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第十章
柳時鎮很快開來了車,安娜有些生硬的站在那兒磨蹭,“不進去嗎?”他靠在車門邊,瞧着她。
安娜盯着他看了一會兒,這才不好意思的說:“怎麽開門?”
柳時鎮心頭一緊,說不出話來,默默地走到她身邊,慢慢地轉動着門把手處,讓她好看清楚,“很榮幸為美麗的姑娘服務。”他極為紳士的做了個請的動作,安娜踉跄着鑽進去。
她的那份小心翼翼,看在他眼裏,疼在他心裏。
回到車裏,他又替安娜系好安全帶,試圖講笑話給她聽,她都是一臉冷漠的表情,柳時鎮癟癟嘴,心想她的笑點太高了,不容易get到點,“家裏還有別人嗎?”
安娜搖搖頭。
突然車停下了,她緊張的看向柳時鎮,雙手死命的抓着安全帶,褐色眼眸的雙眼睜的老大,他趕緊安慰她:“沒事的,應該是車抛錨了,我下車看看。”
柳時鎮下車打開前蓋,淩晨十二點半,這路上要是還有車經過,那就奇怪了,他無奈的坐回來,嘆口氣,轉頭問她,“冷嗎?”
她搖搖頭,“車是不是壞了?難道是我太重了?”
柳時鎮被她的話逗樂,忍不住摸了摸她腦袋,“那也是我比較重好麽,大概是想讓我們單獨相處會兒,這車真懂人心。”他一邊感慨,一邊翻着抽屜,發現了些餅幹,還有水。都遞給她。
又脫下外套,蓋到安娜身上,“日夜溫差大,你蓋着這個睡比較好點。”他則單手撐颚側着身子看她。
安娜拽緊外套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從一開始,你就安着什麽心?”不等他開口,又說:“連餅幹,水都準備好了,表現你的善良嗎?誰要滿是汗臭的衣服。”她将外套照着他的臉甩出去。
下一秒奪門而出,不得不誇她,學習新事物的本領,輕而易舉。
柳時鎮被迷彩服上的拉鏈打到眼睛,痛的龇牙咧嘴就看見安娜已經跑出去了。啊,這個丫頭,明明只是好心啊,他哪裏知道車裏會有餅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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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你就打算這樣抹黑的跑回去?”柳時鎮緊跟着下了車,對着安娜的背影喊着,遠光燈下,她一邊跑一邊回頭,風吹亂了她的短發,像一只驚慌的小鹿,到處亂撞。
跑出去沒多遠,安娜一個踉跄跌倒在地,旁觀的柳時鎮趕忙跑過去,看見她之前腿上包紮過的紗布滲出血來,“你都是這樣懷疑每個對你好的人嗎?”柳時鎮使壞的稍微用了點力,摁在她傷口上。
卻只是聽見她悶哼聲,也不喊,依舊防備的看着他。
“我的信念是保護孩子、老人和美人。你勉強算個孩子吧。”柳時鎮接下紗布發現傷口處理不及時,有些膿水,他微微嘆口氣,先給她包回去,“你是個女孩子,也不想想,萬一留疤了多難看?”
“能活下不就好了嗎?”一直安靜的她突然反問,“如果連飯都吃不飽,考慮這些有的沒的,不覺得很可笑嗎?”
她緩緩站起來,不靠他的攙扶,挺直了背,“為什麽懷疑對我好的人?”她很認真的看向他,眼神清澈,神色冷漠,“那你為什麽無緣無故對我好呢?我不是你親人,不是你愛人,甚至不是你朋友,難道你愛心泛濫?或者更準确的說,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她微微張開雙臂,在原地轉了個圈,“除了我自己,一無所有。”
“你怎麽會一無所有呢,那人是你母親,你不是很擔心她才跑去看她的嗎?”柳時鎮有些語塞,對于她說的話,他無言以對,只能從另一個方面來說。
起碼,她還有在乎的人,不是嗎?
安娜冷笑,“可她不想見到我。”
即使是夏天,莫布裏鎮上日夜的溫差大,一陣風,有些涼意,柳時鎮十分誠意的對她伸手,“我們先回去幫你清理傷口,好不好?”
見她不動,柳時鎮循循善誘的說:“這個世界上,不是非黑即白的,人和人之間相處,也不是誰天生就是誰的愛人,朋友,都是慢慢形成的。身為一名軍·人,現在在這裏,保護你也是我的責任。”
他甚至故作輕松的開着玩笑,“也許,哪天我愛上你了呢?”不想,一語成箴。
那時,他想的很簡單,因為她是女孩。保護孩子,老人和美女是他的信念。對于她,在力所能及的範圍裏,願意拉她一把,僅此而已。
換成任何一個受傷的姑娘,大半夜的,他都不會抛下不管。
躲過他伸出的手,安娜一瘸一拐的走了兩步,柳時鎮大步追上拉住她的胳膊,“是要我背你還是抱着你?”
安娜掙紮了兩下,沒掙脫出來,冷着臉不說話。
柳時鎮微微彎腰要把抱她,安娜急忙說,“不用……”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去,“那就選背啰?”安娜朝四周張望了下,車是不能用,三更半夜沿途也沒有車,只有頭頂上懸着的明月和星星。
她慢慢地趴在他肩上,被他背起來,輕輕地繞着他的脖子,他往前走着,一步步很穩。她很輕,輕到柳時鎮都不覺得是在背一個人。
“要不,你給我唱首歌吧,不然走着走着睡着了怎麽樣?”柳時鎮說着,故意颠三倒四的走了兩步,側着身子要把她摔下去的感覺,吓得安娜勒緊了他的脖子,柳時鎮咳嗽着,“你是要掐死我嗎?”
安娜這才松了手,“廢話這麽多,哪裏像是要睡着的樣子?”
“我不管,你唱不唱?”
沒辦法,她只好唱了首歌,唔……小時候記憶很深刻的,搖籃曲。
她的聲音很柔和,帶着緩慢的音調,一點點萦繞進他的心頭,就那樣不知不覺的糾纏在一起。
“雖然很好聽,但是不得不說下,為什麽聽了以後更想睡覺了?”
安娜臉一紅,聲音很小的說:“我只會這首,它是搖籃曲。”
柳時鎮托着她往上提了提,“我給你唱歌吧,我可是部隊歌王呢。”
“不用了。”安娜一點也不想聽,要不是一路上他話多,她根本不想說話,總覺得和人交流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柳時鎮卻樂此不疲的同她說着,哪怕她只是偶爾應下也好,年輕的小夥兒身上,總是充滿了幹勁兒,他說:“走夜路的時候,需要大聲講話和唱歌,才能避開那些……鬼,知道嗎?”
“鬼,有人可怕嗎?”趴在他背上的安娜輕輕地問,然而似乎并不是再問他,只是自言自語罷了,因為她又回複了自己:不會。
人,比鬼更可怕。
突然間,他不知道該怎麽接話。天地之間,只剩下他腳底踩着碎石子窸窸窣窣的聲音,還有彼此的呼吸聲。
将她帶回醫療站時,她母親醒了,透過窗子看見從柳時鎮背上下來的安娜。所以,在安娜進到她那間屋時,她擡手一巴掌甩到安娜臉上,劈頭蓋臉的罵着。
連拿着消毒水的醫生都愣在原地,一時間沒回過神來。
柳時鎮先一把将默默承受不還手的安娜拉入懷裏,轉身背對着她母親,替她挨了那些巴掌拳頭,安娜陡然發現被他護着,擡頭望見他的臉。
那麽近,連睫毛都看的那麽清楚。
一時間大家反應過來,将人分開,柳時鎮牽着她走去另一間房,看着安娜坐在那兒,靜靜地不說話,任由醫生處理着血肉模糊的傷口。
“刮膿水的時候,會有點痛,沒問題吧?”來給她處理傷口的是醫生助理趙智慧,擡眼間才發現安娜根本沒在意這點痛,她都看的欽佩。
直到重新包紮好,她連哼一聲都沒有。
柳時鎮摸了摸她紅腫的臉頰,安娜頭偏了偏,他問:“為什麽剛才不躲?”
“沒什麽。”顯然,她不想談這個話題。
他坐到她身邊,雙手環胸,安靜的陪伴着。
很久以後,安娜問:“莫布裏鎮外面的世界是什麽樣子的?”
她出生在這個小鎮子上,遠離大城市,交通不方便,聽來往的人說,到達下一個最近的城市開車也要花一天的時間,如果走路的話,那就更遠了。而且,沿途聽說還有猛獸,也許沒走到,就死在半路了。
“外面……就是個更大的鎮子,生活着更多的人。”柳時鎮看着她,“想去外面看看?”
安娜搖搖頭,她不是想去看看,而是想逃離莫布裏,只要能出去,去哪兒都好。
“你也是來自zhong·國的嗎?”安娜看向他,同樣的黑發,同樣褐色的眼眸,甚至是同樣的膚色,她爸爸來自zhong·國,告訴她那兒的人都是這模樣,所以天生膚色偏白的她在當地是個異類。
經常被人排斥,甚至欺負。
柳時鎮搖搖頭,“我來自韓·國,離那邊很近,你去過那兒?”
“沒有。”安娜倒是希望去過,然後留在那兒不要回來了。小時候經常坐在她爸爸腿上,聽着那兒的故事,如果對這個世界,還有一點希望,那就是去zhong·國,看看爸爸那麽喜歡,到死都想回去的地方,是什麽樣的。
那一定是個很漂亮的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