娘就是辛婆婆,小夫郎托他帶去聲問候,而後依依不舍把兩口子送出院門。

大鑫前一陣為幹活方便,懶得折騰時就睡在大金小金屋裏,現下他們兄弟倆回來,他也得回自己家去了。

“要是大鑫兄弟不介意,不妨咱仨擠一擠将就着睡?橫豎那床寬大,省得來回跑麻煩。”

“別了,和人同床我睡不慣,要是打個地鋪啥的還能考慮考慮。對了,你們哥倆不說夢話不磨牙吧?”

大鑫嘴上一堆的找茬挑事,可真看着大金小金滿身是傷,又唠唠叨叨的幫他們整理起了包袱。

“別碰那個!”

眼見大鑫對包袱動手,小金顧不上腿在擦藥粉,蹦跶過來就要搶。

“小氣勁兒.....裏面裝的什麽呀怪沉的,難道是賣房屋的銀錢?你放心,那些偷雞摸狗的事我早就不做了,不會貪你這點老婆本的昂!”

小金撇撇嘴,從包袱裏摸出個梨來砸他:“那間爛房屋就賣了不到兩百文,我哥拿去換了幾顆樹苗,準備給主家栽果樹用的。”

“喲,有這麽好的事兒?什麽樹苗,拿來我瞧瞧,要是質量好,我按原價找你們收購。”

宋楚雲正在給大鑫鼓搗打地鋪用的家夥什,聽聞這話放下手裏的木板,湊近來細看。

小金見他有興趣,趕緊把兩個包袱打開。那大包袱裏還裝了幾個小包袱,看樣子是怕路上弄丢,不同的東西用不同顏色的麻布皮分開系着。

“這裏頭是桃樹苗,這裏頭是桑樹苗,這裏頭是芝麻、石榴、荔枝以及枇杷種子。”

“嘁,除了芝麻全是果樹的苗和芽,這些柳豐村也有,至于這麽當個寶貝麽?”大鑫嚼着香梨哼笑。

“你懂什麽,沙溪村以前叫紅桃村知道不?是因為當地的村官說紅桃村聽着太俗這才改了,我們那兒桃子産量大,而且品質極好,受災前還有富商花錢建了個蟠桃園呢。”

“蟠桃園?怎麽着,你們那的桃子吃了能成仙吶?”

“別胡說....我上回找李掌櫃買果樹時聽他介紹過,沙溪村的桃子的确品質上乘,只是村裏受災,現下已經買不到原地産的果樹苗了。”

宋楚雲杵了他一胳膊肘,止住人繼續瞎咧咧。

“小金,這些樹苗可是沙溪村原地産的?不是說村裏受災嚴重,果樹苗都給旱死了嗎?”

“回主家,村裏經過澇荒又發了旱災,村民種的果樹是早都旱死了。這些樹苗是買房那人受災前積攢的,用泥把根部包着,隔三岔五淋點水,所以能活到現在。”

“原來是這樣......”

宋楚雲若有所思,大災之後土地裏的營養成分流失過重,哪怕災後重新培土栽育,至少五年內都無法恢複出原先的品質。

換句話說,出自沙溪村原地産的那種優質桃子,或許往後都不會再有了。

小金見宋楚雲沉思不語,心頭那點澎湃瞬間消散無蹤:“怎、怎麽了,主家?可是這些樹苗不好?”

“沒有。”宋楚雲笑笑:“你們哥倆這次真幫了我一個大忙,不...不止是我,往後振興沙溪村的重任,怕是也要落在你們肩上了。”

“啊?”

小金疑惑,不就是幾株果農不要了拿來抵錢的樹苗麽,怎麽還和振興沙溪村挂上了鈎?

大鑫的注意力都在另一個包袱上,他性子急,瞧宋楚雲和小金圍着幾株果樹苗探來讨去,忙慫恿人把剩下的包袱也打開。

“這個包袱裏裝的是沙溪村的特産,我和我哥回自家房子看了一圈,見門口的桑樹還在結果,就摘下幾斤桑葚。想着一路回來桑葚定要被擠壓壞,索性拿泥壇裝好做封存。”

有吃的哪裏逃得過大鑫的爪子,他摸出一把桑葚就往嘴裏塞:“大夏天的我就愛吃這個,鎮上每年都賣。農戶人家随便一摘就是一大把,誰買它去,只能賣給鎮上有錢沒處使的冤大頭.....唔呸呸呸,好酸!”

大鑫酸得整張臉都扭曲了,牙花子一龇連舌頭都是黑的。

“叫你貪吃,該!”小金捂嘴笑:“這樹受了旱災,能活着結果就不錯了,你還指望果子又大又甜呢?”

宋楚雲也被逗得發笑,攔不住大鑫要往小金嘴裏塞桑葚的動作,只得抱上泥罐逃往安全區域。

他一邊口頭勸架一邊琢磨,這果子太酸吃不得,但等回頭拿來給小夫郎釀個桑葚甜酒似乎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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