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抓包

抓包

夜風拂露,蔥蔚洇潤裏,喬時憐尚未見此道說話的男子現身,只是聽得他話中“私會”二字,她當即慌張起來。

糟糕,現下自己與蘇涿光同騎一馬,孤男寡女共處,還逢夜時這種不合宜的時段,果真惹來了閑話。這要是傳出去,屆時喬家……

她越想越覺窒息,前世那等結局反複閃過腦海,她不由得渾身繃緊,未留意腿處過于用力,弄疼了胯.下的野風。

野風當即狂躁不已,嘶吼着仰起馬蹄,劇烈搖晃着欲把喬時憐甩下馬背。

眼見喬時憐重心不穩,已直直往地上摔去,蘇涿光忙不疊松開了缰繩,攬過喬時憐的腰身齊齊翻下了馬背。

卻因野風鬧騰失控起來,蠻勁兒過大,蘇涿光為護住懷裏之人,只得橫身在草野間滾了兩遭,始才平穩住身形。

适逢季琛走至二人跟前,瞧着蘇涿光匍匐在地的模樣,強忍着笑:“你們……倒也不必行此大禮,我不過是個小小的監察禦史,受不起,受不起。”

蘇涿光:“……”

他真想提着季琛扔去野風馬背上。

尚是埋頭倒在蘇涿光懷裏的喬時憐聽此話,心下更是恐慌。

這男子是監察禦史?也就是說他有着監察百官的職權,像她這般不守閨訓,敗壞為官者家風的女子,他也管麽?這豈不是撞了個正着?

喬時憐對官場之事了解不多,故而她把身為監察禦史的季琛,理所當然地當作了前來捉奸的官員。

随着蘇涿光站起身,她低頭拽着他的衣袖,顫巍巍而立,噤若寒蟬地躲在他身後,不敢現出身來。

她已渾然顧不及腿上發疼的傷,一心想着現在這等情形,如何躲掉這位監察禦史大人,保住名聲才是頭等大事。

可若是蘇涿光直言出她身份,她無論如何也躲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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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向來清心寡欲的少将軍,應當會為着他的形象撇清此事,當着別人的面假裝和她不熟吧?

但事與願違,蘇涿光只是撇了撇衣上泥塵,堂堂正正地望着來人,既沒有打算離去,也沒有出聲解釋。

喬時憐抱有的最後一絲僥幸就此磨滅。

蘇涿光察覺身後的她發着抖,他微微側過頭朝她看去,見那臉色發白,似是極度害怕。

這是怎麽了?難道是被野風吓的?方才她不是還滿臉激動地往野風臉上湊麽?

季琛饒有興致地端看着二人。他其實早就跟上蘇涿光至此林中了,只是見到蘇涿光竟破天荒的與一女子如此親昵,同騎馭馬,怎叫他不心生好奇?于是他藏身暗處,準備一探究竟。

但始終因林霧飄渺,他瞧不清蘇涿光懷裏的女子是誰,抓心撓腮之下,季琛終是按捺不住現出身來。

只不過他的出現好像把那女子吓得不輕,此刻她怯生生躲在蘇涿光之後,不肯擡起臉來,季琛依舊不知這女子是誰。

故而他清了清嗓,悄然伸着脖子欲窺,“這位姑娘看起來有些面熟啊,不知是哪個府上的千金?”

話落時,蘇涿光明顯察覺喬時憐揪着他衣袖的手一僵,他這才知,喬時憐怕的非是野風,而是季琛。

季琛有何可怕?蘇涿光不明,這滿京城的人都與季琛結好,不乏佳人對他芳心暗許。除了那些死在季琛審訊裏的惡魂,這世上,應當不會有人怕季琛才是。

雖是疑惑,蘇涿光仍遂了她的意,身形稍側,把身量尚不至他肩的喬時憐遮掩得嚴嚴實實。

蘇涿光知他八卦心起,懶得搭理:“季懷安,你管挺多。”

“我不就問問,你這麽關心人家?”

季琛見其相擋的動作,意識到蘇涿光有意不讓他窺探女子是誰,旋即刻意緩着語調:“我可是見你們林間夜游,密意幽悰,郎情妾意…”

蘇涿光打斷了話:“說完了沒?”

季琛知蘇涿光耐性快要被他磨完了,便将目标放在了喬時憐身上:“這位姑娘何不露個臉,讓在下瞧瞧,能和蘇少将軍一塊的,究竟是何人?”

他今兒個還真就想刨根問底了。

喬時憐原本還在對蘇涿光沒把她供出來心生感激,聽聞這監察禦史不依不饒地揪着她問,她方平複的焦灼心緒又起。且他話中所述,分明是認定了她和蘇涿光在此私會偷情。

她不确認來者是否在宴上見過她、聽過她聲音,是以她掐着嗓子,細聲谶之:“我…我是少将軍的貼身丫鬟…”

言罷,她輕扯了扯蘇涿光的衣角,以示他幫她遮掩。

蘇涿光垂眼,恰見她揚臉含淚的模樣,楚楚可憐。

“這樣啊……可我聽說,浮白的貼身侍女,年約四十呢。”季琛說着,笑意直達眼底。

被拆穿的喬時憐心如死灰,這位監察禦史大人果然不是這麽好糊弄的。

“…我新有的。”蘇涿光面無表情。

他覺得他定是又着了她的道。

“哦,原來這樣啊——”

季琛自是不信。這麽多年來,蘇家唯有那位侍女蘭澤因蘇夫人之故才得以近侍蘇涿光,其餘女子,蘇涿光從不讓之近身。

他露出別有意味的笑,這浮白身後的女子還當真有意思,能把浮白收拾得如此服帖。

不過可惜了,他最看好的是喬家的二姑娘喬時憐。哪怕知曉東宮對喬時憐勢在必得,但私心來講,季琛覺得美人就該配英雄,像蘇涿光這種戰功赫赫的将軍,唯有第一美人喬時憐才與他般配。

一旁的喬時憐尚是松了口氣,不管怎麽說,今夜之事算是蒙混過關了。日後她還是少和這位少将軍往來才是,待別院刺客一事查清,她就另想辦法報答他的恩情。

不如回府傾盡她的小金庫,瞧瞧能否買些贈禮送到将軍府去,就當還了他兩世相助的情誼,從此兩清,各不相見。

暗嘆之餘,她聽身後一匆促步伐逼近。

“時憐!”

周姝的嗓音遙遙傳來,撥開疊影。她越步而來,倉皇踏過草木,一個呼吸間便現于喬時憐跟前:“可算找着你了時憐,我還以為你走丢了,吓死我了……”

她晃眼見着其身側的蘇涿光,與不遠處瞠目結舌的季琛,“這不是蘇少将軍和季大人嗎?”

喬時憐化作雕像般,置于原地一動不動。

完蛋了,這下是真的完了。

她總不能當着周姝的面,說周姝認錯了人,她不是喬時憐吧?

“時憐你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莫不是因為…”周姝見她站姿微斜,腿上應是有傷,加之其身上沾滿草葉與泥,其目光落至她近處的蘇涿光,憶及京中各種傳聞,眼神忽涼。

“蘇少将軍,容姝多言幾句。”

周姝拉着喬時憐的手,将她護在了身後:“時憐自深閨長大,不會武功,喬家對她知疼着熱,生怕碰着磕着了半點。蘇少将軍若不知憐香惜玉,下次還是不要接近時憐了。”

她話中意思是他欺負了喬時憐?

蘇涿光眉尾微挑,他若是不懂得憐香惜玉,方才從馬背上摔下來,喬時憐已經折了條腿了,更遑論現在還能站着。

但他向來不會同人解釋什麽,他也不在意別人的看法,對于周姝這般氣勢洶洶想讨伐于他的模樣,他便只是淡然點了點頭,“嗯。”

眼前發生之事不過是幾次眨眼的工夫,喬時憐尚是因暴露身份而心驚膽戰,還未反應過來,蘇涿光已點頭認罪,她連忙朝周姝解釋:“阿姝,蘇少将軍他…”

她還欠着蘇涿光的恩情,如何能讓他為自己背黑鍋?

周姝權當她心軟,不及聽她說完,“時憐,這事交給我好了。你放心,蘇将軍和我父親有幾分交情,他不會為難我的。”

“哎呀,你們這繞來繞去,不如讓我這個局外人來說說如何?”

季琛方從震驚裏回過神,若不是他掐了自己一把,簡直難以置信。

蘇涿光夜半私會的女子,竟然就是喬時憐!那日別院宴會上,蘇涿光遠遠地就盯着喬時憐看,他們果然有貓膩!

季琛當然樂見其成,此番他說話間語氣都悠揚了不少:“這我晚宴上,喝得有些多了。于是呢,就出來散散酒氣。恰好,聽聞林中有馬蹄聲響,我便來看了看。”

“蘇少将軍正好在教喬二姑娘騎馬。”

季琛見蘇涿光疏淡的神色,他故意縱聲拖着調,主動攬下“罪責”,“因為我大驚小怪,情不自禁地出了聲,把專心學騎的喬姑娘給吓着了,然後,她就墜馬了。”

周姝遲疑之際,喬時憐對她确然道:“是蘇少将軍護住了我。”

周姝松了口氣,大大方方向蘇涿光行了一禮:“那便是我搞錯了,姝給少将軍道個歉。”

“不必。”蘇涿光側過身,仍舊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

不過季琛這番解釋下來,喬時憐此前的擔憂也随之煙消雲散。照他這麽說,他是知道蘇涿光只是在教自己騎馬,并非是做私會這樣的出格事,應當不會檢舉她。

待周姝領她回卧房的路上,喬時憐始才知,自己今夜是搞了什麽樣的烏龍。因她走錯方向,一時之差始才有了後面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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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疲憊,喬時憐癱軟在榻上,方從周姝處得來了傷藥敷在腿上。她覺得渾身像是散架了一般,也顧不及形象,四仰八叉地躺着。

騎馬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也無可否認,她喜歡馳騁馬背時的感覺。

香氣襲人間,沐浴而歸的周姝忽的湊近,“時憐,我悄悄問你一個問題。”

喬時憐偏過頭望向她。

“蘇少将軍是不是喜歡你啊?”

“這怎麽可能!”喬時憐脫口而出。

他不因為之前的事找她麻煩,她就謝天謝地了。

“姑娘,蘇少将軍的小厮給您送來了一封信。”秋英于卧房外說道。

“這才分開一個時辰,已經送來情書了!”周姝笑得意味不明。

喬時憐:“……”

她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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