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診斷書
第44章 診斷書
北城中心醫院。
一家三口到了醫院，剛進大廳姚媽媽就看到兒子正好出現在電梯前。
她連忙跑過去，“兒子，怎麽回事，小沈呢？”
“在病房裏呢。”餘業回話的時間，餘爸爸跟餘老爺子也趕了過來，“爸、爺爺，你們別着急，雲書沒事。”他頓了下，随後繼續說道，“只是肚子出了點問題。”
“肚子有問題？是胃病嗎，還是……”姚媽媽見兒子表情欲言又止，還以為兒子剛給自己找的男兒媳得了重病，臉色立馬變得蒼白起來。
“媽您別瞎想，雲書沒得病……您還是自己看吧。”餘業把手裏剛拿到沒多久的診斷書遞給姚麗君。
姚媽媽接過診斷書，仔細看完後猛地擡頭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向自家兒子。
“這、這是真的？”姚媽媽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連忙低頭再次仔細查看，見性別那欄确實寫的是男性，捏着診斷書的手都跟着發起抖來。
兩人話說得沒頭沒尾，老爺子聽了半天也沒聽出個一二三，再加上看到兒媳婦表情變來變去，心裏一個突突差點上不來氣撅過去。
“你倆在這打什麽啞謎呢，我孫媳婦兒到底咋了，倒是說啊！”老爺子着急道。
“爸，您那天說對了。”姚媽媽深吸一口氣，對老爺子說，“這下您真的要有小曾孫了。”
老爺子：“啊……不是說孫媳婦兒是個男人嗎？”
不止餘老爺子，餘爸爸也同樣一臉震驚。
兒子對象不是個男人嗎，那小孫子從何而來？難不成餘業這渾小子出軌了？！
爺倆想的一樣，對視一眼立馬把火氣對準了不肖子孫餘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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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媽媽見兩人表情不對，忙開口解釋：“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孩子是小沈的。”
“小沈的？”爺倆再次怔住。
“小沈的啊，那這……孩子媽媽是誰？你打算幫別人養孩子？”老爺子看着自家明顯不在乎此事的大孫子，心中無比糾結。
最疼愛的大孫子喜歡男人就算了，還找了個跟別的女人有染的男人回來，這小混蛋怎麽這麽不讓人省心！
“爸，我的意思是懷孩子的是小沈，孩子沒有媽媽，不過有兩個爸爸。”姚媽媽再次解釋道。
老爺子今年八十三，活了這麽些年頭一次聽到男人懷孩子，看着兒媳婦遞過來的診斷書愣了好久才回過神來。
“好好好！”老爺子看着自個大孫子一連說了三個好，然後問起孫媳婦兒來，“我那孫媳婦在哪兒呢，走，快帶爺爺去看看。”
餘業：“在病房休息呢，我下來的時候剛睡下不久。”說着扶着老爺子進了電梯。
三樓vip病房內，沈雲書總覺得肚子十分不舒服，睡了沒五分鐘便醒了過來。
餘業不在，他起身拿起床頭櫃上的水杯喝了兩口，不等放回去病房門便被人從外邊打開了。
“去拿診斷……”沈雲書話沒說完，就見一個穿着中山裝，樣貌還算精神的老者快步朝自己走來。
“孫媳婦兒，你受苦了。”老爺子抓着沈雲書手，目光慈愛。
沈雲書則一臉茫然，他擡頭用眼神詢問餘業，一擡頭卻發現餘業身後還跟着一男一女兩個中年男女，兩人挽着手十分親戚，看模樣應該是夫妻。
忽的，沈雲書猛然發現一件重要的事，這兩人……跟餘業長得好像。
果然，下一秒就聽餘業介紹道：“雲書，這是我爺爺。”
“你就是小沈吧。”姚媽媽沒用自己兒子介紹，跟着開口道，“我是小業的媽媽，咱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你也跟着他叫我一聲媽媽就行。”說着用力掐了餘爸爸胳膊一下。
餘爸爸打了個激靈，反應很快地說：“啊對，我是小業爸爸，咱們都是一家人，你叫我爸就行。”
沈雲書沒想到餘業父母這麽直接，但三位長輩目光慈祥，他沒有感到絲毫不适。
“爺爺，還有叔叔跟阿姨，你們好。”他笑着說。
“你這孩子，怎麽還害羞上了。”姚媽媽見他手裏捧着杯子，走過去從他手裏接了過來，“這水都涼了，媽給你接杯溫的，現在雖說入了夏，然五月份天還有些涼，你現在的身子還是多喝些溫水比較好。”
沈雲書有些疑惑自己身體到底有什麽毛病，不過對于姚媽媽的叮囑，他點頭應道：“知道了，謝謝阿姨。”
“不客氣，都是一家人這麽客氣幹嘛。”兒媳婦不僅長得好看，還是大學教授，姚麗君嘴角的笑容壓都壓不下去。
沈雲書陪三位長輩說了會兒話的功夫，一連打了三個哈欠，他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控制不住，在打第四個的時候，老爺子發話了，
“咱們先回去吧，讓孫媳婦好好休息，明兒再跟小業一起回家。”
餘業把三位長輩送走後，沈雲書看着人問：“診斷書取回來了？上邊寫了什麽？”
餘業剝橘子的手頓了下，他從一邊的桌子上拿過診斷書遞過去。
沈雲書不是大夫，看不懂上邊寫的各種數值，但照片跟最後邊的診斷結果他看得清清楚楚。
“陽性，孕期九周？”他看着餘業說，“你拿錯診斷書了？”
餘業對着他搖搖頭。
沈雲書見狀，扭着僵硬的脖子再次看向診斷書。
【姓名：沈雲書；性別：男；年齡：28……】
每一項都能跟他對上，可診斷結果讓他大腦頓時當了機。
失神片刻，他捏着診斷書跟餘業說：“一定是機器出錯了，我怎麽可能會懷孕呢？”
“是真的。”餘業坐到沈雲書身邊，握着他的雙手，看着他眼睛地說，“鄭叔是這家醫院的主任，檢查是他親自給你做的，而且我就在旁邊，親眼看到你肚子裏的确有一個屬于我們兩個人的小生命存在。”
“怎麽會……”沈雲書摸着肚子喃喃道，“可我是個男人，不是女人，怎麽可能懷孕？”
男人懷孕聞所未聞，他看過那麽多國外文獻，從沒聽說過男人能懷孕生子。
沈雲書面色發白，能生孩子的男人，到底還算不算一個真正的男人？
“別想太多，鄭叔說這種事不是個例。”
雙手被握住，沈雲書聽到餘業的話，下意識擡頭看向他。
“鄭叔有個從事婦科的朋友，那人是這方面的專家，聽鄭叔說國外有過很多男性生子案例，咱們國家的确不常見，算上我們一共五例。”
餘業注視着沈雲書的眼睛，輕聲說：“雖然我很喜歡這個禮物，但你是個男人，我也知道自己一直喜歡的人是個跟我一樣的男性，所以不管你做什麽樣的決定我都支持你。”
沈雲書抿了下唇瓣，目光有些發怔地說：“讓我想想。”
“好。”餘業親親他發頂，“不是困了嗎，躺下睡會兒。”
沈雲書點頭，但他睡不着，為了不讓餘業擔心，強迫自己閉上眼睛。
留下還是打掉。
他閉着眼睛，心亂如麻。
片刻後，擡手搭上自己平坦的腹部。
這裏——真的住着一個生命嗎？為什麽一點感覺都沒有。
不對。
想起之前嘔吐、嗜睡、喜愛吃酸的種種異常，現在一切都有了答案。
沈雲書默默攥緊拳頭。
媽媽當初懷雲星的時候，好像就是如此。
他還記得弟弟剛出生時的模樣，小小一只，皮膚又紅又皺，他記得自己當時還皺着鼻子嫌棄過，幾日後被爸爸接去醫院，再次看到躺在搖籃裏的小家夥，他一度懷疑自己弟弟被調包了。
他那個像小猴子一樣難看的弟弟不見了，這個白白嫩嫩，大眼睛水汪汪，手臂像蓮藕一樣白淨的小可愛是他弟弟！
正是從這時起，十歲的沈雲書在心裏默默發誓，長大後一定好好保護弟弟，絕對不會讓他受到一絲委屈跟傷害。
想到弟弟沈雲星，沈雲書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他将來會像雲星一樣乖巧可愛嗎？
會的吧，畢竟他另一位父親長得那麽帥氣，而且自己也不差，這個孩子出生後一定會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寶寶——如果他能被留下的話。
沈雲書心中忽然一陣刺痛，他捂着胸口把自己縮成一團。
“怎麽了，哪裏難受？”餘業連忙問。
沈雲書搖頭，他閉着眼睛流出淚來。
餘業見狀心髒像被繳緊了一般，難受得厲害，他把人抱進懷裏，皺着眉頭說：“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讓你變得這麽痛苦的。孩子我們不要了，它本來就不該出生在這個世上，我們只是讓它回到該回的地方而已，你不要有心理負擔，如果它要怪就讓它怪我好了，一切都是我……”
“你就這麽不喜歡這個孩子嗎？”沈雲書揚起腦袋，眼眶透紅地看着他。
“不是，我沒有。”見他流淚，餘業心裏一慌，邊用手背幫他擦眼淚邊慌亂地解釋，“我沒有不喜歡，屬于我們兩個血脈結合的孩子，我怎麽會不喜歡呢？”
他親親沈雲書有些發腫的眼睛，“但我更在乎你，如果因為它會讓你變得不開心，那我情願沒有它的存在。”
“他是個人。”沈雲書悶聲說。
“還不是，它還沒出生，不屬于完整的自然人，它只是你身體的一部分，你有權決定它的去留。”
沈雲書不說話了。
見懷裏人沒反應，餘業扯開話題，“餓不餓，剛才媽他們過來帶了吃的，要不要起來吃一點？”
“不想吃。”沈雲書翻過身，拒絕跟冷血的人交流。
餘業：“好吧，過會兒你餓了再吃。”
沈雲書沒理，背着身子繼續生着悶氣，什麽時候睡着的都不知道，半夜被肚子餓醒，準備爬起來找點吃的。
病房裏只開了一盞小燈，沈雲書看了眼小床上擰着眉頭還在睡熟的人，不想吵醒他，輕手輕腳下了床。
來到客廳，打開冰箱看到裏邊的保溫桶，他伸手剛想拿出來，就聽到身後響起一陣腳步聲。
“回去坐着吧，我來弄。”餘業走過來說。
沈雲書讓開一點位置，“吵醒你了？”
“沒有。”他壓根就沒睡着。
姚媽媽把早上炖的雞湯帶來了，裏邊放了雞肉跟鮮蘑，還有一點補身體的冬蟲夏草，本來是給老爺子吃的，聽兒子說了兒媳婦“病情”後，順手就把雞湯帶來了。
熱好雞湯，餘業拿碗盛了滿滿一碗，等沈雲書喝了兩口後問：“味道怎麽樣？”
沈雲書咽下雞湯，點頭道：“阿姨手藝很好。”
“她喜歡研究廚藝，前段時間還跑去考了個廚師證呢。”餘業笑着說。
沈雲書有些驚訝：“真的？”
“嗯，這碗雞湯體現不出姚女士的廚藝，明天回家就可以好好嘗嘗姚女士的手藝了。”
“你稱呼阿姨姚女士？”
“嗯，怎麽了？”
“沒什麽，我弟弟也經常這樣稱呼我媽。”說起弟弟，沈雲書眼裏帶了些笑意。
“是嗎。我還記得小時候第一次當我媽面叫她姚女士，把她氣得不輕，要不是我改口及時，晚飯都差點沒得吃。”為了讓他臉上笑容維持得久一些，餘業翻出小時候的囧事，說了起來。
一直到吃完飯，沈雲書嘴角的弧度都沒下去過。
第二天早上六點多，沈雲書還沒醒，鄭益輝來病房跟餘業說了些注意事項後，便讓他下去辦了出院手續。
八點剛過，沈雲書向來後兩人就收拾好東西，開車回了餘家老宅。
半個多小時後，車子駛進光明路，餘業用下巴指着不遠處一棟中式建築，對坐在副駕駛的沈雲書說：“宅子是我太爺爺在的時候建的，後來爺爺經商發家後幾乎就沒來。十幾年前北城下大雨老宅淹過一次，爺爺找人翻修完我們一家人偶爾會回來住一段時間，家裏有什麽重大節日跟事情，也會回老宅商量。”
除了旅游，沈雲書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古老的宅子，他隔着窗戶看着不遠處面積不小的餘宅，說：“很像電視上演的古宅，逢年過節一大家子圍在祠堂祭祖。”
“差不多吧，只不過沒有那麽多規矩而已。”
沈雲書聽後愣了下。
餘業見狀，笑着說道：“裏邊确實有祠堂，不過可能跟你想得不一樣，待會兒帶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沈雲書：“不用了。”
餘家祠堂，他一個外姓人去看不太好。
餘業猜中他心中所想，勾唇道：“你不是外人，況且就算我不帶你去，爺爺也肯定會帶你去。”
讓餘業說對了，老爺子一見到沈雲書就熱情的迎了上去，領着人在院子裏轉了一圈，最後直接晃去了餘家祠堂。
跟電視裏演的不一樣，餘家祠堂外邊種了好幾排沈雲書叫不出名字的花，裏邊裝修看上去很樸素，陽光從四面八方透進來灑在木色地板上。
祠堂正中央擺着一缸觀賞魚，沒有牌位，倒是有一幅字挂在魚缸左邊——我是你太爺爺，不管你是餘家哪個小輩，記得常來換換水喂喂食兒。
祠堂是餘業太爺爺在的時候修建的，之前的先輩倒是立了牌位，只不過零散着放在四周，離魚缸最遠的角落還有一個牌位，後邊靠着一只印着叮當貓的卡通抱枕。
本以為會很嚴肅的沈雲書：“……”
如果不是上邊寫着‘祠堂’兩字，還真看不出來是這麽莊重嚴肅的地方。
“那位是你太奶奶，兩人年輕時候是冤家，到走那天還在吵呢。”餘老爺子笑眯眯解釋，“咱們老餘家沒那麽多規矩，只要自己喜歡不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就行。”
“看到那沒有。”
沈雲書朝老爺子手指的地方看過去。
“我都想好位置了，等我走了讓澤明把那小片地方給我種上花，也不用弄牌位，直接把骨灰給我灑進土裏。”
老爺子還挺開明的。沈雲書心想。
“走吧，他們應該做好飯了，咱們去吃飯。”老爺子領着他給魚缸裏的魚換了水喂了食後說。
“好。”
兩人回到主屋，姚媽媽正指揮丈夫兒子拿碗端菜。
沈雲書見狀連忙上去幫忙。
“小沈就別沾手了，去洗洗手馬上開飯了。”姚媽媽說。
“去洗手吧，我來就好。”餘業用胳膊碰了下沈雲書，笑着說。
今兒是端午節，餘家一直以來有吃粽子喝雄黃酒的習慣。
飯桌上，老爺子給幾個小輩碗裏各放了一個粽子。
“謝謝爺爺。”餘業說着拿起桌上，老爺子閑着沒事自己釀的雄黃酒，先給老爺子倒了一杯，然後又給餘爸爸姚媽媽跟自己倒了一杯。
老爺子：“小沈就別喝了，多吃個粽子吧。”
于是沈雲書碗裏又多了一個包着蜜棗的甜粽。
“小沈來嘗嘗媽媽的手藝。”姚媽媽給沈雲書面前的碟子裏夾了一筷子小炒肉，又夾了一塊可樂雞翅跟一小筷子清炒時蔬。
“謝謝阿姨，我自己來就好。”餘家氛圍很好，沈雲書臉上一直挂着微笑，他嘗了口姚媽媽給他夾的可樂雞翅，眼眸微微發亮。
“怎麽樣？”姚麗君期待地問。
“好吃。”
“那就多吃點。”姚媽媽彎起眼睛說，“這小家夥真乖，我懷小業那會兒什麽都吃不下，可沒少折騰我。”
沈雲書聽後怔了下。
他很乖嗎？
他摸着自己有些變軟的腹部，抿起了唇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