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席中

席中

燈火熠明,酒盞交錯。

“今北有虎狼盤踞,多得将軍府駐于西北,震懾于敵。一門雙名将,如此成就,真是非常人所及啊。蘇少将軍年紀輕輕,便受限于京不得施展,怕是極為難受吧?”

“聽說西北那些蠻人,自蘇少将軍回京後便蠢蠢欲動,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咱們大晟有蘇家雙将,何懼那些烏厥人?”

這些皆是前來的大臣與喬時憐敬盞間所言,她聽出話外之音,皆是朝臣們希望蘇家能有人鎮守西北邊境。且這個人選,最好是蘇涿光。

喬時憐思索着,一面抿着酒,渾然不覺自己似乎飲得過多了些。

及那熟悉身影回至身邊,她側過頭,輕聲問向他,“你要回西北了嗎?”

她心想,若真如那群朝臣所說,西北邊境有變,蘇涿光回去不過是早晚之事。但她近日未從其裏察覺分毫,他甚至也未在她面前展露半點痕跡。

由着醉意發昏的視野裏,她見他稍有怔神,對她所問極為意外。

——他是有意瞞着她的。

喬時憐悄然藏住微澀的心頭,再次低聲向他确認着,“是回西北打仗嗎?”

不論別人言說什麽,她想自己同他确認,想聽他親口告訴她。

蘇涿光緊緊盯着她的神色,嗯聲應着,“不會有危險。”

喬時憐斂下眼,思緒飄忽。

他真的不會有危險嗎?她想到那些不懷好意的朝臣,還有與他屢屢有沖突的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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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順勢抱着他的手臂,頭耷在他肩處,強忍着酸澀:“是什麽時候?”

她覺得渾身開始發軟起來,自己好像是喝多了,連着嗓音也是無力,恰到好處地掩住了她此時的心緒。

蘇涿光:“尚未選定時日。”

話畢,他又續道:“很快回來。”

良久,他垂眼看着她眉目迷蒙,面頰含粉的模樣,“我非是有意不告知你的。”

但須臾裏,酒意肆虐,此番喬時憐的靈臺盡成了一團糨糊,她委實聽不清他說什麽。那鳴珂似的嗓音落入耳畔,融成了晚風輕挽處,軟榻錦衾間,他俯身于她之上時的低聲呢喃。

她滿目盡是眼前之人,周遭嘈雜喧嚷,被她當做了夜時不休雨聲。

不多時,她恍惚以為,現下已身處将軍府卧房裏,唯有她與蘇涿光,一并忘卻了此前她還正與蘇涿光說着他将離京赴西北一事。

她只是莫名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好似缺失了一塊重要之物,促使着自己想要去抓緊他,去确認他的真實。

蘇涿光尚是在等着她的回應,卻覺那柔荑胡亂在他腰間摸來摸去。少頃,他察覺她抓着他的衣衫蹭起身,摻着幾許酒氣的灼熱逼近,她吻在了他的頸間。

不遠處,季琛方取酒折過身,目光正撞上此等情景。蘇涿光坐懷不亂地抿着酒,神色鎮靜,其身側的喬時憐恣意吻着他頸,甚至偷偷咬着他極薄的耳垂。

季琛僵在了原地,難以置信這于宴中大膽獻吻之人,是喬時憐。

畢竟那會兒他見到喬時憐與蘇涿光在林中學騎馬時,她還躲在蘇涿光身後,生怕被別人瞧見。不過好在眼下宴至末時,聖上及皇室貴胄早已離去,餘下衆未盡興的賓客各自把酒言歡,鮮有人留意到這邊。

季琛暗自慶幸,蘇浮白平日裏并不交友,那性子亦為人避之不及,這才偷得清淨,無人會有心往他處看。早年那些對這蘇少将軍抱有巴結态度的,在宴中通通都被他一個眼神吓住,如今京中沒人會自讨沒趣。

但更讓季琛覺得不可思議的,是蘇涿光竟如此沉得住氣。

那可是京中第一美人的撩撥!他怎麽還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他真的具備五感嗎?

殊不知,蘇涿光捏着酒盞的骨節都已發白了。

此等場合,發生此等情形,遠遠在他意料之外。他又不舍得強行推開喬時憐,他記得清楚,那時在冷泉閣間,她便因自己推開她而傷心了許久。

且當下,他還沒法離席。他正觀望着席中各朝臣,辨着方才是哪些趁他得聖上召見之時,前來與喬時憐會面敬酒。

反是喬時憐覺得奇怪。

他今日怎麽還不來回應她的吻?以往她這般對他,不過半刻,他便會欺身而來。但眼下的蘇涿光甚至有些過于冷淡,對她的主動視若不見,難道是她惹他生氣了?

此前那等空落酸澀湧上心尖,她極力按捺着,下意識把他抱得愈緊。

喬時憐僅餘的一絲清明盡用來思忖他為何這般“反常”了。她想了半晌,奈何她已神思遲鈍,想不出個所以然,索性她恹恹垂下了面,埋頭在他懷裏,假作嗚咽泣聲。

她想,這樣他總該理會她了吧?從前她哭的時候,他比誰都着急。

饒是蘇涿光聽出她在假哭,亦配合着問道:“怎麽哭了?”

喬時憐聽得他的嗓音斷續入耳,心道果然有效。

随即她只覺面頰處落下了極輕的吻,她不由得心生歡喜。得此間隙,許是酒意上頭,她不自覺地膽子大了起來,揪着他衣襟處的手順勢往裏探着,另只手亦悄聲往着帶鈎之下的硬實。

蘇涿光渾身緊繃:“……”

她如今真是越發的膽大了。

偏偏他還不能同她解釋什麽。她這醉酒之态,怕是半個字都聽不真切。

喬時憐雖是醉酒,渾然不知眼下身處之地,但蘇涿光在這刺激之下,極力克制着保持清醒。他凜然的目光環顧着席中各處,不時換着姿勢作遮掩,防着有人瞧見。縱使他不在意別人眼光,她卻面皮極薄,他總要為她顧慮的。

不多時,蘇涿光覺得燥熱難忍。其實她挑逗起他來,舉止仍有幾分羞澀與膽怯,故此間一衆即便發現二人親昵,也只以為他們是在相擁,看不出更多來。

唯有切實體會其間感官的蘇涿光,快要被她逼瘋了。

及喬時憐動作越發過分之時,蘇涿光驀地把她抱起,于席中站起身。

旁處季琛輕咳了兩聲,以示意其餘人。

衆賓客回身望向蘇涿光,其間一人看着縮在蘇涿光懷裏,面帶酡紅、醉得不省人事的喬時憐,出聲道:“蘇少夫人這是飲多了嗎?需要吩咐宮人們去熱些醒酒湯嗎?”

“不必。”

蘇涿光漠然回絕,淡淡掃了眼一衆,此前與喬時憐敬酒的朝臣皆心虛地低下了頭。

“內子不勝酒力,蘇某便先行回府。”

蘇涿光頓了頓,聲線愈發寒涼,“只是齊大人,梁大人,方大人,杜大人,還有…王大人,諸位如此想為大晟出力,共守邊境,西北軍營還招兵。明日上朝,我會在聖上面前贊許諸位的赤忱。”

被點名道姓的朝臣們陡然一激靈,徑自賠着笑,“蘇少将軍說笑了,我們這把老骨頭了,怕是還沒能到西北,都被折騰得散架了。”

旁人随之附和,“是啊是啊,蘇少将軍真會拿我們消遣。”

“浮白,你也為咱們朝中文官多多着想。”季琛跟着搭話,朝臣們搗蒜般點着頭。

季琛勾着唇角,“這槍都提不動,去西北只能用嘴殺敵。”

朝臣們聽出其中的嘲諷意味,頓時臉色微變。

蘇涿光颔首:“我瞧着諸位的兒子就很合适。”

話音落時,幾位大人始才慌了神。

“啊我家那位他最近摔傷了腿,此次西北戰事,他怕是想去都沒這個機會了。”

“我家那不争氣的,生下來就體弱多病,想為國效力都沒這個資質…”

“我家也是…”

七嘴八舌裏,季琛暗自冷笑。

沒戳着這些人的痛處,他們還真會做主。想來定是東宮那邊有調離蘇涿光之意,這些牆頭草跟着倒罷了。

不過聖上應當不會這麽快決策,那道由西北遞交至京城的軍報,還真是如浮白所言,并不成問題。太子若抓着此事不放,反是會惹來聖上不快。

畢竟當初喬蘇兩家結姻定婚,太子曾去禦前求聖上賜婚,強行奪得喬時憐,被聖上罰了禁閉。如今太子有意針對蘇涿光,聖上很難不多想。

卻是在衆口掩飾着其尴尬的氣氛之中,一道細弱蚊蚋的柔聲格格不入。

“蘇涿光…你今天還沒親我……”

衆臣:“?”

他們沒有聽錯吧?

聯想到前些時日上朝時,蘇涿光頸處紅唇之印,衆臣心道,這傳說中冷情禁欲的少将軍,看來也如此耽于女色。

席間頃刻鴉雀無聲,蘇涿光垂眼看着因酒勁意識歸于混沌,昏昏沉沉睡去的喬時憐,她正無意識地拽着他衣衫,那芙蓉粉面上黛眉略蹙,仿佛在彰顯着她的不滿。

一衆沒忍住偷眼往蘇涿光懷裏的喬時憐看去,卻得一生寒嗓音至耳邊乍然響起,吓得他們收回了目光。

蘇涿光冷冷道:“沒見過調.情?”

席中流光霎時凝固,衆人險些沒能合上下巴,而蘇涿光已闊步離去。

季琛笑着搖了搖頭。

還得是喬時憐,不愧是他當初一眼相中的美人。

留得衆賓客竊竊私語,為着今夜颠覆他們對蘇涿光認知的事,其間不乏有目光躍然者。季琛瞄了一眼,便知他們在想什麽。

旋即季琛清了清嗓,“懷安奉勸諸位一句。”

衆賓客齊齊看了過來,季琛不緊不慢道:“蘇少将軍不會有側室,更不會納妾。若你們不想送過去的美人變成瘋子或是兩截屍身,就此罷休吧。”

舉衆不禁打了個寒顫,又再憶及此前京中,不少接近蘇涿光的女子,都被其吓得精神失常。

已至夜涼如洗。

宮牆外,蘇涿光抱着喬時憐上了回府的馬車。

許是他俯身入車廂的動靜吵醒了她,他聽得懷中之人輕哼了兩聲。

“你今日在席中,是想同我說什麽?”

蘇涿光憶及那會她似有話講,卻又因他半道離去被打斷。此番他方問出聲,反應過來她早已喝醉,哪會回答他的話?

缺月昏昏,燈火明滅。

她忽的低低喚着他,“蘇涿光…我…”

最近感覺前面幾章寫得不好,我也一直在反複思考,去查問題。抽空會對前面章節進行小修(會在章節标題标注,字數只會增加,已購買的寶們是免費的)

真的很感謝有大家支持陪伴,其實開文前我對自己沒有信心的,也很惶恐怕寫不好,事實證明,确實存在很多問題亟待我去解決。我也希望最後能給大家呈現一個好的故事,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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