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四

第十四

第十四

柳時鎮不記得自己是懷着什麽樣的心情,聽完李敏淑的話,他只知道自己是近乎奔潰的心,走出了地下室。

一路開着車,尹明珠還沒醒。不斷往後退的街景一點點撩過他的視線,柳時鎮突然猛猜剎車,将車停在路邊。

雙手緊抓着方向盤,他整個人趴在上面。

有一種無言的悲傷在泛濫,此時此刻,他真的想哭,不停地張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換氣,心頭的痛,沒有一絲緩和。

在佛羅倫薩機場,他下定決心要忘記的人,可是不管做什麽,卻又都會想起的人!以為就是那樣一個騙子,不曾愛過自己的人。

可是,這一回他又不得不再去接近她!還真是一個陰魂不散的人,柳時鎮自嘲地笑着,揪着衣襟想了很久。

李敏淑告訴他一個事情:

一年前,國·家·安·全·局·查到了名為‘玫瑰公司’的慈·善·機構,實際上他們主要從事人體試驗,以獲取DNA的信息。是否和國際基因學組織有關系這點,還有待考究。其中,他們查到一名叫宋安娜的人。

人體試驗中,提取各項數據以表明是否和DNA有關,比如電擊一個人,以測試他的承受力等等,除此之外,還會有注射他們研究的疫苗,來對抗一些外物影響。

安·全·局查到的就是一批代號為7的不正常疫苗,同類數據注射人員高達四百八十三人,其中只有安娜活下來了。

而她曾是柳時鎮大尉的戀人,那段維持了兩年的愛情,因柳大尉回國,宋安娜另嫁他人而結束。

後一年中,安娜被送到實驗室成為試驗品,到零九年上半年,安娜逃出實驗室跳河自殺。人們都以為她死了,結果她再一次出現在人們視線裏,今年七月,發現她在佛羅倫薩,九月,在那邊呆了近半年的柳時鎮回國。

現在,他們需要确認,安娜是否是危險性人,是否能在她身上提取出有效數據。之前有故意接近安娜的人,都被她排斥在外,所以,他們才找到了柳時鎮。

柳時鎮看着那些照片上,安娜時而茫然,時而畏懼的眼神,心痛不已。在他不知道的歲月裏,她竟然過的那麽悲慘,一次次的抽樣試驗,一份份測試數據,甚至有疼痛程度忍受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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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他回想一次安娜分手時說‘你無法帶我走’的話,他就自責更深一分。

如果,早一點知道,會不會好一些?他是不是能夠在她深陷泥潭的時候,拉一把?作為軍·人,保護國民,能不能也算上她!

柳時鎮雙手插·進平頭短發中,緊咬着牙關,抑制不住的全身顫抖,內心如同困獸,不停地撞擊着心房,想要沖破牢籠。

多後悔,在那個時候,她說不要再見的時候,他真的放手了。這些全部成了他後悔的時間。

“前輩?”尹明珠醒過來的時候,似乎聽見有人在哭?那種極其克制自己的抽泣聲,摸着額頭看見主駕上的柳時鎮,她不确定的喊出來。“真的是前輩,你是在哭嗎?”

“沒大沒小,怎麽可能是我在哭,你出現幻覺了。”柳時鎮猝不及防的被她撞見,低沉着桑音,以打噴嚏的聲音來掩飾自己的不舒服,“最近感冒了,有些不對勁。”

尹明珠看他一眼,“別扯那麽多理由,他們說了什麽,是關于那個女孩的嗎,是大英說的那個騙了你錢的女人嗎?她有我好麽,值得你這麽惦記?”

“你不是要和徐大英結婚嗎,你再好跟我也沒關系啊。”柳時鎮壓制下心裏的難受,勉強的同她開着玩笑,長嘆一口氣,一手握着方向盤一手拉下車檔,驅車進入黑夜中。

另一邊,被他們列為隐形危險人物的安娜,正在首爾偏遠地區的大街上,大搖大擺的走着,邊走邊啃着面包。用了假身份和護照,來到了首爾,為什麽會選這裏?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只是這麽多年,她不停的換地方,換國家,換身份的活下去,唯獨有兩個國家她不敢涉足,一個是她父親的故鄉,一個就是首爾。

“明娜啊,這麽晚才收工啊?”村裏的大嬸剛從隔壁家打完牌回來,見到推着小車的安娜,笑眯眯跟她打招呼。

她塞滿面包的嘴張了張,噴出滿嘴的面包屑,惹得大嬸連連擺手,一邊走一邊回頭跟她說:“早點回家,一個大姑娘的這麽晚挺辛苦的。”

“捏,我知道了。”安娜咽下面包回應着,又啃上一口,推着木板搭起來的小車往她住的地方走。

她是半個月前在這裏安頓的外來人,每天推着小賣車出去買huan□□子,攤位設在鎮上的學校附近。果然是群熱血少年啊,每天來看的人真不少,時不時走路的妹紙們也會來瞄上兩眼,然後捂着眼睛緋紅了臉頰的跑了,她的生意也挺好的。

當然除此之外,她還賣些蔬菜水果,或者一些編制物。

總而言之,基本上她拿到手的東西,都被賣了。

她租在最便宜的村子最裏面的老屋子,除了防盜窗有些透風,別的都挺好的,只要把門打開了,就能看見裏面的布局,連電費都省了。

安娜一邊将鞋子脫下了抖了抖裏面的沙子,一邊将賣剩下的片收回屋子裏,把車鎖好明天再出門擺攤,她倒是挺喜歡這種生活的。早出晚歸,能養活自己,閑來無事的時候,躺在床上想想男人。

也不知道那個被她騙了錢的男人,現在幹什麽?是滿城鎮的找她還錢,還是當被狗咬了就這麽默默地回國?

“明天去取點錢來用用,都秋天了為什麽還這麽多蚊子!”安娜揮着手,趕走耳邊嗡嗡的聲音,側身翻過來對着屋外的明月,猛然坐起身來,“一點都不想喂蚊子啊。”安娜走到她的小倉庫,其實就是屋子堆貨的角落。

翻出一盤蚊香來,點上。微微袅袅的煙霧彌漫在空氣中,稍微安撫了點煩躁的安娜,她又坐回床上,突然有手電筒的光打進來,不過很有禮貌的打的不算高,沒折·射·到她眼睛處。

“您好,我是西兆分所巡警尹寶媛,請問這是宋明娜家嗎?”宋明娜是安娜編的用的衆多假身份中之一,她應了一聲,趿拉着拖鞋走過來,看見一名可愛臉龐,小小身材的女·警,再跟安娜微笑。

“怎麽了?”安娜問道。

尹寶媛跟她解釋,“聽說你是剛搬來的,所以我想你可能不知道要來登記的,我們需要做居住管理,所以我将表格拿來了,請你填一份吧。”

安娜伸着手在褲子上搓了搓,不好意思的接過來,又看看她,有些猶豫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尹寶媛很熱心的看出來了點事,柔和的問:“是不是有困難?比如……你可以說,我來寫。”

“很感謝你。”安娜把表格遞回去,她是學習過語言,溝通沒問題,但是不代表她會寫字,這也是為什麽她要扮成賣貨的,還住在這麽破舊的地方的原因了。一來不容易被發現,二來沒人管那麽多。

表格都是很簡單的內容,叫什麽名字,多大,哪裏人,家中還有誰之類的,很快就填好了,她歪歪斜斜寫上宋明娜三個字,遞給尹寶媛巡警,“做女巡警,是不是很辛苦?”

“完全不會,我從小性子就太皮,跟個假小子似地,當巡警真好。”尹寶媛站在小木欄圍起來的院子裏,朝着屋裏探了探頭,“那你一個人生活,有困難找我,我每天都隔三天都會來巡邏的。”

安娜躊躇着想拉他手,又膽怯的收回來,笑着使勁兒點頭,“非常感謝你,你真是個心地善良的姑娘。”

送走她,安娜笑意漸冷,轉身回屋。

世界有太多不公平,她靜靜地站在屋子中,想到一個人,一個已經死了的人,因為自己跳河而跟着自·殺的人,同樣有點嬰兒肥的臉頰,肉呼呼的像個倉鼠樣可愛。

有些人屍沉河底,有些人笑靥如花。

安娜忽然覺得好累,像是全身力氣都被抽幹了一樣,她躺倒床上想着,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才會到頭呢?想着想着很快便睡着了。

早上是被尹寶媛叫醒的,一身運動服的她站在安娜跟前,帶着溫暖的笑,“我給你帶了些床單和衣服,快到冬天了,昨晚看見這裏窗壞了。”邊說邊将東西從行李箱中拿出來,“衣服是我穿過的,不過都是洗幹淨沒穿兩次的。”

衣服還很新,都是比較大號的,安娜估計是能穿進去的。

蹲在地上整理的尹寶媛回頭看見,坐在床邊的安娜眼神冷峻沒有什麽表情,她心下一震,有些詫異,那麽冷漠的眼神……“啊,對不起,我是想着……”尹寶媛起身道歉,話還沒說完被安娜打斷了。

“很感謝你,我也在想快到冬天了是不是要去買衣服了。”安娜半眯着笑,指了指牆角的貨,“最近生意挺好的。”

安娜的話緩和了氣氛,尹寶媛這才放心,“碟片?”她好奇的走過去,還沒等安娜制止,就看見片子上,讓人面紅耳赤的畫面,噌的一下就感覺熱血上臉,她捂着雙頰走回來,不停地眨着眼睛。還喃喃自語:“不能看不能看。”

安娜被她逗笑,這個姑娘太可愛了。“為什麽不能看?”

“多害羞啊,怎麽能看呢,你也別看了。”尹寶媛還不忘提醒安娜,後者搖搖頭,板着臉很正經的說:“嗯,家裏連個電視機都沒有,我是沒看過。”只是,販賣給別人看而已,真的。

休假一天的尹寶媛幫安娜收拾屋子,又用床單遮住窗,算是擋風了。忙碌了一天,快到晚上時,安娜在屋外竈頭燒飯,尹寶媛坐在門檻上摘菜。

“我從小就堅信事無小事,絕對,永不放棄。”她邊說邊看着手中的菜,沒有發現安娜停下燒火的動作,探出半個身子看了她一眼。

尹寶媛停了會兒,擡頭看向竈臺的安娜,“所以,你也不要放棄,不管生活多艱辛,總會好起來。”

火光照亮她冷漠的臉,安娜低頭望着自己的雙手,她也從未放棄過活下去的信念啊,只是這條路一直走的不太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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