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海雲鎮

海雲鎮

16

安之擡眼:“你看到她了?”

“沒有。”

安之起身将空盤子端走:“口音、飲食習慣上她們确實很像海角村的人,但也說明不了什麽,萬一這地方是女兒國,根本不需要男人呢?”

成勳指着窗外:“意思那條是子母河,那明天你去喝一口看看。”

安之無奈道:“我在跟你讨論,你別跟我擡杠。”

成勳搬出自己的理由:“她們見了我一點都不奇怪,阿蘭也說了,那個阿母總會帶人回來。”

安之細想過後感到後背一陣發涼:“你懷疑她們是被拐到這裏來的?”

成勳點頭:“我們醒來就在這裏了,中間發生什麽不記得了。”

突然跳轉到法制頻道,安之搓搓胳膊,面露苦色:“你是說我們也是被人帶到這裏來的?”

“不排除這種可能。”

“可這也太難把控了吧。”安之不太認可,“那些人怎麽知道我們一定會走第三碼頭呢?”

劉群……成勳很快否定自己,他沒有這麽做的必要。

安之越想越覺得邏輯不通:“而且把這些婦女拐來的目的是什麽?讓她們體驗農家樂?還有法子讓她們集體失憶忘掉外面的世界?”

樓梯上響起腳步聲,成勳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Advertisement

阿蘭敲響房門,問:“安之醒了嗎?我來拿盤子。”

安之将筆記本合上壓到枕頭下,起身說:“我去開門。”

“都吃完啦?”

安之笑着點頭,比了個大拇指說:“好吃!”

阿蘭接過空盤:“洗漱用品幫你們拿好了,毛巾也是新的。”

“好,謝謝。”

“早點休息吧。”阿蘭回身準備下樓,“晚安。”

安之倚着門框揮揮手:“晚安。”

等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輕直至消失不見,成勳走向門口說:“我去洗漱了。”

安之“哦”了一聲。

這間閣樓應該原本是雜物間,堆放了不少東西,矮櫃裏有幾本書,安之翻了翻,好像都是課本和練習冊。

這裏用的教材還挺特別,字體都是手寫的,看起來像自己編的。

安之随手拿了本《生活常識與技能》,躺在床上翻閱起來。

沒幾分鐘成勳就回來了,安之擡眸看了眼,無語道:“你能不能把衣服穿起來?”

成勳揉了揉濕漉漉的頭發:“沒衣服穿了。”

安之從自己包裏翻了件T恤丢給他:“你穿我的吧,正好還有件幹淨的。”

成勳質疑道:“你确定我能穿得下?”

“我确定,很寬松的,我都能當裙子穿。”

成勳套上T恤,拿起礦泉水瓶問:“哪來的書啊?”

“櫃子裏拿的。”安之低頭翻了一頁,和成勳分享說,“還挺有意思的,教你怎麽自制肥皂,我上學的時候怎麽沒這麽有意思的課呢。”

成勳從矮櫃裏随手拿了本本子,看着像語文抄寫本,可裏頭的字他不認識,像漢字,寫起來好像又沒有漢字那麽複雜。

“你看得懂?”他蹙眉疑惑。

安之不樂意了:“你什麽意思?”

成勳放下本子問:“你那本上面是漢字?”

“對啊。”

那可能就是小朋友的鬼畫符吧,成勳用毛巾擦拭頭發,靈光一閃忽然頓悟。

“對啊。”

安之從書上擡眼:“什麽?”

手機用不了不代表就查不了資料,成勳看着牆角那堆書說:“鎮上既然有學堂,那肯定有書。”

“是哦。”安之也反應過來了,“明天你去找找看。”

“那你呢?”

安之理所應當道:“我要幫阿蘭幹活啊。”

成勳打量她一眼,提醒說:“這裏未必就是仙境,你別樂不思蜀。”

“誰樂不思蜀了?”安之合上書翻身下床,打了個哈欠說,“我去刷牙了,困死了。”

她出門後不到半分鐘就又噔噔噔地跑了回來,成勳被吓得坐直身,還以為她出什麽事了:“怎麽了?”

安之跪坐在地毯上,手裏舉着一根牙刷,兩只眼睛睜得大又圓。

成勳眨了眨眼睛,沒懂。

安之把牙刷舉到成勳面前:“她們能自己種菜自己做肥皂,但我不信尼龍她們都能自己造出來。”

“可能是那個阿母帶回來的吧。”

安之問出困擾了她一下午的問題:“那既然這個世界有除海雲鎮的地方存在,她們就沒有想過出去看看嗎?”

“我說的吧,她們可能是被拐來的。”

安之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搖晃:“不是被限制了人身自由,是從主觀意願上就沒有出去的想法。”

成勳猜測說:“被洗腦了?”

“這也太難操作了吧。”

分析得再多也只是猜測,成勳揉了揉眉心,說:“還是得等那個阿母回來。”

“诶,你不是警察嗎?”安之問成勳,“有沒有什麽對得上的案子?”

“首先人口拐賣和失蹤案每年都有而且不少,其次。”成勳頓了兩秒,說,“很多案子只有當地的警方掌握情況,出于各方面考慮不對外公布,我哪裏知道?”

安之抱着胳膊,心裏有些堵:“鎮上的人口數量不少,如果她們都跟陳雪一樣,也太可怕了。”

成勳看了她一眼:“不是還說這裏是人間仙境嗎?”

“想到家裏有等待她們的父母好像就不這麽覺得了。”

成勳捏着頁腳,輕聲問:“想爸媽了?”

安之躺在床上,拉高被子回答說:“我爸媽都死了,你忘了?”

“那也可以想啊。”

屋裏只有一盞昏暗的煤油燈,她盯着天花板看了一會兒,忽然出聲問:“我說我不怕去地獄你信嗎?”

“信。”

安之自顧自地笑起來:“我有段時間只想趕緊死了算了。”

“死了還能見到想見的人。”她喃喃低語,“人生在世最可怕的就是沒了牽挂。”

“安之。”

“嗯?”

成勳喉結滾動,把紙頁捏皺都沒想出一句話來,他清清嗓子問:“你刷牙了沒啊?”

“哦!”安之立刻從床上彈了起來,拿起被她丢到一邊的牙刷說,“都忘了。”

窗外夜色已深,成勳又翻開那本破爛不堪的冊子。

“它……二?”他努力辨認字跡,“84,10。阿一,84,10。”

還是一知半解,成勳合上本子小心收進外套口袋裏。

這一天上山入海的,心裏再多疑惑沒想明白,夜深時還是迷迷糊糊地陷入了夢境,身體太疲憊了。

再次醒來時已是隔日清晨,安之打了個哈欠,翻身看向窗外,麻雀栖息在枝頭,叽叽喳喳地又飛走,她胳膊撐着床面坐起身。

成勳不知道去哪了,她套上外套出了房間。

晨霧彌漫,風裏還摻着些夜裏的涼意。

“起那麽早?”

聽到聲音成勳回過頭,放下懷裏的貓說:“睡不着。”

他問安之:“阿蘭蒸了紅薯,你吃嗎?”

“沒胃口。她人呢?”

“說是出去送東西了。”

安之展開雙臂伸了個懶腰,院子裏空氣清新,她用力嗅了一口,看向身邊的人問:“出去走走嗎?”

成勳點頭:“行。”

早集大概不是天天都有,今天的海雲鎮就沒那麽熱鬧了,一路上他們都沒見到什麽人。

“你們昨天就走的這條路?”成勳問。

“嗯。”安之手指了個方向,“穿過前面那些房子就到海邊了。”

成勳點了點頭。

路過那面橙色花牆,安之慢下腳步說:“你看那個花漂亮吧,你猜叫什麽?”

“炮仗花。”

“你知道啊?”安之失落道,“沒勁。”

“寧城也有這種花。”成勳說,“以前到了春天我們家門口都是。”

安之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打開攝像頭,取景框裏卻是白花花的一片。

“怎麽回事?”她趕緊翻到背面檢查攝像頭,“我的也壞了?”

“用眼睛看吧。”成勳說。

微風拂過耳畔,安之又聽到昨天那陣清脆的風鈴聲。

“那是阿蘭嗎?”

“嗯?”安之循着他視線的方向看過去,“是诶。”

阿蘭站在一戶人家門口,擡手叩響門環。

安之朝她走過去喊:“阿蘭。”

“诶,你們怎麽在這?”她胳膊上挎着菜籃,裏頭有幾樣水果和昨天撿到的貝殼。

安之說:“我們沒事幹,出來走走。”

“你來送東西?”成勳問。

阿蘭點頭:“想換點水果給你們吃。”

安之擺擺手:“不用這麽客氣。”

阿蘭笑了笑:“阿糸她們回來也要吃的,昨天的櫻桃太酸了。”

門闩被人取下,木門向兩邊拉開,一個盤着頭發的女人走了出來:“阿蘭來啦?”

“歷莫呢?”阿蘭拿起籃中的玻璃罐。

“在裏頭呢。”

“都是我昨天新撿的。”阿蘭将瓶子遞過去,“都洗幹淨了,想跟你們換點枇杷。”

“行。”女人迎她進屋,“你們在院子裏等等,我進去拿。”

阿蘭回身朝安之和成勳招招手:“進來吧。”

屋前的庭院裏栽種了幾棵枇杷樹,枝繁葉茂,正是果實成熟的季節。

有風吹過,安之的目光被屋檐下的一排風鈴吸引去。

各色珠鏈在風中搖搖晃晃,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底部的貝殼挂墜遠遠看去似一群蝴蝶翩飛。

“夠了嗎?”女人拎着滿滿一筐枇杷從屋裏走出來。

阿蘭伸手去接:“夠了夠了,我們吃不完的。”

安之盯着那排風鈴,情不自禁想朝那走近,被成勳一把抓住胳膊。

“走了。”

安之收回視線,又不甘心地回過頭。

窗邊坐着個長發女人,臉型偏長,面容清冷。

安之瞬間想起一個人,她甩開成勳的手,快步向窗邊走去。

屋裏的人正在插花,察覺到有人這麽直挺挺地走過來,擡頭愣了愣問:“有事嗎?”

“你……”安之失神地看着那雙熟悉的眉眼,搖了搖頭說,“沒有,就是看你有點眼熟。”

女人朝她笑了笑,抱着剩餘的花枝轉身回了屋裏。

成勳和阿蘭也追了上來,問她:“怎麽了?”

“沒事。”安之扯開唇角,“我認錯人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