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沈先生
第2章 小沈先生
在樓下巡視一圈,沈白君回到二樓。
樓梯左手邊是食堂,右手邊區域是她辦公和休息的地方。
沈白君先去洗手,随後推開房間裏側的門。
這個房間正中心位置擺着一張古樸的案桌,桌上供奉有牌位和香爐。
案桌後面的牆上挂着一幅畫像,是位滿頭銀發的道長,他身上所穿道袍和沈白君的一模一樣,而他正是沈家的祖師爺。
自古就有“醫道”不分家的說法,沈家祖傳的醫術就來源于道教。
醫館之所以每年端午節義診一天,因為今天是祖師爺的生日,這個規矩已經傳承三百多年。
沈白君點燃三炷香,插進香爐,接着往後退了幾步,恭敬地行禮。
這套禮儀在道教中稱為“一禮三叩”,對于普通人而言較為繁複,而沈白君每一個動作都做得相當标準。
這種儀式無關迷信,是後人對祖師爺的尊敬,同時也是提醒自己不忘行醫的初衷。
她和爺爺一樣喜歡道教文化,以前經常跟着爺爺去參加道協的交流活動,偶爾還會去道觀住上幾天。
拜完祖師爺,沈白君去樓下工作。
她在專屬位置坐下,将寬大的袖袍往上卷幾圈,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之後将脈枕拿過來,放到面前。
她右手邊位置擺着硯臺和毛筆,以及一疊空白的方箋。
這也是沈氏醫館的特色之一,所有大夫都使用毛筆書寫處方。
在傳承中醫傳統文化方面,沈家做得非常好,從醫館的布局擺設,再到看病流程,處處都遵循老祖宗留下的規矩。
而且,醫館所有大夫和學徒又都穿着道袍,束道士發髻。第一次來這裏的人,容易産生穿越到古代的錯覺。
做好準備工作,沈白君擡頭看向門口負責發號牌的學徒。
對方收到指令,領着一位八十多歲的老太太來到沈白君面前。
老奶奶在椅子上坐好,将手裏刻有數字的木牌遞給沈白君,開始描述自己的病症:“小沈先生,我這幾天胃有點不舒服......”
沈白君微微點下頭。
上了年紀的人喜歡尊稱老師和醫生為先生,醫館這些老主顧們為了好區分,習慣稱呼她“小沈先生”。
沈白君問診時耐心細致,對待年紀大的病人,反複叮囑好多次也不覺得厭煩。
後面排隊等她看病的還有二十幾個人,大部分都是附近居民。
他們可以說是看着沈白君長大的,非常信任她的醫術。
另外,還有一些是慕名而來的外地病人。
沈白君以前只有周末和寒暑假才來醫館坐診,要想找她看病,必須提前幾周預約。
去年她剛研究生畢業,爺爺就把醫館交給她。
爺爺退休後,她成為醫館資歷最老的一位大夫,同時還是沈家祖傳醫術唯一的嫡系傳承人,來找她看病的人自然比以前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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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申城三百多公裏的桃源市,程青羽正在書房整理從京城托運回來的書畫。
她家這套老宅子是五進的四合院,非常氣派。
程青羽在這裏度過美好的童年時光,八歲那年家裏發生重大變故,她跟随奶奶遷居京城,這一走就是十年。
老房子多年沒住人,屋頂有部分瓦片損壞,而且裏面實施也比較老舊,前年奶奶托親戚修繕房子時,順便把所有房間都重新裝修。
裝修好放置一年,剛好能入住。
前段時間參加完高考,她和奶奶一起回到闊別十年的故土。
回來這幾天,她都待在樓上整理從京城托運回來的書畫。
程青羽是學國畫的,積攢很多畫稿,加上爺爺留下的書籍,打包起來,裝了幾十箱。
經過幾天整理,目前還剩下一小半。
奶奶住在一樓,二樓都是屬于她的空間,沒人上來打擾,她沉浸在書畫世界裏,時間過得特別快。
明天她要陪師父去一趟申城,打算下午把剩下的書畫全部整理完。
她把書籍暫時放在卧室外面的書房,字畫則全部搬到畫室存放。
程青羽家裏的藏書堪比小型圖書館,而且全是原版真跡。
她和奶奶都非常寶貝這些書,因為它們是爺爺當年冒着生命危險才保存下來的。
其實這只占他們家藏書的三分之一,剩下的大部分毀在戰火中,動亂時期又被抄走一些。
她打算抽空把這些書籍分類造冊,捐一部分給當地的博物館。
整理完一箱字畫,她又打開一箱。
這時,看到一個系着紅色絲帶的畫軸。
程青羽小心翼翼将它拿起來,放在書桌上,解開繩結。
随着畫卷一點點展開,看到畫中人物的剎那,她一下被帶回六年前那個春天。
那天她跟着師父外出寫生,途中路過一座村莊,被山角下一棵高大的桃樹吸引。
村民介紹說它是百年樹齡的野桃樹,每年只開花不結果。
她對老桃樹十分感興趣,趁師父和村民聊天的功夫,重新跑回桃樹下,出于好奇,她打算爬到樹上看看。
老桃樹又高又壯,大概有兩層樓高,所有枝條都開滿花朵,花的顏色比普通桃花要深,呈粉紫色,花團錦簇的樣子美麗又壯觀。
那天是她第一次爬樹,過程還算順利,很快就爬到中間樹杈上。
在樹上待了幾分鐘,就在她打算下去時,發現樹下站着一個身着白色道袍的女人。
看到對方的第一眼,她以為自己遇到了仙子,不敢發出一點聲音,怔怔地看着對方。
恰好一陣風吹過,粉色花瓣猶如雪片飛舞,美不勝收。
花瓣落在白衣仙子身上,點綴她素淨的衣衫,為她增添幾分柔美。
從她的角度看過去,這一幕實在太過驚豔,根本舍不得挪開視線。
仙子擡手拂去衣服上的花瓣,突然仰頭往樹上看,她想躲已經來不及,四目相對的瞬間,仙子似乎受到不小驚吓,往後退了好幾步。
她匆忙跳下去向仙子道歉,而對方用一種不帶情緒的眼神看着她,自始至終都沒說話。
後來因為師父呼喚,她不得不離開。
她拿到畫具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仙子畫下來。
而較為遺憾的是,當時她畫功粗淺,沒能将仙子的美百分之百展現到畫布上。
她想過重新畫。
按理說,以她現在的畫功,連富春山居圖都能臨摹到九成像,重畫一幅畫像那還不是小菜一碟,奇怪的是,每次拿起畫筆都找不到那種感覺。
雖然仙子的樣貌已經刻在她腦海裏,但她畫不出來。
她特別想再見仙子一面,似乎已經成為一種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