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本官徐徐圖之
第76章 本官徐徐圖之
方小杞心中慌亂,拔腿朝大門內沖去,穿過重重守衛。守衛們紛紛避讓,甚至鼓起了掌!怕她走錯路,還特意為她指明方向。方小杞一路暢通無阻,直闖進沈星河的公事廳。
此時天已擦黑,屋裏掌起了燈。沈星河袖下壓着一疊文書,另一只手拿着手環,在燈下盯着發呆。
方小杞闖進來時,他慌忙把手環藏到手心裏,忽地站了起來。兩人面面相觑,一時竟都忘記該說什麽。
方小杞半晌才記起詞:“那個,周痕……”
“我有點事出去一下。”沈星河的臉頰泛着莫名其妙的紅,竟繞過她跑了出去,那背影竟像落荒而逃。
方小杞被晾在原地,煩惱地抓了抓頭:“能不能對劫獄的稍微有點尊重?”
她等了一會兒,不見沈星河回來。一路趕來口有些渴,索性坐在書案一邊自己倒茶喝,目光無意中掃過桌上的紙張,捕捉到幾個字眼,她動作一頓,然後一把抓起來細看。
方小杞小時候學過認字,學的時間雖不長,但她記性好學得快,所以識字不少,看一份文書是看得懂的。
那是聽山根據書吏們數日來的調查成果做的一份總結,內容是羅列馬自鳴案和左東溪案的疑點及對比:
兇犯都自述有過鐘馗托夢的異事;
兩案中都有鐘馗畫像出現;
作案時都用到了疑似鐘馗贈予的定骨蠍;兩案中的死者都是有罪之人;
都是被公開處刑,行刑過程殘忍;
馬自鳴和左東溪都曾在岷州任職,都是在十年前調任京中。
……
十年前,岷州!
方小杞剛才一眼掃過去,就是被“岷州”二字吸引的注意力。
十年前岷州城附近曾發生一起玉石大劫案,至今仍是懸案。
當朝盛行美玉,官員的玉帶都是由和田美玉裝飾,因此安西特産的和田美玉在貴族中尤受青睐,是身份的象征。
十年前,一批堪稱天價的和田寶玉從安西運往大安城,那是給朝廷的貢品。負責押送玉石的是安西驿館的驿官方據,其長子方沉山是驿館的驿卒,也在隊伍當中。
押運隊伍行至岷州地段,玉石被劫,她的父兄兼一衆驿卒下落不明。
調查到最後,父子倆被指為劫案主犯,通緝令貼遍全國的關卡驿站,方小杞在安西的家被抄,她與母親被發配為官奴,命運從此翻覆。
方據和方沉山父子二人一直杳無蹤跡,此案至今仍是懸案。
現在,方小杞手中的案錄上寫明,“鐘馗案”兩案的死者一個曾是岷州地方,一個曾是岷州駐軍首領,且都在十年前調任京中。
這會是巧合嗎?
時隔十年,她似乎抓住一點與玉石大劫案有關的信息,卻不料是在沈星河的案頭。更料不到與自己參與調查的兩起案件扯上關聯!
她的手指幾乎掐破了紙張。
門忽然一響,她趕緊把紙張擱回去,回頭看到沈星河站在門口。沈星河剛才哪裏也沒去,只是站在外面冷靜了一陣,讓秋風吹散臉上紅熱,這才敢回來。
他在門口腳步略頓,走過來落座書案後。兩人各懷心事,一時無言。
方小杞心中十分矛盾。她想尋找父兄下落,抓住機會進入大理寺,借公差便利查找線索,是最好的選擇。可是一旦暴露自己的逃犯之女的身份,大理寺根本不可能要她。
她纏繞着指尖,糾結地道:“大人,我……”
沈星河忽然搶先說話了:“你……有沒有偷過東西?”
方小杞難以置信地擡起頭:“什麽?”
沈星河握着筆擡眼看她:“你有沒有偷過我的東西?”
方小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擡高了嗓門:“沒有!”
他循循善誘:“即使偷了也沒關系。”
方小杞才不接受莫名其妙的潑污水,反守為攻:“我沒偷東西!是你老搶我東西!”
沈星河嘆一下,語氣裏竟有些滿足:“不承認算了。”
方小杞氣得臉都白了:“你,你……”
沈星河沒事人似的,手往前一遞,将手環遞到她面前:“這個還你,周痕也還你。”
方小杞被他峰回路轉的态度轉得猝不及防,卻不敢猶豫,先把手環搶回來,戒備又懷疑地盯着他,試圖看清他在打什麽主意。
沈星河又看一眼被她緊緊攥在手心的手環,嘴角不着痕跡地抿了抿:“周痕在案卷房給鶴三娘打下手,你去接他吧。”
方小杞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叫得那麽慘!”
她趕忙起身,又猶豫地站住:“您……不要我來大理寺了?”
“要。”沈星河語氣溫和,眼底卻深沉得似藏着什麽圖謀,“卻不急,本官會徐徐圖之。”
方小杞覺得自己像被野獸盯住的獵物,脊背不由發寒,趕緊溜了。
沈星河坐在原處,看着手裏的竹笛,嘴角緩緩彎起:“她心裏有我。心在這裏,我何必急着将人扣住?”他握緊了笛子,“一步一步來。本官,勢在必得。”
他自鳴得意了一陣,目光忽然掃到手邊的一疊紙上,那是聽山報上來的文書,最上面的一張有明顯褶痕,像被一對爪子抓過。
剛才他出去吹風前,這張紙明明還平平整整。期間,只有方小杞有機會接觸它,并且曾緊緊攥過。
他拿過紙張捋平,是聽山羅列的兩起鐘馗案的共同點。
沈星河的目光将紙上的字一行行掃過——究竟是哪一行字,激得方小杞反應如此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