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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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如花剛認識靳樂的時候,靳樂還是一個自信開朗的女生。那個總是紮着短馬尾、露出高額頭的女生曾經說過,在她看來,顏如花根本沒有什麽跟其他人特別不同的地方。
由于這樣,顏如花和靳樂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第一次交上朋友的顏如花對靳樂十分依賴,老想膩在靳樂身邊,幾乎每個周末都會去靳樂家做客,因此見過靳樂的媽媽幾次。
靳阿姨是一名女強人,管理着一家公司的同時全靠自己一人照顧女兒。每次接待顏如花時,她總是笑意盈盈的,親切和藹。但對靳樂,她卻少有笑容。
後來回想起這些,顏如花總會自責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朋友,沒有早一點看出問題。
和靳樂認識一年,顏如花每天都過得很快樂,但她發現靳樂的性格漸漸變得沉默和悲觀。顏如花多次想要跟她談,靳樂卻總是裝傻蒙混過去,于是她只能加倍地關心友人,希望能給靳樂支持。
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靳樂的心情似乎有所好轉,但顏如花沒想到,那只不過是假象。
既然是假象,就會有被打破的一天。
那一天是暑假初的某一天,顏如花和靳樂相約到附近的一個鄉村觀光散心。在那裏,顏如花受到了報道裏所說的襲擊。而襲擊她的人,也如消息所說,是一個向她求愛未遂的同校男生。
當時,對方的情緒十分不穩定,又是威脅又是懇求,要求顏如花接受他。顏如花好說歹說,想方設法想讓他冷靜下來。
可惜最後,悲劇還是發生了。
男生終是失去理智,大聲叫嚷着朝顏如花扣下了扳機。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一直躲在她身後的靳樂突然間沖上前來,為她擋下了那一槍。
槍聲引來了人,男生被制服,靳樂也很快被送上了救護車。
顏如花永遠也忘不了等待救護車到達的那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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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樂臉色蒼白地靠在路邊,她的左肩被子彈射中了,位置離心髒很近,汩汩地流着血,額角也擦開了一道口子。顏如花跪在她的身旁,拼盡全力去為她止血,自己的眼淚卻怎麽也止不住。
昏迷前,靳樂對她說了一句對不起。
事發之後,顏如花去醫院探望靳樂,卻始終被拒之門外。她想不通為什麽,只能每天都去看看,期待有一天能見到靳樂。
可直到靳樂偷偷提前出院為止,顏如花都沒能如願和她說上話,取而代之,她收到了一封信。
在信裏,靳樂向顏如花坦白了一切。
原來,自從見過顏如花,靳阿姨就開始頻繁地拿靳樂來和顏如花作比較,罵她不夠優秀,處處不如人。一次又一次打擊之後,靳樂對自己産生了懷疑,面對顏如花時的心态也變得愈加複雜。
她清楚錯的不是顏如花,可她仍然無法自抑地嫉恨顏如花。與此同時,顏如花的加倍關心也讓她更覺無地自容,心中充滿愧疚。
幾種情緒交織之下,靳樂一時沖動,做了一件令她後悔不已的事——她明知道那個男生很有可能會做出瘋狂的舉動,卻故意告知他顏如花即将要去哪裏游玩。
得知真相,顏如花百感交集。
也許有震驚,也許有失望,也許有憤怒,也許有悲傷,但最終留下的,是自責。
靳樂不開心的緣由是她,可她從來沒有察覺。
信的最後,靳樂跟顏如花作了道別。
她說她已經沒有辦法也沒有資格再做顏如花的朋友,但她衷心希望,顏如花能夠交上比她更好的朋友,這是她唯一的心願。
所以,這次回國,顏如花想要交上朋友。
這是顏如花的目标,也是靳樂的心願。
将事情的全部經過說出來之後,顏如花的心情又變得沉重:“靳樂她肯定是知道我會自責,擔心我不敢再去交朋友,所以才說自己有這樣一個心願,但……我很想達成這個心願。”
可事實上,顏如花到此時此刻才發現,自己一直都只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她的心底裏依舊存着陰影,對與任何人成為朋友充滿顧慮,害怕傷害別人,也害怕被他人傷害。
所以,她努力融入同學,卻又由始至終游離在所有圈子以外。
就連對特別主動的付謙,她也無意識地拒之千裏,只因她仿佛在付謙的身上看見了靳樂的影子。
顏如花覺得自己的面前就像是有一面難以邁過的高牆,她一直在牆的這一邊輕輕敲着,卻鼓不起勇氣翻過去,更不敢将這面牆砸倒,只能獨自蜷縮在牆角的陰影裏,聽着另一邊的歡聲笑語。
這時,一直靜靜聽着的付謙突然揚起了一個爽朗的笑容,朝顏如花伸出了一只手。
他對顏如花說:“如花,你和我做朋友吧!你看我這麽厲害,你擔心的事情根本不會發生,這樣不就不用怕了嗎?”
顏如花一愣:“……什麽?”
“如花一直都在怕身邊的朋友受傷吧?如果那個朋友是我的話,如花就不用再擔心了。”頓了頓,他又補充道,“畢竟我打架厲害,臉皮也夠厚,超強的!”
郭筱妤噴笑出聲:“少吹了,而且你說的這些根本算不上是優點好嗎!”
顏如花卻是怔住了。
付謙就像偷偷讀過她的心,将她從來沒有說出口的話,以及剛剛才自覺到的心情,一眼看穿了。
他攀在了那面高牆上,朝牆角的她伸出手,陽光在他身後閃耀,他說要把她拉到牆的那一邊。
付謙自信的雙眼一如既往地如太陽般明亮,跟随着他,顏如花就感覺似乎能從籠罩着自己的黑夜之中走出去,不再迷茫。
從他身上得來的勇氣盈滿胸前,顏如花捏了捏拳頭,終于下定決心,不想再逃避下去。
“我……”
“——”
顏如花的話被一陣悠揚的音樂聲蓋了過去。
是午休開始的鈴聲。
付謙突然一個激靈,大叫:“糟糕!今天中午是齊老姐值班!”
兩個女生都被吓了一跳,郭筱妤蹙眉問:“那又怎麽樣?”
“我要先回班裏了,不然她會煩死我的。”
付謙邊說邊站起來準備離開,緊接着他又猛地止住了腳步,将桌子上的飯盒推到了顏如花面前。
“如花你沒有打飯對吧?吃我的這份。”
顏如花微愣:“那你呢?”
“我到時候再下來買個杯面就行,如花別餓着。”
“可是……”
顏如花還在猶豫,付謙卻已經換了個話題:“如花,下午放學再來這裏好嗎?”
“呃,可以是可以……”
付謙頓時喜形于色:“那放學見!”
揮手和顏如花道別後,付謙的身影轉眼不見了。
顏如花許久沒有回過神。
凝視着桌上的飯盒,顏如花揉揉手腕,膚上的紅印還沒消退幹淨,他的體溫似乎還殘留在上面。
嘴角微微勾了起來,她卻不自知。
放學後,顏如花如約到了飯堂。
由于是周五,飯堂裏只有高三的學生在,三五成群地稀落坐在飯堂各處,顯得有些冷清。
付謙已經來了,除他之外,還有郭筱妤以及一個男生。
走近之後,那個男生最早發現了她,主動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你好。”顏如花認得他,知道他經常和付謙在一起,好像是叫姚淩帆。
付謙聞聲轉頭,一見顏如花就立馬蹦了起來,将她迎上了座位。
“如花要喝點什麽嘛?”付謙“服務”周到。
“不用了,謝謝。”覺得哪裏不對,顏如花又補充了一句,“我不口渴。”
一向都只有別人迎付謙,問他喝什麽,這場面還是第一次見,另外兩人斜眼看着,甚感有趣。
支着下巴,郭筱妤問付謙:“所以說,你把我們叫來是幹嘛的?”
付謙當即收起了兒戲,兩臂撐在桌邊,一字一句沉聲說:“我打算把這次散播消息的真兇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