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大人在賣關子

第17章 大人在賣關子

地上的刀板直豎着血跡斑斑的尖刀,橫五豎六,共有三十支,每支都有一尺長。

沈星河指着刀板說:“這張刀板制作得十分狠毒,尖刀個個都有血槽,因此,馬自鳴的身體被穿透後,血流似暴雨一般朝前噴去。”扇端轉向那道重新垂好的簾幕,“噴在這簾子之上。”

方小杞提着裙角,小心地挑沒有血的地方站,驚疑不定地問道:“那……血怎麽會在簾上自動描出鐘馗像呢?”

沈星河道:“你摸一摸簾子就知道了。”

方小杞腦袋搖得像撥浪鼓。

沈星河忍不住笑了笑:“其實是用很簡單的手段,達到十分詭異的效果。有人事先用蠟油在簾布上塗抹,其間留白出鐘馗像的線條,如同雕刻中的陽雕刀法。”

他扯着簾子的布料撚了撚:“平常看不出異樣,血潑上去之後,有蠟的部分不沾染血跡,沒有蠟的部分會吸飽血液,從而顯現鐘馗像。”

方小杞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沈星河再次展開扇子,眼底寒凜:“兩幅鐘馗像,看似相似,其實筆法一正一反,一陰一陽。畫扇人的畫功,絕比不了在簾幕上作畫的這位。”

門外灌進的風拂動簾子,鐘馗像晃動,仿佛活了一般,屋中更加寒意侵人。方小杞打量一圈,這簾子後的戲臺空間的确沒有門也沒有窗,那麽,是誰殺死的馬自鳴?

她縮了縮脖子:“我聽說這裏面除了馬校尉,不見其他人,是誰把那麽大的刀板拍在他身上的?”

沈星河:“你猜。”

好奇心讓方小杞一時忘記了上下尊卑,不知不覺走近到他跟前,仰着臉問急道:“您就告訴我吧!”

他用眼睛測了測兩人間的距離,還是一尺半。

他有些失望,移開目光道:“此案案情重大,從京兆府轉到刑部,從刑部又推到大理寺。本官接手這個案子時,已是案發二十多天之後,屍體早被挪走,本官初來時所見到的,與你此時看到的情景毫無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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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環視一下并不寬敞的戲臺:“據案發時在場的人說,他們在廳中坐了至少一刻鐘的時間,并沒有聽到呼救聲、掙紮聲,從頭至尾只聽到'嘭'的一聲悶響,就是刀板撞在馬自鳴背後的那一下,血便噴濕了簾幕。”

方小杞想像着那種驚駭,心底發顫:“那麽久他都沒有求救,難道被刀板釘到前……已經死了?”

沈星河緩緩搖頭:“客人們掀開簾子,看到馬自鳴被套着脖頸懸在這張方桌正上方,身後釘着刀板,身體還在抽搐,鮮血仍在淋漓而下,淋在這張桌子上。人分明就是剛剛被刀板殺死的。”

他頓了一下,神情複雜:“他的朋友們坐在外面的一刻鐘裏,他是活着的,聽得到他們的談笑,卻無法呼救。”

實在太殘忍了。無法想象那一刻鐘裏馬自鳴有多恐懼。

方小杞瞄了一眼那刀板,不太敢正眼看:“這個刀板……是怎麽釘到他身上的?”

“這并不難。你見過小孩子用小木棍支着籮筐扣鳥嗎?”

方小杞老老實實回答:“我小時候幹過。”

沈星河嘴角抿了一下:“釘板是籮筐,馬自鳴就是被扣死的鳥。”

“看到最高處中間那根檩木了嗎,刀板被放下來之前,是挂在那裏的。”沈星河扇子一移,指向屋頂檩木。

檩木是垂直于梁木的木條,橫擱在屋架和山牆上用來承受屋頂荷載。最高的檩木上殘留一截斷繩,位置正好在小戲臺上方正中。

沈星河指着那截斷繩:“最初來看現場的是刑部的人,他們把屍體和刀板一起往下放的時候,割斷了挂刀板的繩子。據仵作的驗屍記錄,刀板的板面緊緊扣在馬自鳴背部,力道非常之大,必是隔着一段距離重重拍過來。”

他用扇端指着示意:“我仔細計算過,刀板懸在檩木上,然後向後推,松開,靠它自身的重量猛地向前!”

方小杞仿佛聽到了“砰”的一聲悶響,眼前不由出現想象的畫面:刀板自向後上方蕩過來,拍在吊着的人背上的情景如在眼前,她驚叫一聲,捂住了眼睛。

沈星河住了口,以為她聽不下去要逃跑了。沒想到過了一會,她分開手指,透過指縫裏看向他,眸中帶着吓死也要聽到底的好奇:

“可是……當時這戲臺上沒有別人呀,是誰推的刀板?難道真的有鬼……”她戰戰兢兢瞟了瞟簾上鐘馗。

她話沒說完,突然想到什麽,倏地望向牆上的挂畫,驚恐道:“刀板推到後面不就是靠在挂畫那裏嗎?多半是畫中女鬼幹的!”

她腦海中不可遏制地浮現出詭異的場景:牆上挂畫中伸出兩條纖纖玉臂,抱着那塊刀板,猛地朝馬自鳴推去!

她分開的指縫飛快地合上了。

沈星河手中扇子擡了起來,想敲一下她的腦袋,又忍住了:“刑部的人大概也是這麽想的。我看他們轉過來的勘查記錄,滿紙不知不明,近乎胡言亂語,就差把'鬧鬼'二字寫上去了。可是,本官勘查後,斷定殺人者不是神,也不是鬼。”

她的手往下挪了挪露出眼睛,驚訝道:“那是誰幹的?”

他走到畫前,朝上指了指牆上挂住畫的東西,竟是一根頗粗的鐵楔,末端還帶着鐵環。

“看到了嗎?挂薄薄一張畫,何必用這麽大的鐵楔?它足以承受刀板的重量,其實充當了扣鳥時支住籮筐的那根木棍——刀板用活扣固定在鐵楔上,繩子的另一端搭過橫梁,正好垂在馬自鳴面前。”

方小杞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梁上果然搭着一截繩,與吊環挨在一起。

沈星河接着說:“這時候,只要把繩頭用力往下一拉!”

折扇畫了一道弧線,沈星河模拟那時的聲音:“砰!鳥兒被扣住了。”

方小杞的視線随着弧線,想像出刀板拍向馬自鳴的情形,随之打了個哆嗦。

沈星河擡頭看着搭在梁上的繩子,它已完成殺人任務,兩頭安靜地垂着。

方小杞百思不解:“可是大人,扣鳥也得有個拉繩的人吧?可是客人們說戲臺上沒有別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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