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
第十二
第十二
他想,大概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安娜開始對他漸漸打開心扉的吧。會在他去找她的時候,留些野果給他,看着他吃幹淨。會和他一起在大樹下乘涼,編花環給他。
見到她的次數越來越頻繁,讓他以為這就是生活了。
直到一天柳時鎮野訓回來,得知她母親出事,連夜趕過去時,安娜平靜的跟他說,以後別找她了。
明明,他野訓前一夜去看她,臨別時,她還踮着腳尖湊到他跟前,輕輕地印了個吻。帶着小女孩的青澀,低頭抿嘴偷笑。
為什麽一回來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安娜,我……”他剛開口,被她搶白,“你能做什麽?上次無意中救了我,我很感謝,但也只是感謝而已。如果我有什麽讓你誤會的,對不起。”
“所以,你是不會和……”
安娜不等他說話,先說:“是。”她看着他,一身風塵而來,她不是沒有感動,只是……她突然間明白,他們之間差太多。
有些事,她先天便已經注定無法跨越,還要她後天怎麽努力?
“我承認我迷戀你這種溫柔又帥氣的男人,換成誰都會喜歡。體會過被溫柔對待的感覺,我也試圖想如你一般學得溫柔以待,但是啊……今天我才發現,溫柔是最沒有用的,那些溫柔的人總是難以生存,因為這世界既不溫柔,也不公平。”
她微微仰頭望着潑墨似地星空,“所以,你回你的世界,我走我的路。”也許,從一開始,她就不應該去奢望能擁抱光明,她該在黑暗中腐爛,直到被太陽風化她的屍體。
柳時鎮望着眼前的人,站在他對面不過一米的位置,然而他卻覺得好遙遠。有什麽在破碎,一點點刺破他的心,連着呼吸都是痛。
他長長地呼一口氣,在安娜轉身離去的時候,呢喃道:“我真的想要帶你走。”
她的背影頓了頓,消失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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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家那夜一直沒亮燈,後來柳時鎮才知道,她母親出事,不是再一次受傷,而是永遠的離開,去世了。
“飛往首爾的大韓航空……”廣播裏甜美的女聲播報着航班情況,将柳時鎮的思緒從回憶中扯出來。
候機廳裏,人來人往,他和她的結局沒有絲毫的改變,即使再重新遇見,他仍舊沒有留下她。
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注定錯了。
他起身拿着登機牌去安檢,坐在飛機上眺望着佛羅倫薩美麗的風景,他想起以前總說:看見這些秀麗山河,就很想保護這個國家。
如今,別說保護國家,他連個女人都保護不了,活了三十一年,突然間感覺有些失敗。是不是到了水逆時期?柳時鎮一般想一邊将眼罩帶上,窩在座椅中睡了一覺。
他想起那年同安娜初在一起時,安逸的午後,他和她躺在草地上,有輕輕地風吹過,帶着絲暖氣,他閉目養神,而她偷偷拿着狗尾巴草撓着他。撓急了,他便翻身将她摟入懷裏,撓她咯吱窩,聽見她肆意的笑聲。
那是他最懷念的時光。
有軍·裝,有她。
十幾個小時的飛機,落地時他看見尹明珠舉着:‘白癡柳時鎮看這裏’的牌子,他戴着墨鏡遮住小半張臉,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走到她跟前:“哪個人這麽白癡?”
“柳時鎮啰。”尹明珠搶着摘下他的墨鏡,往自己臉上帶,跟他比個剪刀手,“我覺得這個很适合我,送我吧。”
“那麽喜歡叫徐大英買一個給你啊。”柳時鎮那好友來調侃,一把勾住尹明珠的脖頸,仗着身高來欺負人,湊她耳邊說:“我聽人說,你嫌棄我是個小白臉?有這回事嗎?”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着。
尹明珠一手抓着他的胳膊,一手連忙擺着,“當然沒有,誰敢這樣說,我揍誰。”
“那你揍徐大英試試。”柳時鎮壞壞地跟她說,“為什麽徐大英沒來?讓你來,是幾個意思?他是再給我們制造機會嗎?”
尹明珠從他魔爪下脫離出來,邊走邊扒拉着頭發,十分自豪的說:“不是,他是來顯耀的。即使讓我來接前輩你,也改變不了我愛他的事實。”
“他有什麽好的?我比他年輕,比他帥氣,還得你爸爸歡心,怎麽看都是我比他合适啊!”柳時鎮厚着臉皮誇自己,絲毫不臉紅,得到尹明珠的白眼。坐上車以後,他還不忘誇自己,“晚上要一起吃飯嗎?”
“一起?你和我?”
“不,你和我們。”柳時鎮已經撥通了徐大英的號碼,“你怎麽能不親自來接我呢?她是要和我結婚的女人,你就這麽放心呢嗎?”
尹明珠在一邊想搶電話,又要顧忌方向盤,只好一雙大眼瞪着他。這讓他十分得意。
“我怎麽會不放心你這種被人騙了錢的傻子呢。”徐大英反将一軍,“老板娘聯系過了吧,有什麽進展?”
“什麽都沒有。”柳時鎮收斂起笑,挂上電話後,他單手支在車窗邊,望着大街上車水馬龍,心裏很不是滋味。
曾經說過要帶她看看這裏的風景,陪她去她父親的故鄉走走,結果一件事都沒有實現。
他,又一個人回來了。
“前輩還會回來嗎?”尹明珠掃了眼他的腿,“看起來已經痊愈了。”
柳時鎮點點頭,似乎沒有什麽理由不痊愈,“我先放假一個月再說,這些年發生太多事情,我需要好好的理理頭緒。先別告訴司令官。”
特戰司令官的總指揮官,正是明珠的父親,也是一直對他看好,并想要收為女婿的人。柳時鎮到家下車,被尹明珠喊住,“為什麽你從佛羅倫薩回來,還是大英給你買的票?你這幾年錢打水漂了?”
“呀,你還沒嫁過去,那麽關心男人的錢包做什麽?”柳時鎮擺擺手,要進門,又回頭跟她說:“作為禮貌性的問你一句:要進來喝杯咖啡嗎?”
“不,我拒絕。”尹明珠幹脆的說:“我擔心會有什麽讓你誤會的行為。我先走了,前輩。”
如果我有什麽讓你誤會的,對不起。
柳時鎮想到安娜六年前,和他分手的時候,也是這樣說的。“女人吶,狠心起來,真是毫不手軟,明明是你們先主動的好麽?”柳時鎮對着尹明珠喊着。
“那也是大英讓我來的,你怪他去。”尹明珠應着,挂上檔,甩出一個漂亮的轉彎,揚塵而去。
屋內有些淩亂,當時他聽說安娜在佛羅倫薩立馬收拾行李飛過去,将家裏搞的亂七八糟,現在都沒辦法下腳的感覺,“柳時鎮啊柳時鎮,你看看你的人生,就跟這些東西一樣,亂七八糟,當時何必那麽着急呢,人家都不領你情。”
邊說邊撩起地上的褲子,折疊好走到衣櫃前放好,再随手撈起件上衣,連連嘆氣。瞥眼看見床頭擺放着的照片,清一色都是軍·裝。他的動作停下,忍不住拿起相框,摩挲着表面。有些是他單人,有些是和隊友,還有一張是和父親母親。
他父親也是一名軍·人。
突然電話響了,“前輩啊,快點來救我。”尹明珠在電話那邊小聲地說着,聲音中帶着水滴聲,柳時鎮停下手中動作,“明珠,在哪裏?”
“不知道,中途被劫,像個廢棄倉庫,大門外有水滴聲……有人來了。”她突然挂了電話,柳時鎮記下所有信息,并沒有貿然打電話回去,而且撥了徐大英的電話,那邊開口第一句話是:“我有急事,你有事沒事都別找我。”
“關于明珠的呢?”
柳時鎮約好徐大英,兩人在他家碰頭,柳時鎮家靠近市中心,交通便利,去那兒距離都不算遠,利用徐大英趕路的時間,他快速對着首爾城內做了調查,試圖找出明珠所在位置。
“有件事忘了跟你說,你用你手機定位她手機。”徐大英打電話給柳時鎮。
正搜索的柳時鎮一愣,“為什麽是我手機?”
“我之前想知道她在哪裏的時候,用你手機跟她配了對號。”徐大英解釋。
“所以為什麽不用你自己的?”柳時鎮邊說邊打開定位系統,開着擴音問:“一只母豬是你取的代號?”
徐大英嗯了聲,遭到柳時鎮一陣咆哮,挂了電話。
“申請的時候‘一只母豬申請跟你配對’,阿西,因為不是你手機所以無所謂嗎?”柳時鎮自言自語,根據軟件定位發現明珠的手機信號漢江,腦中飛速的漢江附近的地圖,一層層篩選。
“你開車送大江路筆直過去,到漢江橋頭,我現在出去,她手機在哪兒。”柳時鎮給他制定最簡單的路線,抄起沙發上的外套出門。
有一股熱血在沸騰,像是渴望已久的滋潤,他感覺到了血脈中的興奮。仿佛找到了真正屬于他的位置,他生來就該是軍·人,哪怕也會害怕,卻總是有勇氣去承擔去面對!
他在黑暗中奔馳,朝着黎明的方向。
他想,縱使黑夜再長,太陽依然會升起,一切都會被曝光,我們終究站在光明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