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Chapter 40
Chapter 40
深夜,綠城市局。
蘇河推門進來,先是看到趴在桌上睡覺的夏桃,而後才看到坐在電腦前眉頭緊皺的方知遠。
他叫了聲方隊,把手裏的泡面放到桌上:“熬這麽久了,墊墊肚子。”
方知遠沒動,繼續盯着屏幕,眼睛幾乎一眨不眨。
“方隊,她會不會已經……”蘇河猶豫道。
雖然很不想說出這個可能,但現在都快第三天了,一點線索都沒有,人就像是憑空消失一樣。
方知遠目不斜視,聲音低沉:“不會。”
都說失蹤黃金二十四小時,這小孩都難說,何況是個大人,還是個跟綁匪有仇的人質。
要是換作他是綁匪,說不定早就忍不住動手報仇,不然自己都是個逃犯,何必冒着被抓的風險去醫院把人帶走?
但方知遠說的十分肯定。
不會。
是真的不會,還是他希望的不會?
蘇河不敢妄加判斷。
事到如今也只能抱着一樣的希望,希望不要再出現第八名受害者了。
蘇河坐到旁邊的椅子,掏出手機點了幾下,遞到方知遠面前:“方隊,有個事想跟你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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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知遠低頭看去,一眼就認出了那是林簌的手機。
“說。”
“你還記得她之前說陳十三在她手機裏做了手腳,裝竊聽程序的事嗎?我檢查了好幾遍數據,都沒發現修改痕跡,如果是外來程序,多少都會留下點痕跡,但這些代碼都很幹淨,完全不像改過的。”
“你是說竊聽是假的?”
“不是,”蘇河知道方知遠對電腦沒那麽了解,想了想,還是用最簡單的話來解釋,“最有可能的情況是,林簌自己安裝了一個竊聽程序,僞裝成外來攻擊。她騙了我們。”
方知遠蹙眉,抓起手機點亮屏幕:“你确定?”
蘇河點點頭:“我不可能看錯的。”
方知遠攥着手機,屏幕漸漸熄滅,映出他眉頭緊皺的面容。
起初知道這件事,他還對陳十三多有警惕,覺得這人早就盯上了林簌。
林簌跟他聯手調查,主動當這個誘餌,他對此感到抱歉,因為案子遲遲找不出關鍵線索,始終沒辦法抓到兇手,即便兇手就在眼前也無可奈何,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默認了她的做法。
然而現在細細想來,似乎很早之前林簌就對這案子展露出不一般的興趣。
在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嫌疑人的時候,她就提過,想要參與。
當時的方知遠誤以為她知道了什麽,所以才對案子這麽感興趣。
也因此對她懷疑更深。
後來她洗清了嫌疑,依舊對案子很上心。
方知遠想,或許從那時候開始,她就已經做好了決定。
做好了親手殺死真兇的決定。
可他從頭到尾都沒發現,不,也許有過察覺,但他既沒有阻止,也沒有保護好她。
現在她被人帶走了。
從那段視頻裏能看到,陳十三背着她,她穿着病號服,背上披着一件長款黑色羽絨服,腦袋靠在他肩頭,可以看出她正處于無意識的狀态。
她很危險。
馬上第三天了,他還是一籌莫展。
方知遠突然站起身,吓得蘇河趕緊問了一嘴:“怎麽了?”
“沒事,我出去抽根煙。”
“哦、哦好。”
方知遠快步走出房間,蘇河對着泡面嘆了口氣,餘光中瞥見桌上的煙和打火機,轉頭看向門口。
煙都沒帶,他出去抽什麽?
蘇河揭開泡面蓋,剛才雖然已經吃了一桶,看到已經泡了快十分鐘的面還是覺得餓,反正夜還長,索性再吃一碗能精神點。
聞着香味,聽着呼啦吃面的動靜,趴在桌上睡覺的夏桃醒了過來,茫然擡頭,一時間有點恍惚。
看到蘇河吃的正歡,立馬發覺自己肚子也空落落的,忙道:“怎麽不給我泡一個!”
蘇河回頭瞧她一眼,嘴裏的泡面沒來得及咬斷,含混不清地說:“你不睡覺呢嘛。”
“我現在醒了。”
蘇河:“……”
“櫃子裏還有最後一桶,酸菜的,你自己去泡。”
夏桃冷哼一聲,起身走向置物櫃:“沒義氣。”
“方隊呢?”
蘇河沖門口揚了揚下巴:“出去醒神了。”
夏桃嘆了口氣:“熬了兩個大夜了,我都沒見他打過瞌睡,方隊真的,太牛了。”
蘇河仰頭喝下最後一口湯:“咱方隊牛的地方多了,這算啥。”
夏桃已經放好了佐料,随手放在飲水機上面,等水燒開:“你要是個女的,我都懷疑你是不是喜歡方隊了,一天比我還花癡。”
“切,”蘇河端着空泡面桶站起來,很是不屑,“誰能比得過你啊,不知道是誰當初誤會方隊暗戀你,直接跑去拒絕人家,結果被當衆挨了一頓說,還哭了好幾天。”
夏桃最煩的就是翻舊賬,一聽這話,立馬吹胡子瞪眼,沖到蘇河面前一拳打得對方彎了腰:“再敢提這事,小心我讓你斷子絕孫。”
說完,擡起右腿躍躍欲試,蘇河往後踉跄幾步:“也不想想那幾天是誰一直陪着安慰你,在旁邊給你遞紙的。”
“還說!”
“不說了不說了,你讓開點,我過去扔垃圾。”
水開了,夏桃邊接水邊嘀咕:“本來這男女之間就沒有純友誼,不過是個別時候看走眼了而已。”
蘇河第一個表示不贊同:“大家都27的人了,能不能成熟點,誰說男女之間沒有純友誼了,咱倆不就是麽?”
夏桃笑得聳肩:“那是有原因的。”
蘇河疑惑:“什麽原因?”
夏桃:“因為你不是我的菜。”
蘇河怔愣,重複道:“哦,我不是你的菜啊。”
說罷,回神,鼻子哼了一聲:“跟誰稀罕似的。”
夏桃坐到電腦前,等面泡好期間,随手翻開案宗,看得出神。
良久,忽然嘀咕一聲:“好怪啊。”
蘇河問:“什麽好怪?”
夏桃指着其中一行字說:“童夢為什麽沒有抑郁症?”
蘇河道:“又不是感冒,沒有抑郁症是什麽很怪的事嗎?”
夏桃:“不是啊,前面五名死者都有抑郁症診治記錄,只有她沒有。”
蘇河皺眉。
聽她繼續說:“連環案的特征就是受害人之間都有關聯性,或是共同點,這案子除了每名死者第一案發現場都在山裏,且死法相同以外,就是這個抑郁症最有關聯性。但你看現在,第六名和第七名死者都沒有抑郁症,林簌卻有。”
她越說越慢:“……還是有自殺傾向的重度抑郁,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蘇河還是沒聽明白:“到底是哪裏怪啊?”
“……順序,”夏桃目光逐漸凝聚在童夢死亡現場照片上,“是順序。蘇河,你還沒聽懂嗎?”
她看着蘇河,目光炯炯:“是殺人順序啊,如果我猜得沒錯,這陳十三恐怕一開始就是沖着林簌去的。”
前面五個都是抑郁症,年輕女性,獨居,人際關系簡單,第六個什麽都符合,唯獨抑郁症這一點對不上。
一旦跟夏桃所說的結合在一起,假設原本的第六名受害人就是林簌,而童夢作為她唯一的朋友,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說得通了。
陳十三殺死童夢,只是為了更好的接近林簌而已。
蘇河這下聽明白了,怔愣點頭:“得趕緊把這事告訴方隊。”
方知遠聽完夏桃的猜想,心中隐隐冒出不好的預感:要真如夏桃所想,林簌現在一定兇多吉少了。
他的擔憂既是現實,林簌目前的處境确實算不上太好。
林簌估算着時間,今天應該是第三天。
是她被陳十三從醫院帶走的第三天。
這三天裏,她被關在一個空屋子裏,屋子很空很大,四周彌漫着陳年的灰塵氣息,像是什麽地方修建的土房,還是地下一層的那種。
要不是牆上有個用來通風的小窗戶,她連白天黑夜都沒辦法辨別。
陳十三不住這裏,她不是随時都能看見他,只有吃飯的時候才能見到。
比如現在。
陳十三是在臨近傍晚的時候過來的,來時只帶了一些牛奶面包,還有一瓶薄荷香型的沐浴露。
她是在看到那瓶沐浴露的時候發的火,趁他放下食物的一瞬間撲了上去,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臂。
陳十三手一哆嗦,東西掉了一地,他很快鎮定下來,只是看了一眼正在用力啃咬的林簌,臉上依舊帶着笑意,任憑她咬。
“看來你現在全都恢複好了。”他說。
三天前的晚上,他迷倒了林簌,把人帶過來,一直等到十幾個小時之後才見她恢複了意識。
醒來後,她一直都是一副恹恹的樣子,沒什麽力氣,什麽也不問,什麽也不說,只是偶爾站起來看看牆上那扇小窗戶,除此之外,就是坐在牆角發呆。
一點也不像她原來的樣子。
但今天變了。
似乎是忍無可忍了,所以懶得再裝,索性攤牌。
林簌牙齒尖利,陳十三皮膚白皙,很快紅腫見血,她松開嘴,看着那兩排整齊帶血的牙印,随即擡眼,盯着對方,想要從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裏看出些什麽。
然而只是徒勞。
陳十三以前的笑一看就是假的,所以她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來,但此時此刻,她怎麽看都覺得那張臉是真的在笑,那是一種極其溫柔的笑,那雙眼睛像是真的在看一個心愛的人。
林簌突然胃裏一陣翻湧,嘴唇緊抿,不自然地移開了目光。
陳十三顯然察覺了,上前一步,擡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轉過頭來面對自己。
“你好好看看,這裏是什麽地方?”
林簌眉頭緊皺,由于手腳都被綁住,根本無力反抗,只能忍着胃裏翻湧,任由對方一步步欺近。
陳十三忽然壓低聲音,語氣更加愉悅:“難道你連自己家都不認識了?”
這話在她耳邊炸開一聲巨響。
巨響之後,她全都想起來了。
這是她家沒錯,她從小生活的地方,不知是太久沒回來,所以不記得,還是因為這地方留給她的只有痛苦,迫使她忘記全部。
不對。
林簌笑着搖頭:“這不是我家。”
陳十三也笑了:“是麽,那我來幫你把它變成你的家,好不好?”
話音剛落,一口唾沫冷不丁吐在他臉上。
他閉上眼,微笑凝固。
聽見林簌淡淡道:“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