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父子離心

第38章 父子離心

大理寺卿易遷正在與沈尚書喝着茶相談甚歡。見沈星河進來,沈書允停止談笑,等着兒子問安。

沈星河一語不發扭頭就走。沈書允氣得臉色鐵青,猛地拍了一把桌子,桌面的茶杯都震翻了。

易遷趕忙站起來攔住沈星河:“雲洲,雲洲啊,沈尚書來了。”

沈星河緩緩回頭,盯着沈書允,眼神意味深長,一語雙關:“我看到了。我,又,不,瞎。”

沈書允并不知曉沈星河的失明症,只道兒子語出不遜。

沈書允臉色青了又白,強壓着火道:“星河,當初你貿然在禦前出頭接下案子,為父怕你不知天高地厚,最終若破不了案,免不了受聖上責罰,才訓斥了你幾句。如今,為父知道你破了案,也為你高興。”

沈星河冷笑——是擔心他破了刑部破不了的案,顯得刑部無能吧!

他卻懶得多說,涼涼道:“您高興就好。”

沈星河随随便便一句話,沈書允聽着就刺耳。話說回來,這些年這個二兒子要麽不理他,要麽出口就是刀子,不刺耳才不正常。

易遷感覺到父子二人間的劍拔弩張,明智地決定走為上計,以免被無辜傷及。他對沈書允拱了拱手:“沈尚書與令公子聊着,下官還有點公務要忙,先行告退。”沈書允與易遷品級相當,沈書允卻還是驸馬爺,所以易遷以下級自居。

易遷走後,廳中氣氛更為僵滞。沈書允坐回椅中,喝了口茶,整理了一下情緒,神情緩和了些,問道:“你今日面聖可還順利?”

沈星河回想了一下進宮的經歷:跟德宗帝要到了自主招工的權利,算是有收獲。但又遇到了宋明汐,這一段着實不愉快。他郁郁答道:“不順利。”

沈書允倒吸一口冷氣:“不該啊。”他壓低聲音,“我得到一些消息,聖上近日對咱們長公主府看得格外重,他封你為大理寺少卿,就是表現之一。你也知道聖上曾有賜封之意,後來又不提了……這是個轉機,你要把握機會啊。”

沈星河哼了一聲:“我若厭煩了,随時辭職!”

沈書允猛地記起這個兒子頭後生着反骨,尤其喜歡跟他這個當爹的反着來,還不如不說!趕忙換了話題:“星河,你幾個月沒回家了吧?也不回去給父母請安!你母親很思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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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河冷笑起來:“我母親不是死了嗎?”

沈書允驚得直跳起來,慌張地望望門口,指着沈星河的鼻子怒道:“放肆!”

沈星河譏諷道:“您慌什麽?還怕別人聽到嗎?您做的醜事路人皆知,大可不必如驚弓之鳥。”

沈書允氣極,抄起桌上的茶杯砸了過去。沈星河躲也沒躲,被茶杯砸中額角,血順着臉頰淌下。

沈書允也吓了一跳。他快步上前:“星河,你沒事吧?”

沈星河厭惡地後退。沈書允身形僵住,無奈地看着他。過了一會兒再開口時,聲音也冷了下去:“無論如何,你都是長公主府的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好自為之。”

說罷走出廳去。

沈星河站在原地良久未動。忽然笑了,眼底閃過一絲瘋意:“一損俱損,全都完蛋,不是甚好?”

*

常镛聞訊趕到的時候,季楊正在沈星河的公事廳門外急得團團轉。見常镛到來,急忙迎上去:“老爺子您可來了!”

常镛問:“怎麽回事?”

季楊壓低聲音道:“沈尚書今日過來,不知怎的與少卿吵了起來,動了手,把少卿的腦袋打破了。小的想給少卿包紮一下,他把我轟出來了,把自己反鎖在屋裏不讓人進去,這都半天了!”

常镛臉色沉得可怕。他對季楊道:“你去燒點熱水送過來。”

季楊趕忙去了。

常镛上前輕輕叩響門:“星河,是師父,把門開開。”

裏面沒有任何反應。

常镛站在門外,覺得這情形熟悉,不由心痛如刀絞。六年前,他早已告老還鄉,忽有長公主府的人千裏迢迢去請他,說他教導過箭術的二公子跟家裏鬧脾氣,把自己反鎖在屋裏不吃不喝,小命快沒了,請他去勸勸。

常镛因傷退役後,曾在沈星河十歲出頭時,被驸馬請進長公主府教過他一年箭術,時間雖不長,相處得卻投緣,師徒自是恩深意重。但長公主府能不遠千裏求到他這裏來,足見這“脾氣”鬧得不小。

常镛記得沈星河不僅在箭術方面極有天賦,小小年紀還極有文采,刻苦勤勉,待人接物恭而有禮,聖上都親口誇贊過的,怎麽會任性鬧脾氣呢?問信使,信使支支吾吾,似有避諱,他也不便多問。

當他星夜兼程趕到長公主府,隔着門好言相勸了半日,沈星河也不肯出來。直到常镛抱怨道:“師父連夜趕路,腿疾犯了,站在這裏腿疼得很。”

門裏才有了動靜。門打開後,裏面的少年形銷骨立,雙目空洞,面色青白如死人。常镛的心咯噔一下。他雖尚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當時卻已斷定,這不是什麽鬧脾氣,他的愛徒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今日,舊事竟然重演,元兇竟然又是沈書允!他的愛徒本應是天之驕子,全因投錯胎,攤上沈書允這麽個父親。沈星河萎靡數年,來大理寺後,好不容易恢複點生機,沈書允竟又來傷他!

常镛恨不能立刻去擰斷沈書允的脖子。但當務之急是哄得沈星河開門。他想了一想,故伎重施,嘆口氣道:“師父的腿疾犯了……”

話音未落,門吱呀一聲開了。沈星河站在門內,臉上血跡已擦淨,臉色雖不好,卻不似六年前那副死人之狀。他鄙夷地看着自家師父:“師父,這一招也太不新鮮了。”

常镛的心放了大半,一對卧蠶眉立刻豎了起來:“受了傷就得上藥,若破了相,日後怎麽找媳婦?”

沈星河把額角的小傷口亮給他看:“我已自己上過藥了。一點小傷,您急什麽?師父放心,徒兒不是小孩子了,這點小事不會放在心上。”

他越是顯得輕松,常镛越是心疼。常镛不再提這事,只問:“還沒用午膳吧?想吃什麽,師父去後廚給你做。”

沈星河垂下眼想了想,道:“歸雲閣的魚肉芙蓉羹。”

常镛瞪着他:“怎麽,你敢嫌棄師父的廚藝?!”

“……我就要魚肉芙蓉羹。”沈星河一臉倔強。

“好好好!老夫去給你買!想當年邊關八百将士,都喜歡喝本将軍親手煮的鹹菜粥!沒品味的臭小子!”他嘴上假作生氣,其實心中欣慰。沈星河肯跟他任性,說明這次的事真的沒什麽大不了。

卻聽沈星河道:“徒兒不要您買的,要飛燕幫金牌飛燕來送。”又陰恻恻補了一句,“此飛燕必須看着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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