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江舞子不說話,秋隽人也沒有催促,只是耐心地陪她坐着。
過了一會兒,江舞子忽然說:“他毫無緣由地就殺了它!如果說後來他們欺負我,是因為我讓他當衆出醜了,可那當初他殺死它到底是因為什麽?”
她忽然冒出這麽一句,讓秋隽人很吃驚:“誰殺死了誰?”
“富子明,他把那只小貓活活烤死了!”
江舞子接着把富子明用微波爐烤死小貓,以及後來一系列報複打架事件,從頭到尾跟秋隽人講了一遍。
她講得很急促,也講了很久。
等這些都講完了,江舞子眼中出現了淚光,她愣了好一會兒,忽然聲音哽咽地說:“等我媽媽回來了,你千萬別告訴她這些事。從小到大我都沒有打過架,從來沒有。她要是知道我現在這個樣子,一定對我很失望。”
最後一個字說完,眼淚忽然順着臉頰就流了下來,她趕緊伸出手,用校服的袖子飛快地抹了去。
秋隽人一直靜靜地聽着。
他從紙巾架上抽出一張紙巾,遞給了江舞子。
江舞子猶豫了下,接過來,捂在眼睛上哭了。
秋隽人看着她,在心裏輕嘆了口氣,他叫過服務員,低聲說了兩句話。沒一會兒服務員端着一杯熱氣騰騰的熱可可走來,放在了江舞子的面前。
濃郁香甜的牛奶巧克力味飄散在江舞子周圍,江舞子睜開紅腫的眼睛,看見眼前的熱巧克力,被甜味吸引,不由自主地伸手捂住了杯子。
秋隽人溫和地說:“好像女孩子都很喜歡,聽說喝甜的東西會讓心情好。”
江舞子捧着杯子送到嘴邊,喝了一口:巧克力的奶香在她口中彌漫,江舞子覺得心暖了起來。她抱着杯子一口一口地喝着,神情也逐漸平靜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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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江舞子喝熱可可的安靜模樣,秋隽人終于明白她那種消極的人生态度究竟是從哪裏來的,也完全能夠理解像她這樣大的孩子對人性的陌生、恐懼和不解。
她說她害怕,以至夜晚噩夢連連,這多半是因為相比身體上的攻擊,潛藏在網絡和社會上的語言暴力對她而言是更難承受的傷害。
但不知道為什麽秋隽人有種奇怪的直覺,他總感覺江舞子在講述過程中省去了一些重要的內容,而那些內容才是導致她懼怕和緊張的真正原因。
不過這只是他的一種毫無根據的感覺,因此在他腦中轉瞬即逝了。
他喝完咖啡,江舞子也把那杯熱可可喝得差不多了,秋隽人叫服務員買單,就在這時他的電話響了 - 是夏雪。
秋隽人順帶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 — 快九點了,他頓時覺得有些歉意,接通電話後,沒等夏雪開口自己就先說道:“忘了給你打電話說一聲了,我在外面吃飯,剛吃完,這就準備回去了。”
夏雪聽到電話裏傳來的輕音樂聲,遲疑着問:“你在哪裏吃飯呢?”
服務生遞上了賬單,見秋隽人在打電話,就替他打開了賬單夾,放在他面前。
秋隽人拿筆邊簽單邊對夏雪說:“就是上次你生日咱倆吃飯的餐廳。”
“哦?跟誰,客戶嗎?”
秋隽人簽完字,把筆放在夾子裏遞還給了服務員,對着電話說:“跟江舞子。”
夏雪很意外:“跟江舞子?怎麽跑到那兒吃飯去了?”
“回家再說吧,我先把她送回去,然後就回家。”
夏雪“嗯”了一聲:“……慢點開車。”
秋隽人挂了電話,站起身對江舞子說:“走吧,我送你回宿舍。”
秋隽人把江舞子送回學校的時候,正好還差五分鐘關宿舍門。
江舞子拉開車門,準備下車的時候卻停住了,她遲疑了下,回頭看着秋隽人。
秋隽人問:“怎麽了?”
晚風吹起,幾縷烏黑的發絲劃過江舞子白皙的臉,她手捋了下臉上的發絲,對秋隽人說:“謝謝你請我吃飯。”
秋隽人點點頭:“進去吧。”
江舞子下了車,關上車門後,她站在車旁對秋隽人擺了擺手說再見。
秋隽人再次點了點頭,把車開走了。
秋隽人進門的時候,夏雪在卧室裏,正坐在床頭背靠着靠枕讀書。
聽見秋隽人開鎖的聲音,她把書放到一邊,下床穿上拖鞋,走到門口:“回來了”
秋隽人“嗯”了一聲,把大衣挂在門口的衣架上,脫鞋進了客廳,一邊松領帶一邊往廚房走去。
夏雪跟在後面問:“你們去吃了TXB?”
秋隽人又“嗯”了一聲,拉開冰箱門,取出一盒牛奶來,撕開封口就要喝,卻被夏雪一把拿走了:“跟你說了多少回牛奶不能從冰箱裏拿出來就喝,太涼了。”她邊說邊把牛奶倒進加熱杯,放進微波爐轉了起來。
秋隽人笑着說:“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沒事的。”
“将來小孩會學你的。”
秋隽人站在廚房水池旁洗手,随口說:“想得這麽遠。”
夏雪看着秋隽人,眼含深意:“遠嗎?以咱倆的年紀不遠了。”
這是兩人二次複合以來,夏雪第一次暗示得如此明顯。
秋隽人聽見了,沉默了一會兒,用毛巾擦着手說:“現在晚婚晚育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順其自然就好,生孩子又不是比賽。”
夏雪沒說話。
牛奶“叮”的一聲熱好了,秋隽人打開微波爐,取出牛奶喝了一口 — 加熱得有點久,很燙。他把牛奶放在桌面上,回卧室準備先把衣服換了。
他換衣服的時候,夏雪走進來問他:“你怎麽會帶江舞子去那麽高級的西餐廳吃飯?”
秋隽人摘下領帶,解着襯衫袖口的扣子說:“她班主任今天叫談話,俊哲有事去不了了,就打電話給我,這都是接完你電話之後的事。後來見完老師,江舞子說想吃西餐,我就帶她去了。”
夏雪肩膀靠着門框說:“我看你比俊哲更像她的監護人,比俊哲上心多了。”
秋隽人脫了襯衫,套了件睡衣在身上:“要不是因為俊哲,我也不會管。”
他把江舞子的情況跟夏雪講了講,最後說:“俊哲他媽得的是肺癌,他和秀雅現在顧不上江舞子,我幫幫忙是應該的。”
夏雪聽完倒是輕嘆了口氣,走到床邊,靠着秋隽人坐下來:“……秀雅也确實挺不容易的。上有老下有小,就已經夠她忙的了,現在又多個領養的孩子,非親非故的還得替婆婆照顧,煩是肯定的。”
“連你都這麽想,江舞子說覺得秀雅嫌她礙事,應該不是她自己敏感的問題,而是确實感受到了什麽。”秋隽人說,“我聽俊哲說,她每個月都盼着她媽來信,拿到信之後總是一個人偷偷哭……挺可憐的。”
夏雪幽幽地長嘆口氣:“唉……确實挺可憐的。反正也不是總遇上這種事,我能理解。”
她挽住秋隽人的胳膊,頭靠着他肩膀說:“所以孩子小的時候真的不能離開父母,将來咱們的孩子一定要讓她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公主。”沒等秋隽人回話,自己“啊”了一聲又說:“女孩像爸爸,那還是男孩吧!”
秋隽人笑問:“什麽意思?對我不滿?”
夏雪噗嗤一笑,攬住秋隽人的脖子說:“滿意,滿意死了。”
江舞子整理書包的時候才發現,吳浩瀚的雨傘還在她這兒。
吳浩瀚原本想借還傘認識吳吉祥,但吳吉祥死活不去,所以這把傘在江舞子這裏一放就放了好久。
江舞子覺得不能總放在自己這,就給吳浩瀚打了個電話,跟他約時間見面還傘。
吳浩瀚的電話是上次運動會結束後他硬塞給江舞子的,說有事常聯系,但除了這把傘,說實話江舞子想不出來還有什麽事能跟他常聯系的。
吳浩瀚聽說要找他還傘,立刻說“好啊”,接着問:“你跟吳吉祥一起來嗎?”
“吉祥爸爸今天來接她,她放學就得回家,應該去不了了。”
吳浩瀚有些悻悻地“哦”了一聲,但很快說:“那你來吧,我在J-one。”然後給江舞子的微信發了個位置。
放學後,江舞子按照導航坐車去吳浩瀚說的地點,結果下車之後,發現自己竟然站在一條繁華的酒吧街上。
周圍熙來攘往盡是人,靓麗的短裙、筆挺的西裝、流行款式的奢侈品,還有價格不菲的閃亮高跟鞋 - 放眼望去,滿眼都是炫目的時尚元素和養眼的俊男美女,這裏的夜色璀璨得仿佛嵌了鑽石。
剛開始江舞子以為自己來錯了地方,急忙打開手機仔細看了下地圖,反複确認沒走錯,這才按圖索骥地跟着導航一路往酒吧街的深處走去。
導航顯示到達終點時,江舞子四周看了一圈,發現馬路對面果然有個酒吧,牆上挂着“J-one”的牌子。
現在天氣冷了,門是緊閉着的,門口站了個年輕男生,正凍得哆哆嗦嗦地給過往行人派優惠券。
江舞子沒來過這樣的地方,她猶豫地站了一會兒,後來覺得實在太冷了,就過馬路走到了“J-one”的門口。
發優惠券的男生見江舞子站在門口半天不推門,正要上前詢問,卻見江舞子掏出手機撥了個電話:“喂……?我在門口。”
沒有片刻吳浩瀚就從酒吧裏走了出來,穿着灰色的運動套頭衫,小跑下臺階,邊跑邊對江舞子說:“還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