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餘惠美生日當天。

高一七班的教室裏彌漫着一種躁動不安的氣氛，越臨近放學，這種氛圍越明顯，連最後一堂課的物理老師都察覺到了：“你們放學後有活動嗎？一個個神不守舍的！”

“沒有！”底下有人大聲回答，全班立刻響起一片笑聲。

物理老師手點着黑板：“那就好好聽課，不要心不在焉！”

沉悶的物理課繼續進行了二十多分鐘，終于結束了。

老師留完作業就離開了，他前腳剛走，後腳教室裏暗藏的那份蠢蠢欲動就爆發了出來，不住校的同學旋風似的離開了教室，結伴前往餘惠美家在城郊的別墅，住校的則搭夥一起從學校出發。

江舞子沒跟宿舍其她女生一起走。

相比事事都綁在一起的李念謠和許思琪她們幾個，江舞子平時更喜歡跟吳吉祥一起行動。吉祥這時已經收拾好了書包等她，兩人約好了一起坐車過去。

在地鐵上，吳吉祥面帶憧憬地對江舞子說：“我中午特意沒怎麽吃飯，就等着晚上這頓自助餐。啊~自助餐我來了，讓你久等了！”

江舞子噗嗤一笑：“那你現在不餓嗎？”

“餓啊，餓死我了，上最後一堂課的時候我就已經餓了。”

江舞子伸手去翻書包：“我有巧克力，給你先墊點。”

吳吉祥急忙阻止：“NO！我不吃，我要等着一會兒大吃一頓！”

江舞子聽了就不再拿了，微笑着靠住旁邊的扶杆，沒再說話，習慣性地把烏黑的長發用手指撥了撥，攏到一側的肩膀上，動作有點像洗發水gg裏的模特。

吳吉祥随口哼了兩句歌，掏出手機問江舞子：“聽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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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舞子點點頭。吳吉祥給手機插上耳線，把一頭遞給江舞子，另外一頭塞在自己耳朵裏，放了一首音樂。江舞子靜靜聽着，她聽音樂的時候總是很安靜。

一曲完了，吳吉祥問江舞子：“怎麽樣，覺得好聽嗎？”

“挺好聽的。”

“還想聽什麽？我是會員，□□量。”

江舞子歪頭想了想，伸出手：“給我吧，我找一首。”

吳吉祥把手機遞給她，江舞子打開搜索界面，輸入了幾個字，片刻耳機裏響起一陣輕撥琴弦的叮咚聲。前奏過後，一個磁性的聲音響起 - 男歌手嗓音很成熟，略帶一絲沙啞。

吳吉祥看了眼手機屏幕，歌曲名是「真夏の果実」，歌手叫“桑田佳佑”，她長長地“啊——”了一聲：“又是這個人啊。”

她拿過手機，用食指左右滑動着簡介界面，快速地讀着歌手簡介：“桑田佳佑，1956年2月26日出生于神奈川縣茅崎市，日本男歌手，是南天群星的主唱及吉他手……”讀完“啧啧”地搖了搖頭：“你怎麽會喜歡這麽老的歌手？”

“他也年輕過啊，你不覺得他的歌很有感覺嗎？”

“呃……還好。”吳吉祥其實沒太領會江舞子說的“感覺”是什麽意思。

江舞子頭靠着扶杆說：“他很有才華也很有個性，作過很多好聽的曲子。……我很喜歡他。”

吳吉祥撇撇嘴：“出去可別跟別人說你喜歡這麽老的男人，跟我說說也就算了。”

話雖然這樣說，但吳吉祥還是很配合地聽了一會兒，然後微微點了點頭：“不過歌還可以，有點好聽。……這是個組合嗎？”她拿起手機再次确認了下：“南天……群星……？”

江舞子輕“嗯”了一聲。

但其實去餘惠美家的路程并沒有想象中那麽長。兩個人聽了一會兒歌，就到站了。出了地鐵站，換成公車，下車後跟着導航走不到十分鐘，就來到一個高檔住宅區的大門前。

住宅區的門臉是座古色古香的城樓，頂上挂着一塊深棕色金字的匾額，寫着：“煙雨江南。”這種古風讓江舞子瞬間有種穿越回了古代的錯覺。

兩人在門口的保安室做了登記，保安還好心地給她倆指了路：“前面花園往右轉，順着石板路走一分鐘，右手邊就是十五號別墅。”

江舞子和吳吉祥按着保安說的往小區深處走去。進了大門沒兩步，正前方是一大片江南風格的花園，亭臺軒榭小橋流水，一樣不少。

荷塘兩側種滿了楊樹和柳樹，想來在春夏，這裏應該是綠楊芳草成茵的景象，但現在在路燈昏黃的燈影下，觸目所及只是一片黑乎乎的池水，還有一些幹枯的樹影。

轉過這片江南園林，順着石板路走，兩側都是獨棟別墅，占地面積都很大，最低的也有兩層高。兩人挽着手邊走邊看，吳吉祥好奇地自語：“住在這的都是什麽人啊？”

江舞子說：“非富即貴吧。”

兩人沒費什麽力氣就找到了十五號別墅，其實一點也不難找，因為打老遠就能聽見充滿現代感的音樂和笑聲從一幢三層洋房裏傳出來。

洋房門口的雕花鐵欄杆大門上繞着閃爍的彩燈，很像過聖誕節挂的那種，彩燈中間有一個卡通牌子，上面用很卡哇伊的美術字體寫着：“歡迎參加餘惠美的生日派對！”

大門旁邊的牆上有一個黑色四方的監控對講機，吳吉祥走上前，看見一個按鈕上亮着藍色小喇叭的圖标，就試着按了下去。

對講機裏很快傳出一個阿姨的聲音：“是誰？”

“阿姨你好，我們是餘惠美的同學。”

“好，開了。”“嘀”一聲，大門鎖開了。

兩人走進大門，吳吉祥仰頭望着眼前燈火通明的氣派洋房，吃驚地張大了嘴巴：“……好大啊。”她邊看一邊對江舞子說：“韓劇裏的富二代都住這種別墅，我以為就電視劇裏才有呢。”

江舞子也在欣賞這幢漂亮的房子，兩人邊走邊看，走到客廳門口的時候，門是虛掩着的，震耳欲聾的音樂從裏面傳出來，還摻雜着吵雜的說話聲。

門廊的地上堆滿了鞋子，脫得很淩亂，一個系着圍裙的阿姨正在收拾，看見江舞子和吳吉祥站在門口，阿姨立刻熱情地伸手招呼：“進來吧！”

江舞子小心地跨過一地的鞋，把自己的鞋脫下來，彎下腰擺正，放在一邊。阿姨看見，微笑着說：“不用管，去吃東西吧。”

江舞子跟吳吉祥拉着手走進客廳。

眼前的客廳是普通人家客廳的三四倍大，整體風格是歐式田園式的。牆紙是以成熟的暗玫瑰紅為底，潑墨似的用金色油畫染料繪着精致的玫瑰花，整個客廳展現着雍容而放肆的美。

客廳裏有兩根羅馬式白色石柱，撐着高高的歐式琉璃彩畫天花板，在頂端墜下來一個足有半層樓高的水晶大吊燈，照得整個客廳金碧輝煌。扶手是镂空紅木雕花的螺旋形樓梯，從水晶吊燈的旁邊盤旋而上，直通二層和三層。

站在客廳裏極盡地向上仰望，可以看到上面兩層的欄杆邊站滿了人，三五成群地圍在一起，手裏都拿着飲料，正在熱鬧地聊天。

客廳東面的牆上安着個歐式壁爐，就跟童話故事的森林小木屋裏那種一樣：堆着木柴，上面燃着熊熊的火焰，看上去很溫暖。但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其實是自動供暖壁爐，裏面的木柴和火焰都是仿真的。

壁爐前堆滿了大大小小的禮品盒，像聖誕節高檔商場裏閃着金銀色光芒的聖誕樹下堆的那些一樣 - 只不過眼前這些禮品盒都是真的禮物。

江舞子的臉頓時有些燙：她并沒有帶禮物。

吳吉祥也看見了那些禮物，再偏頭看到江舞子有些不自然的神色，立刻猜到了她的心思，湊近她輕聲說：“雖然餘惠美說不用送禮物，但我媽媽說最好還是帶點什麽。所以她都給咱們準備好了，你看！”

吳吉祥變戲法似的從大衣口袋裏摸出兩個包裝精美的小盒子，把其中一個放在了江舞子的手裏。江舞子驚訝地看着手裏的深藍色禮品盒 - 上面畫着一個小天鵝。

“是SHLSQ的胸針。”吳吉祥解釋說。

江舞子的臉因為窘迫變得更加地紅了 - 她沒有錢買好看的禮物，更不認識這些品牌。她把那個小藍盒子握在手裏，感激地看了看吳吉祥：“謝謝阿姨，我會……”

吳吉祥好像猜到她要說什麽，馬上打斷了她：“我媽說下周叫你到家裏吃飯，她給咱們做紅燒肉。她還嫌我最近成績不好，叫你給我補習數學呢。”她佯裝有些不服氣地皺了皺小鼻子，用開玩笑的口氣對江舞子說：“你不會收我補習費吧？”

江舞子心裏一暖，連忙使勁搖了搖頭：“當然不。”她的數學只比吉祥好那麽一點點而已，她當然知道吉祥這麽說只是不想她覺得尴尬罷了，這樣一想，忍不住拉住了吳吉祥的手。

吳吉祥握着江舞子的手，另外一只手搖着小辮子，笑眯眯地說：“那就這麽說定了，走，把禮物給她，然後咱們吃東西去。”

兩人在人群中尋找餘惠美，很快發現她站在一堆人當中，笑得很開心。她倆走到那群人跟前，一個長得十分帥氣的高個子男生正問餘惠美：“你爸媽去哪兒了？我以為他們也在呢。”

餘惠美左手舉着杯鮮榨橙汁，右手修長的指尖輕托着左手肘，神态安閑自得：“我爸媽很開明的，他們怕掃我的興，主動回避，到朋友家打麻将去了。”

高個子男生眉頭微挑：“哦？那他們什麽時候回來？”

餘惠美喝了口橙汁：“怎麽都得後半夜了。”

高個子男生盯着餘惠美，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這個男生江舞子知道，上高二，是校籃球隊隊長，好像叫富子明：這人長了張可以當明星的臉，學習好，個子高，籃球打得非常棒，聽說還連續兩年在全市高中籃球比賽上拿過獎，在學校裏有一批數量可觀的低年級狂熱小粉絲。

餘惠美這時看見江舞子和吳吉祥，熱情地轉過身來，對她倆招手說：“你們來了！”

她站得離江舞子很近，江舞子覺得她今晚特別的漂亮：淡粉色的桃花妝，純白無袖小洋裙，身上散發出淡淡的栀子花香水，像個光彩奪目的公主。

江舞子有些拘謹地把小禮盒遞了過去：“生日快樂。”

吳吉祥也在羨慕地看着餘惠美的衣服，邊看邊舉起手上的禮盒：“生日快樂餘惠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